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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话音一落,屋内的氛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也就昭显和尚一直端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站在一旁。

        姜宁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之处,连忙补充道:“但天下之大,并非万事万物都被人所了解、传颂亦或是记载。尊小姐与常人不同并不意味着绝对是坏事。”

        “你打算留在人界多久?”昭显和尚问道。

        宋絮塘送夫人回去休息,书屋内就只剩下了姜宁也和昭显和尚二人。

        姜宁也负手立在窗前,思绪显然还停留在那宋家小姐身上,闻言笑着打趣,“我本来也没打算在人界逗留,这不是没在寺内寻到大师你?”

        姜宁也稍敛笑意,说:“我可没见过活人没有魂灯的,这可真是稀奇。”

        昭显和尚的双目一直是闭合着的,可却无端让人觉得其目光悠远,非着眼当下,似乎在看着更远的地方。

        “天下之大,”昭显和尚拢了拢袖子,以姜宁也自己的解释回了姜宁也,“明日出府,我把东西给你吧。”

        临近酉时,天气温凉。宋絮塘在院子里为姜宁也和昭显和尚摆了场小小的宴席,说是老夫人特意嘱咐的。

        再晚一些,姜宁也白日里通过铭牌询问的有关宋歆宁魂灯一事有了回复。铭牌表面上有波纹浮动,地府的人只回了四个字——绝无可能。

        活人有可能没有魂灯吗?

        绝无可能。

        未等姜宁也多加思考,铭牌上的波纹再次浮动。

        生死簿上显示的那名为梁怀瑾的女子阳寿已尽,可并未派出引渡部的人前去接引。

        诶,挺有意思。

        也不知道跟自己铭牌相联讯的是哪位活泼的同僚?姜宁也把铭牌收了起来。

        一清早,有婢子端着铜盆和漱口茶等前来侍候。姜宁也不太习惯被人伺候,便叫这些姑娘们将东西放下直接离开就是。

        姜宁也忽扫到木板上红底白衣样式的服饰,指着问道:“这是?”

        领头的婢子福身答道:“是鸢姑姑嘱咐的,说是怕公子没有换洗衣物可用。”

        昨夜送来了新的贴身衣物,今早又送来了完全符合身形的外衣。前日见到的鸢娘的面容在姜宁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姜宁也不由得高看了这个女子几分。

        姜宁也换上备好的衣物,从木板上拿起配套的发带——红绸覆着白纱,还有黛青色的圆形珠子垂落。

        当姜宁也收拾好,推开屋内的时候,在院子里候着的婢子们几乎眼睛都亮了一下,领头的那个婢子直接夸赞出口,惹得姜宁也不好意思地偏了一下头。

        宋絮塘在官府挂有职位,一早就出去了,临走前吩咐过府内的人,那位昨天来的姜公子可以随意的进出。宋絮塘不在,姜宁也就没在府内用早餐,谢绝婢子备车的打算,和昭显和尚一道步行出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自己的打扮,姜宁也忽然注意到街上不少年轻男子都选择以发带束发,且皆有串珠。

        “宋家这些年来在搞服饰生意,达官百姓皆以宋家出的样式为潮流,也有不少同行在模仿。”昭显和尚贴心为姜宁也普及知识点。

        “佛修未必要落发,你为什么想不开要出家呢?”姜宁也真诚发问。

        昭显和尚捻动佛珠,认真回道:“大隐隐于市。”

        芙蕖寺也同其住持一样大隐隐于市,正坐落于闹市深处,大约占地有普通人家两个半院子那么大,前面是一个小小的佛堂,后边是两间并排的禅房。

        寺内格局摆设同姜宁也十几年前来时别无二致,院子里放着的大缸依旧只有翠绿的荷叶飘在上面。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多了两个小沙弥。一唤若谷,一唤若渝。俩小沙弥闭眼识物,皆是跟着自己的主持修的心眼。

        若谷若渝放下手中打扫用的器具,向来客施礼,接着又重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姜宁也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模样,问道:“这是修了多久?”

        “若谷若渝都是前几年水患时没了父母,也无亲友收养的幼婴,我抱来的时候就封了他们的视觉。”昭显和尚回。

        “太小了。”姜宁也叹道。

        “天下武功法术大都讲究从小扎根基,况且哪有不受苦不失去点什么就能练成的东西?”昭显和尚语气淡淡,进了佛堂。

        被教育了的姜宁也耸了耸肩,昭显和尚的话勾起了他几分回忆。

        姜宁也没等太久,昭显和尚就捧着木匣和一个小瓷瓶出来了。木匣里面放置的是两个像是玻璃球的物体,与姜宁也带来的不同,木匣里的玻璃球晶莹剔透,隐隐泛着水光。

        “算上上上次一起的,合该有三个?”姜宁也说道。

        “欲念太重,下次过来再给你,”昭显和尚继续道,“灯油未剩多少了,近十年我这里无法再提供了。”

        姜宁也应下,把东西收进储物袋里,告辞离去。

        “不再多留一会儿?”昭显和尚翘了翘嘴角。

        姜宁也一摆手,大步离去。声音远远传来,“我才不留下来难受!”

