第一百七三章 生前痴与念,不过尘或土
无数回忆的往事纷至沓来，痛苦如潮水一般几乎要把她吞没，然而脑海中的信念，忽然在困境中浮出水面，越来越清晰。
慕容晴雪忽然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莫名灿烂的微笑，望着萧天玄说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不会让你失望。”
萧天玄微微一愣，不知道慕容晴雪的心境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还是用力的点点头，说道：“这件事虽然我答应了他不再提起，可我觉得不能就这样让他永不见天日，而且你也不是外人，所以我想告诉你，然后你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
慕容晴雪俏脸晕红，芳心有如鹿撞，但望着面色肃穆的萧天玄，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来到北海之后，我和水心就分开了，我在北海中忽然有所感悟，就停下来修炼，然后就遇到了一只狐妖。”
慕容晴雪微微疑惑的抬起头来，望着眼中渐渐流露出悲悯哀伤却又敬佩仰慕之色的萧天玄，认真的倾听着。
“我没有杀狐妖，她拜托我去帮他救一个人，然后我在北海的一处荒岛之上，遇到了他。”
萧天玄说道这里顿了顿，轻声的叹息了一声。
“他是谁？”慕容晴雪好奇的追问道。
“就是离开仙隐峰前，姑姑跟我们提过的那个人。”
“玄虚前辈。”慕容晴雪惊叫一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
“就是他了，我也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见到他。”萧天玄低声叹息着说道。
“太好了，姑姑如果知道前辈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慕容晴雪欣喜的说道。
“师姐，可是事情却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萧天玄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摇摇头说道。
“玄虚前辈告诉了我他的事情……”
萧天玄低声的诉说着，慕容晴雪安静的倾听着，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萧天玄的逐渐诉说而不断的变化着，从最初的欣喜到震惊，到钦佩，再到绝望，等到听到玄虚和小柔一同赴死之后，脸上已满是哀伤之色。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上天会这样残忍，为什么明明应该活着的人，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慕容晴雪无力的依靠在萧天玄的怀中，泣不成声。
她孤独而担忧的生活在仙隐峰上，除了萧天玄以外，玄雨就是她心里重最要的亲人，她的心里，早已将和自己境遇相似的玄雨视作了如母亲一般的亲人。
想到玄雨一生的等待，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想到她一生苦苦执着最后却再也得不到上苍垂帘，不由得悲从心来。
玄虚的一切往事，和十余年前的玄天多么相似，同样是为了长生的宏愿，同样是被违逆了师门的意志，最终都走向同一个终点。
“为什么都是这样，为什么师门会是这个样子。”慕容晴雪用力的抬起头，无声的目光像是在厉声的质问上苍。
但却什么回应都得不到。
“玄虚前辈离开之前，交代过我，他的事情不可对他人提起，可是我始终认为，真相不该被埋藏，历史不该被遗忘，所以，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出这件事。”萧天玄紧紧的抱着慕容晴雪，眼中尽是哀伤和迷惘，疑惑不解的说道。
慕容晴雪发泄了一阵，也渐渐从最初的激动中缓缓的平静下来，仔细的想了想方才摇摇头说道：“还是不要说出去了。”
萧天玄征询的望着她，无声的询问道。
“说了又能如何，逝者已矣，再回忆起来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慕容晴雪苦涩的笑了笑，说道：“玄雨姑姑一直守在止水峰上，她始终相信她等待的人会回来，虽然过得很辛苦，可是至少还有美好的回忆和梦想支撑她，如果有一天，连这些幻梦都不在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萧天玄默然无语，眼中的疲惫有更深了几分。
“正如玄虚前辈所说的：‘我本为他人幻梦，这世上本无玄虚，也不需要有玄虚，天下之广，我已无所可求，不若就此离去。’他执着一生，困束一生，死后终于能得到自由。他的一生，虽然多舛，但始终无悔，既然他想清静离去，也不必再让别人打扰。”
萧天玄缓缓的伸出手解下背上被自己的外衣包裹起来的龙渊神剑，无声的解开了它身上的束缚，当它重新见到往昔的山川时，神剑之上，开始自行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龙渊神剑开始自行微微的颤抖起来，不断的发出一声声低沉的轻吟，像是一个人一样，激动得颤抖起来。
阔别百年，故园如昔，可是当时的人，当时的热爱和理想，早已经天翻地覆。
曾经，他是一个满怀热血，桀骜不驯的惊世奇才，如今，不过是脚下的默默无闻的黄土中的一部分而已。
