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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缘何错(五)


“是伪。”我主动挡在崔璞身前,“小心,他不食人,却喜欢追捕会动的东西。”

        那伪看着我们,歪了歪脑袋。

        荣锦棠疑惑道:“他是不是有话对我们说?”

        伪张嘴,只发出几声低吼。

        荣锦棠无奈道:“你们谁听得懂他的意思?”

        我道:“如果是脱去物态,化成人形我们倒是听得懂。但是他现在的模样,我觉得他不攻击我们就算不错了。”

        伪忽然转过身,回过头看我们。

        荣锦棠道:“他是不是想让我们跟着他?”

        崔璞反对:“小心这是个陷阱。如果是和上次一样,我们又会陷入危险。”

        荣锦棠道:“假如是针对我们的,即使我们躲过第一次,难保他们不会再次出手,不如跟去看看,探探他们的底,看到底是什么作怪。”

        荣锦棠说的有理,崔璞想了会儿,伪已经在前边跑了,速度极快,这下,我们不得不跟上了。

        我和崔璞都有武艺在身,追的并不费力。荣锦棠不会武功,是左丘背着她,一路疾行。

        那伪在山中生活,对路径极为熟稔,越过深坑,跳过清溪,于树上几个游荡,毫不费力。

        他停下时,是个小小的山谷,谷里开满细碎的花朵。粉红黄紫,活活泼泼,烂烂漫漫,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阳光照在山谷正中,一具尸体上盘桓着蚊蝇,腐臭味被花香遮下,又被风带走。

        人很难从一张虎脸上辨别哀戚和欢喜,伪像个真正的老虎那样,两只后腿蹲在地上,仰天长啸。

        随后,他踱步离开山谷,跑走了。

        荣锦棠从左丘身上下来,一看地上的尸体,不可置信道,“呷韭,他为什么——”

        “会死在这里?”我看着呷韭,拿剑鞘拨拉了下他的尸体,“死因很简单,有人用刀从背后捅了他一下,他没有防备,血流尽了,自然就死了。”

        崔璞道:“呷韭此类妖,妖力弱小,哪怕是个普通人也能杀了他。”

        左丘道:“崔术师说过,妖身具妖力,寿命和力气远省人类,那么他们杀人,绝不会采用这种背后进攻的方式。杀呷韭的,是人。”

        我道:“能从背后下手,说明下手的是呷韭认识的人。”

        荣锦棠拿出一块手帕,蒙上了呷韭的脸,“我想,我们都清楚答案了。”

        我们去了赵府,赵三郎正在和人商量订棺材、做寿衣和搭棚等有关丧礼的事宜。

        这些事情其实吩咐下人去做就好,只是他仍需要亲自过问。他还是少年模样,说话间已有当家做主的气势了。

        下人早把我们来的消息告诉咯了赵三郎,他是个忙人,先打发过几位专做陪葬物事的人,才一脸倦色地过来,“三位这次前来,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崔璞道:“呷韭死了。”

        赵三郎闻言大惊,后退了几步,“崔术师,你莫不是在骗我,那次我去送他的时候,他明明好好的,还说让我之后去找他……”

        崔璞不动声色,“是么,但是呷韭的尸体是我亲眼所见,杀他的人,我用招灵之术问了他。赵三郎,你猜那个人是谁?”

        崔璞哪里施过招灵术,这是在骗赵三郎呢。

        招灵术需得在人刚死的一个半个时辰内使用,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能召集到人死后那完整清晰的魂灵。

        我紧紧盯着赵三郎,想看出他脸上的异样。

        赵三郎短促地笑了下,“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能找到害死呷韭的人,也算慰他在天之灵了。只是我怎么会认识那个人是谁,或许是呷韭又招惹了什么恶人也未可知。难不成崔术师是在怀疑我?”他且怒且悲,“崔术师没有任何证据就怀疑我,是否太过分了。呷韭是我的朋友,我视他如兄弟,即使他曾对我的兄长出手,我也不怪他,崔术师凭什么断言,我是害死呷韭的人?”

        他神色正义凛然,发红的爽眼好像在控诉崔璞说了什么可恨恼人的话。

        “你要证据,我当然有。只怕叫人看了,你便要进大牢了。”

        崔璞说的笃定,胸有成竹的姿态惹得我多看了他几眼。

        “崔术师,你应该知道,污蔑构陷他人,也是该下大狱的!”赵三郎一改之前弱气,语气强硬,“我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请你离开!”

