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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永安(九)


永安公主讲到这里,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休息。后日再来。”

        我虽然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但是永安公主的脸色着实不太好,想必这之后发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我拜别永安公主,回到了如归殿。

        崔璞没睡,他站在梨花树下,花瓣若飞雪,月光似流银,衬得他眉目俊逸皎然,长身玉立,着实令人心动不已。

        我走过去,咳嗽一声:“你困不困,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崔璞瞧着我,道:“我在等师叔回来。”

        我挠挠头:“不用等我啦,永安公主她不知道会讲到什么时候,万一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很晚,你还要不要睡觉了。”

        崔璞一怔,说道:“可是——”

        我打断他:“没什么可是的,我是师叔,你得听我的。”

        他愣住,笑道:“好罢,我听师叔的。”

        我道:“这就对了,师叔比师侄强。你得相信我。”

        他眼里笑意浅浅温柔,我看不懂,耳根子却烧得慌。

        崔璞道:“永安公主说了什么,师叔可理清楚了?”

        我捋了捋,道:“永安公主十三岁之前是大周最受宠爱的公主,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母亲雪妃。只是雪妃在入宫前可能另有情人,所以永安公主不是皇家血脉的事情爆出来后,雪妃应该是当着先帝的面自杀了。”

        崔璞道:“如果永安公主真的不是皇家血脉,那么她如今没有失去公主之名,定然和陛下有关。怪不得国师会说他们。”

        永安公主的病若是由她自身的过往而起,作为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当今陛下,又知道多少,参与了多少呢?

        我道:“永安公主所说,终究只是一面之词,要是能找到更多当时的人,说不定能知道的更多。比如现在我也不清楚,先帝是怎么认定永安公主不是自己的孩子的,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先帝和雪妃独处时说了什么,为什么先帝会放过永安公主。”

        毕竟没有几个皇帝发现自己当做亲生子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后,还能留下的,这关乎颜面的事,赐死大概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崔璞沉思片刻,道:“据我所知,皇室之中,除了二皇子和早就出嫁的盈勤公主,其他皇子公主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去世。二皇子被封为秦王,封地远在千里之外,盈勤公主嫁到了南国。延光年之前的宫人,大部分被以各种理由驱离皇宫。”

        我愁道:“这么说,我们想要找到什么辅证的东西,不太容易呢。”

        “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崔璞吐出三字:“溯时术。”

        溯时术,顾名思义,回溯时光,可使过去场景重现。

        这种术法算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术法了,普通弟子连听都没听过。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次看话本子,里面的主人公被冤枉了,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叫那些外人看清主人公的冤屈。

        师父知道后,就告诉了我溯时术这个术法。

        其实溯时术与其叫溯时术,不如叫溯时阵。因为它需要一个人先在固定的地方摆出阵法,这个人再以灵力催动,此时此地的过去场景便可以重现。

        若阵法稍加改动,甚至能进入那段过去,亲身体验一把。

        只是催动阵法的人若灵力不够深厚,掌握不精,那么不仅看不到想看的场景,场景出现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到时候不过是浪费时间和灵力罢了。

        我道:“你用过溯时术吗?”

        崔璞道:“我下山后回过几次家,为了找到凶手,在那里用过溯时术。还算熟练。”

        他轻描淡写地提起这件事,我却能猜到他内心一定很痛苦,所有的亲人都被杀死,自己无能为力,还要为了找出凶手让他们被害的情景重现,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道一句:“节哀。”

        崔璞道:“师叔不必挂怀,这件事和师叔没有关系。况且,听宗主说,凶手已经死了,我的仇也算报了。”

        即使报仇了又怎样,死去的人永远不会活过来了,就像深入骨髓的伤,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

        我们商量着溯时术可以在长乐宫用,因为听永安公主的描述,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长乐宫里度过,而且长乐宫是在雪妃进宫后建起来的,那就不用担心会看到一些无用的场景。

        这个想法虽然好,但是永安公主不一定会同意。况且这阵法催动后,半路被外人闯进来,看到已经被赶出宫的人又出现,本该是半夜时候,太阳却挂在天上,死了的人还活着,春天里池塘开满荷花……说不定以为自己遇到了妖鬼之流,在这里故弄玄虚,估计宫里又会生出流言,那并不是我们的初衷。

        我大胆提议,不如在望月试试。望月是国师在的地方,一般人不会轻易靠近,国师一直住在宫里,当年的事情肯定知道,既然他不愿意详细地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查总应该可以了。

        只是在望月用这阵法还是得先征求国师的同意才行。

        我们去了望月楼,国师却不见我们,听小童通传我们的要求后,小童回来,说国师的意思是随我们的便,只要别打扰到他就行。

        我和崔璞对视一眼,莫不是嫌我们来此扰了他的清静?