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将归于永恒的虚无，到时候，无论曾经多么激昂，多么壮烈，不过都要在永远的平静中消亡。
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又有什么分别，又有什么意义。
世上的芸芸众生，不过是天地的棋盘上苦苦挣扎的棋子而已，无论多么努力，无论多么卓越，也逃不出宿命的掌心。
所有人都一样，最终只能接受相同的命运。
所以世人才会苦苦寻求长生，想要超脱这样的宿命，逃出这样的棋局。
所以才会执着于长生，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萧天玄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冰冷的剑锋，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心境一般，轻吟颤抖的神剑，慢慢的安静下来，重新归作了平淡无奇的普通样子。
它原本不过是世上普通的一把剑，因为人心所以有灵，它的身上，也许还残留着它的主人未曾流去的骄傲的灵魂。
“师姐，你说得对，人已经死了，梦已经散了，再苦苦纠缠也没有了意义，就让他随着时间彻底的遗忘。”
“明天，我们去看姑姑吧，虽然她永远也等不到想要等的人，但至少我们还可以做到，让她不至于一直孤单一人。”萧天玄仰望着头顶深邃的天穹，淡淡的说道。
“嗯。”慕容晴雪小声的点点头，温婉的应道。
“天玄，以后我们就安静的隐居吧，不要再管世上的恩怨交错，不要卷入门中的是是非非，我害怕离别，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慕容晴雪拉着萧天玄站了起来，走到玄天的坟冢前，望着身前孤零零的荒芜坟茔，轻声的说道。
“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我这一生，究竟想要什么，现在我终于渐渐的明白了，我想要的，只是像世间无数平凡人一样的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也安心自得。”
慕容晴雪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指向眼前的坟冢，小声的说道：“当年师父也是一生为了门中的宏愿，最后却忽然放弃，他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可惜最后却没有了时间。”
“幸好我们都还活着，还有选择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间，已经很幸运了。”
萧天玄怜惜的抚摸着慕容晴雪未曾梳理柔顺的披在身后的长发，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一起拜一拜玄天师叔吧。”
慕容晴雪深深的凝视着萧天玄，眼中神色似悲似喜，最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郑重的跪下，朝着身前的坟冢深深的一拜。
慕容晴雪站起身来，沉吟了半晌，手上寒光一闪，墓碑上的刻字便被她挥手抹平。
“我想师父也不愿被人打扰吧。”慕容晴雪抬起头来，痴痴的凝望着孤寂的荒坟，无声的微笑。
萧天玄伸手握紧了慕容晴雪的小手，笑了笑说道：“我想，这也是他的愿望吧。”
伸手握紧了龙渊神剑，萧天玄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征询的望着慕容晴雪问道：“此剑是玄虚前辈唯一的遗物——龙渊，该怎么处理才好。”
“玄虚前辈最后的愿望就是再看一看仙隐峰的景色，就然如此，就把它埋葬仙隐峰上吧，这样，他的英灵或许能够再一次看到故园的山川。”
萧天玄点了点头，说道：“就埋在凤舞坪吧，玄虚前辈最美好的记忆，都在那里了。”
“我们回去吧。”慕容晴雪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地上的坟茔，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留恋之色，然后才收起了所有的思绪，转过头来望着萧天玄柔声说道。
“走吧。”萧天玄轻声一笑，拉着慕容晴雪并肩朝着前山走去。
这一夜又回忆了无数黯然神伤的往事，心儿早已疲倦，不如就此沉睡，忘却所有的烦恼。
慕容晴雪走着走着，脸上忽然有些赧然，低声的说道：“天玄，这段日子我回前山歇息的时候，都是在你的房间里。”
萧天玄脚下一顿，心头一热，笑道：“原来还有仙子住过我的陋室，我真是太荣幸了。”
“讨厌。”慕容晴雪俏脸晕红，艳丽如漫天灿烂的云霞，她神色羞赧，却勇敢的抬起头来，认真的望着萧天玄。
“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再叫我师姐了，你和师父一样，叫我的名字吧。”
“可我不想当你的师父啊。”
“因为这样，觉得更……嗯……更好一点，你不是也直接叫云小姐的名字吗。”
“原来你还是吃醋了。”
“瞎说，没有的事。”
“这是你独有的权力哦，小雪。”
慕容晴雪走在萧天玄的身边，忽然停下脚步，望着他，粲然微笑。
幽静的夜风，好像也一下子温柔了起来。
;
https://www.dldwx.cc/xs/28994/15163842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