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圣魔书生
梧桐密林内，白凝霜无暇他顾，只得先尽快恢复真元。那白衣青年站在三丈外，也不走近，白凝霜稍稍放下心，“幽莲法界”在身边缓缓旋转，她闭上双目全力疗伤。
白衣青年抱着剔透如冰的宝剑站在原处，只见白凝霜气质霜冷，偏偏修炼的却是神秘高贵的蓝色火焰。她脸色微微苍白，沾着血迹的朱唇抿成一道殷红的霞光。而她那双微蹙的柳眉既有挺拔的英姿，又分明带着一丝袅袅未断的柔情。白衣青年看着看着，竟有些痴了。
整整五个时辰，梧桐密林从艳阳高照到暮色深深，白凝霜一动不动地坐着疗伤，白衣青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道淡淡的月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照在白凝霜脸上，白衣青年看见白凝霜的睫毛在她的面颊投下两道淡淡的虚影，随着白凝霜微微颤动睫毛，宛若清澈的水面掠过两只淡若云烟的蜻蜓。
白凝霜缓缓睁开眼，两朵蓝色火焰在她的瞳孔中摇曳生姿，避退了那道从天而降的如水月光。
白衣青年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痊愈了么？”
白凝霜微微点头，开口道：“多谢。”
白衣青年脸色微红，连忙道：“不用，不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是正道弟子分内之事。”
白凝霜却不再言语，白衣青年忐忑不安地站立良久，终于道：“在下道门‘飘雪剑’杨圣冰，不知姑娘师出何派，可否赐知芳名？”
白凝霜又沉默片刻，缓缓道：“离火门，白凝霜。”
杨圣冰笑道：“原来是珞珈界北方五大派之一，难怪白姑娘天资绝艳，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白凝霜凛然道：“杨少侠救命之恩，在下谨记，今后自当报答。无须多言。”
杨圣冰一怔，讪讪道：“那，那，白姑娘何处去？”
白凝霜却再也不答，手持凝霜剑起身，白色身影一步踏出，脚下蓝色火莲悠悠绽放，飘然而去。
杨圣冰愣神一阵，终于狠狠拍着脑袋道：“哎！真是糊涂，白姑娘仙子下凡，怎能轻易唐突？我只是仗着些小恩小惠便妄图得寸进尺，确是有些趁人之危。”
杨圣冰本是心高气傲之辈，加上资质绝顶，实力远超同侪，平日里众人见他都是逢迎有加，他也习惯等着别人来讨好。可白凝霜比他更霜冷更傲然，顿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何曾想到有一天他会情不自禁地用别人对自己的心情去对待别人？
见白凝霜身影已经没入夜色，杨圣冰摇摇头，脚踏飘雪剑凌空飞行，感应着白凝霜的气息，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一里之地。他修为远超白凝霜，如此距离既不进入白凝霜感知范围，也不会跟丢。只是他心里着实想不出该如何接近白凝霜，不由地暗暗生恼。
龙腾云海中，赤琰正在雷电巨柱上接受天雷炼魂。当它双目中燧人火种所化的两颗星辰灿烂发光时，它周围的紫色雷电陡然震颤不休，随即更加狂暴地倾泻在赤琰身上。
赤琰痛苦地闭上双眼，可是双眼中燧人始火的火光慢慢亮起，穿过它的瞳孔中无边的黑暗，与紫色雷电之威争锋。
燧人始火号称人族文明之火，是人族至圣燧人氏用天外陨石将人族点燃的第一缕火焰保存在内。后来燧人石分为数块，赤琰得到其中一块的火种，其中蕴含的人族智慧火种本来与兽族灵魂不能融合。但是在紫色天雷霹雳下，燧人火种为了保护赤琰，甚至可能只是因为刚才赤琰心中的一个念头，开始主动和紫色雷电对抗。
然而此地雷电为主，浩瀚无边，燧人火种固然神秘无比，但是一点火种毕竟还未成气候，仍然觉得吃力。赤琰感觉体内一股暖暖的气息，像是抱着一团火焰。它体内原本含有的如金玉般的赤琰真火在雷电霹雳中逐渐和燧人火种融合，当两种火焰在赤琰体内彻底融合为一，威力暴增时，它双目中两颗火焰星辰也将它瞳孔中的黑暗彻底驱逐，原本漆黑的瞳孔被燧人始火的熊熊烈焰填满！
智慧之火驱散兽族意识中的混沌幽暗，赤琰只觉得天地霎时一片清明，许多原本不明白或是忘记的事情纷至沓来。它隐隐约约中甚至窥视到天地之间无数缠绕运转的大道轨迹，阴阳相化，三才定位，四象流迁，五行生克，六道轮回，七星随旋，八卦卜命，九宫在天！
还有生老病死，贪嗔痴恨，情深爱重……