        自是告谢几句,寻个偏僻墙角摆弄阵法。

        我不通阵法,所行皆是听从崔璞。

        他问我:“师叔是想做旁观者,还是想亲自随其中人物走一回?”

        我不急着做选择,而是震惊于崔璞在术法上的高强,虽然这两种方法都同属于溯时术,但操作起来是很考验布阵人的能力的。

        我不确定地问:“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崔璞道:“没什么。如果师叔想亲自体验,只要时间不太长,我可以做到。”

        能够附身于当时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可以感受到当时之人的心情和想法,比单纯做一个旁观者来得更好些。

        我打定主意,对崔璞道:“那拜托你了,我想试试当时之人的感受。”

        崔璞颔首,调定了一个日子。

        溯时术虽然高明,却也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中间有许多不确定之处,能做到哪种地步全看布阵者的能力。

        譬如极厉害的,可以控制场景幻化的速度,十年春秋,眨眼一瞬。而灵力够强,可以看到这片土地上上千年万年之前,说是看到沧海桑田也不为过。这样厉害的人,能做到的怕是只有传说中的神仙了。

        阵法已成,眼前场景却没有什么分别,仍是凤尾竹林,塔铃声声。

        只不过我心中有一股郁气、惶恐、愤怒,难以言表,那么我附身成了谁?

        小童前来迎客,行礼,唤了我一声:“陛下。”

        我是延光帝姬弗?

        看这小童的样貌年龄,应当是姬弗,如果是先帝,他怎么会和我见的小童一个样子。

        我虽然附身于他身上,他的言行却不由我控制,只听他道:“快带我去见国师,我有事要问他。”

        听声音却又不似姬弗,比姬弗更老了许多。

        小童倒是不急不慌,引着“我”去见国师。

        我有些不确定了,如果不是已经成为帝王的姬弗,会是先帝吗?

        他为何要来望月?

        国师身穿白衣,白玉覆面,负手立于窗前,木几上的白瓷瓶里,插着几枝绿色的凤尾竹。

        见“我”进来,国师示意“我”坐下,自己则拿了一把小紫砂壶,不疾不徐往茶杯里注水。

        水柱流畅而顺滑,徐徐落入茶杯中。“我”本来焦躁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和缓,耐心等国师倒完水,才道:“国师,我有一事想要知道真相。”

        国师道:“有些事情,当作不知道不是更好么,有些人宁愿愚昧地活下去,也不愿意面对真相。”

        “我”冷笑道:“我是天子,世人常说天子圣明,难道要让我跟那些愚昧无知的人一样,什么都装作不知道。况且这是有关我皇室血脉,我一定要问清楚。”

        国师摩挲着茶杯口的边缘:“即使你会后悔?”

        “我”恨道:“我不会后悔,你叫我当个聋子瞎子,我才会后悔。”

        国师喝了一口水,淡淡道:“后悔的人做事前都认为自己不会后悔。”

        “国师说话也太轻巧,国师不是我,不能体会我的感受。当真有一天国师到了我这境地,我真想知道国师会怎么做?”“我”冷笑,觉得自己争辩失了帝王风度,又不肯退让。

        “我”将茶水一饮而尽,尽量恢复到平时的模样,道:“我来此请教国师,不是想和国师争辩的。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我想国师明白这一点。我今日来问,是想知道姬梓岚、姬弗他们,是不是我与雪妃所生。”

        “雪妃她——是不是背叛了我?”

        “我”既想尽快听到那个答案,又想着国师能慢一些回答,甚至生出逃避的念头,仿佛这样做就可以当做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端,国师道:“雪妃身怀有孕却被送入宫中,此后,便一直是陛下的雪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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