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二章 求道终未解,问情总难得
思过崖，仙隐峰上一处奇异的所在，山顶之上罡风凛冽，深寒刺骨，即便是修行之人寒暑不侵，却依旧难以忍受，长久呆在这里，不仅于修行无益，严重的更会落下病根，影响如后的修行，因此玉霄宫门中的弟子，除非是犯了大过，不然一般师长不会将自己的弟子扔在这个地方。
除了上次辰逸倒霉被范雄亲手抓上了这里，但也是呆了三个时辰便被领回去关在了静室里。
楚青阳自从回到仙隐峰上之后便一直呆在这里，默默的坐了三天三夜，却依旧没有人来通知自己回去，楚青阳不禁暗叹一声，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是犯了巨大的错误。
楚青阳虽然不清楚萧天玄对于玉霄宫的存在究竟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但平日里也能猜出一些端倪，玉霄宫似是准备进行一次大行动，而萧天玄正是其中的关键。
然而自己却失手将萧天玄留在了寒荒，无意间坏了师门大计，每每想到这里，楚青阳都不由得暗自叹息，仔细一想反倒觉得自己现在所受的惩罚却是太轻了。
正在沉思间，一个轻灵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楚青阳讶异的抬头一看，却是自寒荒一别都没有见过面的凌月寒。
“青阳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凌月寒双眼微红的注视着在凛冽罡风中瑟缩着的楚青阳，即便是楚青阳堪堪破入地境的修为，却依旧难以忍受这里的严酷环境。
“月寒，你怎么来了，这里风大，快回去。”楚青阳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我不走，一回来就见不到你，求了爹好久才知道你被关到了这里，你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凌月寒用力的摇摇头，心疼的上前盯着楚青阳不放。
“月寒，我确实犯了大错，留守思过崖的惩罚已经很轻了，快回去吧，别让凌师叔担心了。”楚青阳轻轻的摇了摇头，望着俏脸被凛冽的罡风吹得通红的凌月寒小声说道。
“不，你都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要是伤到了身子怎么办，我要去求玄真师伯，让他放你下来。”凌月寒焦急的大喊道，转身便要朝仙隐峰飞去。
楚青阳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拉住凌月寒，小声说道：“月寒，我是甘愿受罚的，你不要让师尊为难我没事的，此地正好修炼，我在此静坐几日，可是感觉修为大有长进呢。”
凌月寒疑惑的打量了狼狈不堪的楚青阳一眼，眼中满是两个字：“不信。”
“月寒，你快回去吧，等我下了思过崖，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绝不食言。”楚青阳将凌月寒的双手拉到身前，轻轻的哈了一口气，柔声说道。
凌月寒俏脸一阵艳丽的通红，凝视着楚青阳半晌，方才轻轻的点点头，晶莹的泪水却不由自主的在眼眶中开始打转。
“快回去，不然我真的生气了。”楚青阳心下感动，却不得不板起脸孔，严肃的说道。
“知道了，我明天再来看你。”看到楚青阳严肃的样子，凌月寒只得乖乖的点点头，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御剑下了思过崖。
楚青阳长叹一声，刚想坐回去，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楚青阳微吃一惊，凝神细看时，却是自己的师尊玄真真人，楚青阳慌忙跪下行礼，低声说道：“弟子参见师尊。”
玄真沉默的注视了楚青阳半晌，方才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是。”楚青阳应了一声，恭敬的垂首立在一旁，静听玄真的训示。
“青阳，你罚你到思过崖上三天三夜，你心里可曾怨恨为师。”玄真仰望着头顶深沉的夜色，淡淡的说道。
“弟子不敢，弟子有负师门重托，甘愿受罚。”楚青阳惶恐的跪下去，急声说道。
“其实我又何尝想要如此，你跟随我时间最长，门下弟子也属你修为进境最快，可是这一次，你做得却是不如人意。”玄真长叹一声，袍袖一挥，将楚青阳虚空托起，望着天穹淡淡的说道。
楚青阳默然无语，心下暗自惭愧不已。
“玉霄宫传至我手，已有千载光阴，玄真身负师门千年夙愿，自然不敢稍有懈怠，我看得出，虽然你们嘴上不说，但心里对我这个掌门却更多的是惧怕。”
玄真微微一笑，笑容中分明有几丝苦涩的味道。
“上代掌门道胤真人穷一生光阴为我派寻了一条明路，我身负师尊厚望，自然不敢稍有懈怠，往常行事，其实也多是不得已而为之。”
楚青阳默默的听着玄真真人的话，低声说道：“师尊为师门殚精竭虑，门中上下，无不敬佩。”