这就是人族的智慧吗？赤琰在源源不断的紫色电光中双爪抱头，怪不得，怪不得，哪怕做一个普通的人也是那般欢喜。但是，我不要做人，我就要在苏谪身边就好了。有生之年能够燃起人族的智慧之火，能够和苏谪一起领悟道法玄理，就好了呀！
“嗡——”又是一道幽幽绵长的声响，赤琰体内突然冒出飘飘忽忽的低吟，那是狐族独有的语言。一字一句，似在哀求上苍，又似在责问。
赤琰仰头大叫，双目猛地睁开，两道火光轰破倾泻的紫色雷电，直冲天际！
整个雷电巨柱微微一震，似在低声叹息，紫色雷电在苏谪和墨雨桐的注视中慢慢淡去，渐渐露出赤琰仰头长啸的小小身影。
它体内那个源自狐族的声音还未停歇，后来重复的都是几句话，赤琰跟着那道声音口吐人言道：“千秋皆似梦，生死幻成空。玉鉴何惚恍，真真假假中。”
幻梦玉鉴。
在燧人始火和天雷炼魂的激发下，一直潜藏在赤琰体内的狐族绝学“幻梦玉鉴”终于出世。
苏谪惊喜道：“赤琰！”
墨雨桐亦是面露喜色，微笑不语。
燧人始火和赤琰真火融合后的火焰在赤琰体内流转不息，五行之力都有生生不息的一面，融合火焰迅速恢复着赤琰体内的伤势。赤琰看看苏谪，瞳孔中熊熊火焰慢慢转为淡然，它脆生生地叫道：“主人！”
苏谪惊愕莫名，挠头道：“叫啥主人，叫我苏谪好啦。”
赤琰摇头道：“你忘了我从何而来？”
苏谪仔细一想，当时赤琰从白狐雕像中生出，那时确有个声音叫自己主上。但自己哪里是什么主上……
苏谪尴尬道：“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在不可如此。”
赤琰咯咯一笑，道：“我偏要如此叫。”
苏谪哪里受过这等待遇，他惶惶然道：“那我可要折寿的。”
赤琰三两步跳上苏谪的肩膀，在他耳边嬉笑道：“我不管，主人主人主人！”
苏谪抚着心口叹道：“你要把我吓死！还是快睡觉去，身上的伤要注意修养。”
赤琰道：“都好啦，不想睡觉。”
墨雨桐道：“既然你没事，咱们快些下去，尽快赶路。”
赤琰点点，两人一狐刚要往下，上方紫色云海中陡然落下一个字。
“死！”
笔画皆由墨汁写就，黑得阴森森。
墨雨桐正要出手，赤琰先行一步怒叫道：“我刚度过一劫就来捣乱，啊啊啊！”
苏谪听着赤琰清脆的声音，它的怒气也像小孩子。
可是从赤琰双目中射出的两道火光却一点也不弱，像是金色绸带披着红色晚霞。赤琰真火与燧人始火融合而成的火焰看着赏心悦目，却直接将上方的雷电烧穿，径直撞在那个“死”字上。
黑色字迹与赤琰的火焰强烈冲撞，墨汁蒸腾成黑色雾气，火焰渐渐暗淡，最终同时消散。
“哈哈哈，有趣！”一阵笑声从头顶传来，眨眼间又是一个黑色“死”字从天而落。
赤琰怒叫道：“装神弄鬼干啥？！”双目中还是两道火焰直冲而上。
然而新落下的“死”字已经比之前增加三成力量，赤琰的两道火光被扑灭后那“死”字仍然向苏谪落去。
苏谪手一抬，一道水元气瞬息而就，直冲落来的“死”字。他施展“潜龙升天”太多次，虽然只是随意的一道水元气，上冲时仍有“潜龙升天”的龙腾之意。
水元气和“死”字撞上，只听得沉闷的破碎声，水元气击破“死”字，双双散去。
“有点意思，但还不够看。”空中那声音道，“再接一招。”
仍是一个“死”字从天而落，来势甚急，沿途所过之处雷电破碎，仿佛真的是死神的判决，连雷电也要退避三舍。
苏谪神色肃穆，真正的“潜龙升天”腾空而起，龙首高昂，迎上第三个“死”字。
“轰！”一声爆炸，水龙与那“死”字双双破去。
不待苏谪喘息，天空第四个“死”字再度落下！
“来得好！”苏谪喝道，“潜龙升天！”两条水龙并肩而上，在空中缠绕成一体，冲向声势更盛的第四个“死”字。
“招数倒是刚猛，可惜修为太弱。”空中的声音见两条水龙再次挡住“死”字，淡淡道。
墨雨桐喝道：“来者何人，鬼鬼祟祟算什么？”
那声音哈哈笑道：“你还勉强算个对手，送你一字。”
他说罢，空中一个三丈大小的“死”轰然飞下，宛若流星陨落，直惊得雷电巨柱周围的紫色电光一哄而散。
墨雨桐挥舞“墨血玫瑰刺”，随着匕首凌空切割，道道血迹凝而不散，瞬间组成一个血红的“杀”字。墨雨桐匕首一挥，血色“杀”字凌空而起！
一“死”一“杀”，一黑一红，一上一下，苏谪看着两人凌厉狂猛的一击，心跳如鼓。
比刚才猛烈十倍的爆炸轰然响起，苏谪连忙施展“相思竹海”，堪堪挡住“死”、“杀”相撞带来的冲击。
墨雨桐冷声道：“报上名来。”
空中那人终于笑道：“墨姑娘果然一代翘楚，初来此地，不认得在下也理所当然。珞珈界人称‘圣魔书生’的，便是区区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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