        “仵作和官差认为,赵大郎三人等是被妖害死的。实则不是,害死他们的不是妖,是人,还是他们最看不起的那个人。”

        “崔璞!”赵三郎咬牙切齿地恨道:“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是我杀了兄长他们?”

        这下着实出人意料,崔璞不曾和我商量过,他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赵三郎恼怒道:“看什么?”

        我福至心灵,看了崔璞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如何用术法杀掉你的兄长和嫂子的场景。”

        赵三郎大怒:“你胡说什么?”

        崔璞道:“我宗有一门术法,名为溯时。可逆转时光,使过去重现,只要施用此术,就可以用知道赵家三人死亡的真相。”

        “不可能,哪有这样的术法,我怎么没听说过!”赵三郎失色,眼中已经显出几分惊慌。

        “溯世术乃是一种禁术,普通人当然不会知道。”崔璞沉着脸,“那么赵三郎你,是为什么会修习害人的禁术,还将他透露给呷韭?”

        赵三郎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修习了禁术。崔术师,我看是你找不到杀我兄嫂之人,胡乱攀咬!”

        “那这本书呢,是从你的书房里找出来的。”左丘从外面进来,走到荣锦棠身边,对崔璞道:“我找到了。”

        赵三郎脸色大变,眼中已有退怯之意。

        下山之后,我们将从遇到呷韭之后的事复盘了一遍,一致认为赵三郎有问题,尤其是呷韭莫名会的术法。

        妖自有天生和修炼的妖力可用,像术法之类的只能找人类学习。

        呷韭唯一的人类朋友,只有赵三郎,那么事实的真相已经很明显了,呷韭是从赵三郎那里学会的。

        赵三郎是个普通人,不论是府里府外,他都不曾有过交好的人。平日里他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我们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在书里知道的。

        进赵府前,我们商量了一下,左丘身为魂体,由他偷偷潜入赵三郎的书房,寻找那本书,我们则去找赵三郎试探他,看能不能逼他露出马脚。

        崔璞接过左丘手中的书,哗啦啦翻了几页,“迷心术、迷途术……赵三郎。”他抬眸,“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三郎看着崔璞手中的书,忽然极淡地笑了下,眼睛从我们身上一一扫过去,“说什么?你们无非是想让我承认,听我是如何哄骗呷韭学习术法,想借他的手除掉那两个看我不顺眼的兄长。你们捉了他,我怕他供出我来。在呷韭毫不防备的情况下从背后一刀结束了他的生命。我忍受不了兄嫂的嘲笑和鄙夷,在屋内布下术法,借故让他们聚在一起,趁着雨声的遮盖,杀了他们,又伪装成是妖下的手,好撇开自己的嫌疑。你们还问我为何如此恶毒,弑兄杀嫂,还能像个无辜的受害者一样,在这里为他们举办丧礼。惺惺作态,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是不是?真可笑啊,果然,人也好,妖也罢,都是愚蠢贪婪不自知的家伙。”

        荣锦棠道:“你的兄长和嫂子在言行上或许确有不当之处,先前观你衣着花用,你兄嫂并不曾苛待你,即使他们有什么过错,你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了他们?”

        “愚蠢的人难道不该杀吗?”赵三郎回问,脸上显出一种癫狂的天真,“他们各怀心思,像鬣狗一样贪婪,永远都不知足,眼睛里充满算计,和老鼠一样令人作呕,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金钱、美色、权力……我知道他们是怎样看不起我,也知道他们都想把对方杀掉,继承赵家所有的财产……可凭什么不是我,一想到他们都看不上的人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我就好开心啊,比我得到那本书的时候还开心。”

        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你们知道他们死前是个什么样子吗,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杀他们。人将死的时候,才真是丑态毕露,叫我看的痛快极了。往日里高高在上,故作友好,实际上呢,他们全都看不起我啊!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死了,你们也会死,我会给你们一个好坟墓的,不如就呷韭死的那块地,怎么样,你们喜欢吗?”

        荣锦棠摇摇头,“赵三郎,你真是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赵三郎摇首反驳,“我现在很清醒,杀了你们,我做下的事就谁也不知道了。真相会随着你们的死永埋地底,到时候,妖怪作祟的传言会传遍这里,你们都是妖杀死的。”他露出一个恶毒的笑,“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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