        姜宁也直径去了金蓬莱,店小二告知并未有他所描述的人来过。姜宁也道了声谢便又出了酒楼。

        姜宁也要了一份藕粉圆子坐在河边的石阶上,手中拿着做工粗糙的瓷勺搅动浑圆的圆子,偶有碎冰撞到碗壁,发出细微的声响。

        也不知道是什么要事让空潭之主离开他身边这么多天?虽然这么多天不过是人界的三个日夜左右,但这对于空潭之主这个层次的人来说的确有些离谱。

        姜宁也打算等于伯把做好的伞送过来之后就先行回鬼界去。还是天下之大,宋家小姐的异常并不代表一定是坏情况,万一要真有什么,有昭显和尚在,能比他处理得更加妥当。宋府的其余人亦是,各人有各人的因缘际会。

        至于梁怀瑾姑娘……

        反正姜宁也没有在宋府感觉到鬼气的存在。

        姜宁也感到有人向他这边靠近,扭头一看,像是店伙计打扮的男子笑盈盈地走过来。

        “请问是姜公子吧,宋二老爷有请。”来人笑容可掬。

        姜宁也把嘴里的圆子咽下,看了看碗中还剩下不少的圆子,略感为难。

        店伙计面不改色帮姜宁也拿着碗,掏出几个铜板交予摊主,随后稳稳端着引姜宁也进了金蓬莱隔壁的茶馆。

        一进门口,店伙计就将手里的碗勺递给了前来迎接的另一位伙计,然后带着姜宁也上了楼上的雅间。

        姜宁也一进雅间,就被依窗摇扇的白衣男子吸引去了视线。到底是兄弟,男子的面容与宋絮塘有三四分相似之处,可气质却大为不同。宋絮迟的眼尾上挑,唇畔含笑,像是风流多情的公子哥。叫常人难以想象,这居然是望族宋氏的家主。

        宋絮迟起身迎接。

        姜宁也注意到其人脚步虚浮,身体恐是不大好。

        茶馆里的伙计将原有的茶水点心撤下,重新上了几盘新点心,另有沏茶师傅过来表演点茶。

        “姜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这位师傅可是差点在今年清明的斗茶中取得了佳绩!”宋絮迟合扇轻点桌面,笑着说道。

        师傅端起汤瓶,没好气地说:“可不,这第一不是让咱宋二老爷得了去!”

        宋絮迟笑意未减,扇尖向下,施了一礼,“正所谓黄昏不迎人,夜半不进门。小可跟了一趟走商,回来已是昨夜夜半,便直接在外歇下了。今儿个上午又有事情要谈,竟一直没来得及招待姜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姜宁也好歹想起自己去宋府做客的身份,回礼道:“在下不过一江湖郎中,得宋千总信任已是幸事,且鸢总管精明细心,怎会有所不满?”

        “姜公子倒也无需谦虚,我大哥看人一向很准,既然能邀请姜公子入府,想必足下必有过人之处。”宋絮迟说。

        说话间,沏茶师傅便将点好的茶置于桌上,而后退了出去。茶水表面泡沫碎密,白如稠粥。

        “宋二老爷找在下可是为了您的病?”姜宁也问道。

        宋絮迟一愣,回神笑道:“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体虚,请了多少大夫,结果都是要少忧心多多将养着,可我又不能放着家里不管。即便是姜公子诊治,结果也是大差不差吧。”

        “那您请我?”姜宁也没有回应,只是又问道。

        “就不能是小可想要交姜公子这个朋友?”宋絮迟开扇。

        “当然可以。”姜宁也举了举茶杯。

        姜宁也离开茶馆时,店伙计递给姜宁也一个食盒,食盒里面是换了罐子、一直冰着的藕粉圆子,又填了些糕点和几包处理好的茶叶,倒是有些份量。

        宋絮迟坐在窗边,瞧着姜宁也的背影,手中的扇子遥遥一点,“你觉得这姜公子如何?”

        紫色钗裙的女子站定在宋絮迟身侧,目光随着宋絮迟的扇尖追去,又垂下了视线,“奴婢不敢妄议客人。”

        “你是我宋府正个八经的管事,是谁的奴婢!”宋絮迟的声音骤然冷硬了起来。

        鸢娘垂头不语。

        宋絮迟沉默了片刻,缓了缓语气,“我大哥请的这个人倒是有些意思。说是江湖郎中,既没带着药箱,枕完脉也没见着叫人给歆宁开药。还有刚才的闲聊,看出我先天不足之症,又不是要借此说自己能治或者借着治病的由头赚些钱财,倒像是问我找他有何目的的委婉问法。看着温温和和的……”

        宋絮迟一乐,换了个话题,“你最近怎么总在我的身边待着?没有事情要忙吗?”

