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群犬沸腾

黑暗无光的地下，三皇子妃“咚”的一声撞在密道的土墙上，摔得七荤八素。
  紧接着一明亮的火把砸落，她狼狈地翻滚避开，好险没被火焰灼到衣裙，烧死在这见不得人的土层之下。
  “妈的，疯子。”
  她啐出一口污血，痛骂季寰。
  泼洒在地上的火光照亮她阴毒扭曲的面庞，森然如恶鬼，带着浓郁的怨毒恶意。
  她拾起火把，点燃密道里的油灯。
  这密道她来过多次，还算熟悉，本想把季寰蒙骗下来，坑杀在此，不料却被季寰察觉，一脚踹下。
  “可恶。”
  她碎碎骂道，转念一想又觉得还好。
  季寰多疑之人，杀他必然不会太过简单。能把他骗进府来，交给府中那些吃药吃得神志不清的疯子对付，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围攻之下，季寰不死也得脱层皮。
  等他挣出重围，慌慌张张地跑去寻顾银韵……哼，那个时候，她和季骁早就带着顾银韵远走高飞了。
  想到这，三皇子妃的心情明亮了些。
  她沿着密道向内，在路过的第三个拐角转折向右，抵达一处死胡同后，抬手在土墙上摸索几下，按下墙上一片不起眼的微凸。
  土墙翻转打开，显出隐于其后的秘密通道。
  三皇子妃不假思索，快步入内。
  密道中这样的机关有很多，当然，能瞬间致人死地的机关更多。
  若是季寰被骗进来，她会领着他们前往更深处，接着制造混乱跑开，最后同样是从这样的岔道脱身。
  这里的许多条岔道都能通向外界。
  一部分通往城外山郊，还有另一部分，譬如她脚下的这条，则是通往与城郊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
  皇宫后侧、位置隐蔽的厉兽场。
  说顾银韵在城郊，那是在骗季寰。
  她留在府中，为的就是搅浑局面，拖住季寰的脚步，给季骁留下充足的逃亡时间。
  做完这些，她就会通过密道赶往厉兽场，与季骁汇合，两人一起——
  再加上一个可恶的顾银韵
  ——取道厉兽场后的一条曾被用来转运野兽、少为人知的山路，从那里离开京城，逃出生天。
  火把早已熄灭。
  三皇子妃摸着一侧的墙壁，在不见五指的黑暗甬道里跌跌撞撞地前行。
  这条该死的路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怎么走都走不完，恐惧一点点滋生，她的步伐越来越急促，呼吸也越来越快了。
  “该死……怎么……”
  她满头是汗，发簪歪斜也顾不上去扶。
  有那么些个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选错了通道，脚下的路不是通往外界的生路，而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死路。
  好在，转过一个弯道，前方传来几缕若隐若现的微光，这条路终于抵达尽头。
  三皇子妃心中大喜，狂奔而去。
  与先前一样，她摸黑在右侧的墙壁上寻到一个微凸的机关，按下去，石门便缓缓打开。
  淡金色的晨曦从上方泼洒而下。
  三皇子妃抑制不住唇角的喜悦，扶正松垮的发髻，将珠簪重新戴好，拎起罗裙，拾阶而上。
  她昂首挺胸，似一朵明艳大气的牡丹，以胜利者的姿态，款步登上她的王座。
  石阶尽头，隐隐传来犬吠。
  这就是了。
  三皇子妃对那些贪吃的畜生在熟悉不过，知晓它们是三皇子养来解闷的玩意儿。
  ……也是三皇子专程带出来，用以恫吓顾银韵的玩意儿。
  从许许多多个细节中，三皇子发觉了顾银韵怕狗怕到不行，他本就喜欢养些凶猛的恶犬，知晓此事后，顿时就更喜欢了。
  三皇子妃原先是不愿意他带这些累赘出逃的，可是一想能看见顾银韵被吓破胆的样子，便妥协了。
  踩过最后一级石阶，就是厉兽场占地宽广的斗兽台。
  此时斗兽台内没有厉兽，只有一群躁动不安的恶犬，它们一看见有人从地底走出，立即就围了上去。
  “滚开，你们这群畜生。”
  三皇子妃不客气地踢开它们，左顾右盼，着急地在厉兽场中寻找三皇子的身影。
  犬群被踢散了些。
  它们能识得三皇子妃的气味，所以就算攻击欲旺盛，也克制住了没有群起而攻之。
  “季骁，季骁——！”
  另一边，三皇子妃久久没找到三皇子的踪迹，焦急地大喊起来。
  厉兽场中大风不止，将她的声音吹送至四面八方，可她喊了又喊，却始终没人站出来应她——
  无论是三皇子还是顾银韵，都没有。
  怎么会，怎么都没人？
  掌心渗出汗珠，三皇子妃有些慌了。
  季骁说过会在这里接应她，他人呢？他人到哪里去了，怎么喊了半天也不出来？
  难道说，他丢下她先跑了吗？
  她了解三皇子的秉性，知道他的疯癫恣意、冷血无情，被这种人丢下，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但是。
  三皇子妃倏然攥紧了拳，五指深深扣进掌心，惨白的指节嶙峋凸起，映衬着因过于激动而呈紫色的手指。

  她使劲摇了摇头，将那个绝望的猜想从大脑中甩出。
  不会的，季骁不会丢下她的。
  至少，他还需要她的毒药来控制顾银韵，单凭这一点来说，他就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一定是顾银韵那个贱人拖住了他，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燥闷的清晨，热出她一身薄汗。
  腿上忽被毛绒带刺的东西蹭了一下，更惹得她心中焦躁，垂头一看，一条肮脏的猎犬正匍匐在她腿边，昂头打量着她。
  那畜生的眼神看得三皇子妃一阵恶心，想也不想便抬脚将其踹飞。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她尖叫。
  同伴被踢飞出去，恶犬们的眼神登时变得凶恶，它们原先忍受这个女人，不过是因为忌惮三皇子。
  但是眼下，三皇子俨然是不会来了。
  一头猎犬扑将上去，咬住阳光下泛着一层甜美脂香的小腿肚，鲜血渗出，三皇子妃惨叫出声。
  她绝望地蹬着腿，可是越来越多的猎犬扑了过来——
  它们饥肠辘辘，而眼前的女人除了尖叫和大喊，对它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该死的畜生，不要碰我……”
  “季骁，季骁救我……”
  “可恶，好痛……可恶……”
  三皇子妃的叫喊声越来越弱，散开在空旷无人的厉兽场，转眼就被大风给撕裂了。
  乌发散乱一地，罗裙染上血污。
  金玉耀眼的珠钗插进一头猎犬的眼眶里，却只是更加激发它的凶性，于事无补。
  三皇子妃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含恨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
  诡异的是，她死时脸上竟凝着一个愤恨、不甘、却不失快意的笑——
  被背叛了又如何？
  生前是一段孽缘，死后她也会纠缠着季骁，成为一对怨偶。
  逃不开的……逃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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