玄真微微一怔，随即长叹一声，摇头说道：“青阳，你可知我辈修行，所为者何？”
楚青阳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玄真却是摇摇头笑道：“非也，我辈修行，原本所求的，不过是长生罢了。”
“长生。”楚青阳一愣，喃喃自语着重复道。
“请师尊明示。”楚青阳思索了一会，眼中闪过些许迷茫之色，开口求教道。
“世人皆爱生恶死，我辈虽然超然世外，亦不能免俗，天道恒久而凡人寿数有限，俗话说长生是道，不死为仙，修真自始至终，便是为了长生的夙愿。”
“世上无数芸芸众生，饱受苦难，历经轮回而不得脱，纵使修行之人，亦难逃天地束缚，修行本是逆天而为，所求的，不正是脱离轮回的束缚，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么。”
玄真的声音陡然高昂，仰望着头顶如墨的苍穹高声说道。
仿佛无声处响彻了一道惊雷，楚青阳身形一震，目中的神色却更多了几分迷茫。
“敢问师尊，天道何在？”楚青阳思索了半晌，忽然开口发问道。
“天道在天，却非人道。”玄真沉默了半晌，方才淡淡的开口答道。
楚青阳也沉默了，沉思许久，直到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不知不觉间，一夜的时间竟然无声的流逝。
“青阳，你素有慧根，资质更是上佳，今后当深知你身上的重任，切不可再有失误之举。”玄真遥望着渐渐升起的朝阳，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弟子自当谨记师尊教诲，不负我玉霄宫千载盛名。”楚青阳朝着玄真深施一礼，高声说道。
“如此，你下山去吧。”玄真挥挥手，淡淡的说道。
“弟子告退。”楚青阳眼中喜悦之色一闪即逝，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楚青阳暗自想着，御剑快速的离开了思过崖。
玄真的身影依旧伫立在绝峰之上，仰望着头顶的苍天，眼中却带着几分迷茫之色。
“究竟天道为何？”
玄真无声问天，却只有无数凛冽的罡风呼啸着擦身而过，将他的衣衫撕扯得猎猎作响。
朝阳终于突破了群山的界限，高高升起，耀眼的光芒，撕破深沉的黑暗，整片天地，从沉睡中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
慕容晴雪轻轻的推开房门，穿过断崖前的空地，缓步走向了后山。
沙沙轻响的竹海在晨风中发散着清新的气息，慕容晴雪伸手抚摸过一节修长的竹身，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向着后山走去。
崎岖的山路一直通到了后山一处平静的湖边。
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四周的景物，仿佛另成一个世界。山风吹来，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将湖底的世界吹得乍然皱起，摇摇晃晃，几欲幻灭。
湖底水间，几条锦鳞悠然自得的游动，人来不惊。
周围的鸟鸣不绝，这方小小的天地，美丽如画。
湖边的空地上，已经新修建起了一座坟茔，掩映在苍松翠柏间，依山傍水，倒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埋骨之地。
慕容晴雪凝望着坟茔上的墓碑，上面刻着“先师玄天真人之墓”八个大字。
“小雪，十年之前你未曾立此墓碑，为何今日会想起这么做。”慕容晴雪身后，一身玄衣的玄空真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凝望着身前的坟茔，淡淡的说道。
“只是觉得应该如此。”慕容晴雪低下头小声的说道。
“你为何不立萧天玄的墓碑？”
“他答应过会一直保护我，我相信他会信守承诺回来的，我会等她。”慕容晴雪在坟茔前跪下，伸手轻轻的拂去坟头的落叶，声音温柔得像是出嫁的新娘。
玄空凝视着身前的一人一坟，神色悲悯，轻叹一声，道：“痴儿，痴儿……”
“我自然是痴，也好过世上无情之人。”慕容晴雪淡淡的说道。
玄空长叹一声，却没有因为慕容晴雪出言顶撞而愤怒，凝望着玄天的坟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追忆，似愧疚，似叹息。
他朝着玄天的墓碑深深一拜，起身朝着前山大步走去。
“宏图大业求不得，妄心总把名利锁。
可笑黄粱犹未醒，一掩黄土埋山河。”
玄空的声音远远的从风中传来，言语中满是慨然之情，慕容晴雪默默地听着，转头望向身前的坟茔，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的从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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