        “能处理得过来,不会耽误事情的。”这时的鸢娘倒是显得很自信。

        姜宁也脚步一拐回了金蓬莱,店伙计见着他手里提着的食盒,颇为熟捻地问着公子又是带了什么好玩的或者好吃的回来,而后又告知了两个消息。

        一是于伯托人捎信,公子订的伞明日午时之前便能送过来;二是公子描述的那位客人已在公子的厢房等候。

        姜宁也闻言快速上了楼。

        空潭之主坐在堆了一堆物件的桌子旁边,视线在姜宁也身上停了一会儿,而后移向姜宁也手里提着的食盒。

        “别人送的。”

        姜宁也往高提了提食盒,把纸伞倚在床边,走到桌子前,又把上边的东西推了推,留出一片空地,把食盒放在了上边。

        “里面是藕粉圆子,还是冰着的,你吃吗?”

        空潭之主也没客气,打开食盒的盖子,拿出了装着藕粉圆子的小罐。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空潭之主问道。

        “明天?我想把伞收了,一并带回去。”姜宁也回。

        姜宁也后又出了个门,去街边摊上买了个荷包,稍稍施了一点能固魂的法术,让金蓬莱的店伙计跑腿送到宋府,又捎了个口信,说自己不再多加叨扰,行程较急,便不当面辞行了,无礼之处还请海涵。

        姜宁也所在的一号房面积很大,且二人都是不需要睡眠的人,就没再要另一间房。空潭之主和衣卧在外间的榻上,玄色的袖袍在榻上铺展开来,像是一只巨大的乌鸦。

        姜宁也盘坐在内间的床上,手掌拄着下巴,透过木制雕花的隔断隐约看见空潭之主头发上插着的素白玉簪。

        烛火被稳稳罩在灯罩之中,透过琉璃散出的光线将室内照得恍如白昼。

        “您在人界行走时用什么名字啊?”姜宁也突然开口问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空潭之主说。

        “您都知道我的名字了,”姜宁也不在乎空潭之主的态度,问问名字似乎只是他的随性而行,“随便问问,万一您就告诉我了呢。”

        “没有。”空潭之主沉默了片刻道。

        姜宁也似是讶然,“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没有名字?”

        “我又不是人,”空潭之主仿佛在讲一个冷笑话,继而接着道,“名字不过是个称谓,你的临渊翁,我的空潭之主,不都是外人叫出来的?”

        姜宁也没接这个话茬,又是有些语出惊人,“要不我给您起个吧!”

        “有没有人说你很自来熟?”空潭之主说。

        “外人都道在下温润如玉,”姜宁也仿佛听不懂,接着道,“诸如金蓬莱这种,在人界需要登记才能入住的酒楼比比皆是,我曾听雨神大人说过,您多在人界游走,要是每次休息时都要施个小法术,那多麻烦,不如索性起个……称谓。”

        空潭之主没说话,姜宁也当他默认。

        “我有朋友说,身为男儿当应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这蕖州在天下未一统时曾为楚姓。不若,楚亦铮?”

        姜宁也最后的声音极轻,但在只有俩人的房内仍是针落可闻。

        空潭之主嗯了一声,算是认下了这个名字。

        “表字当由父母长辈起,我便不给你起了。”姜宁也稍稍提高了一下声音。

        楚亦铮便又嗯了一声。

        二人都是属于遵循人界规矩的人,即便谁都不需要睡眠,都也都合眼躺下,熄灭了烛火。姜宁也更是着里衣而卧。

        忽有窗扇关合的细响,姜宁也本不打算理会,可感觉人不像是盗取钱财的,直径朝着他的床铺走了过来。

        姜宁也睁眼,悄无声息的楚亦铮已经捏住了来人的肩膀,忽传来女子的忽痛声。

        姜宁也把蜡烛重新点燃,光亮重新充盈屋内。

        姜宁也除去女子的蒙面,旋即微挑起眉头。

        “鸢总管?”

        姜宁也将外衫披在肩头,看着坐在桌边浑身紧绷的女子,问道:“鸢总管深夜爬窗造访,有何贵干?”

        “见公子一身富贵,遂起了贪念,想盗取些银钱细软。”

        鸢娘在姜宁也话音刚刚落下时就回了话,声音倒是冷静。如果忽略了现在的时间场景和鸢娘紧绷着的状态,姜宁也还以为他这是在和这位总管大人聊生意呢。

        “鸢总管和宋家可有血缘关系?”

        姜宁也话题转得突然,使得鸢娘一下子愣住了。

        “……没有。”鸢娘谨慎答道。

        “那可真是奇怪,“姜宁也笑眯眯说,“那你身上怎会有如此深厚的气运?”

        鸢娘的面色瞬间变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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