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戚府生活之久病初愈

戚府庭院里，满池的荷花已渐渐败去，仅剩的三三两两兀自倔强绽放着粉红的艳丽，在大片翠绿枝叶的掩映之下，倒也有些独特的魅力。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脑海里突然浮上来这两句诗，不禁暗自叹息，自己如果真能像这荷花一样超凡脱俗，不染尘埃该有多好！

        微风吹拂下，一身穿鹅黄色绣花丝质束腰长裙的女子，正呆呆地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秀美的大眼里丝毫寻不见些许往日灵动活泼的神采，反倒显得无神又呆滞，此刻的她只是茫然无助地看着满池的碧绿，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又仿佛在等待些什么！

        这次风寒来势汹汹，莫非凡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床上躺了多久，只感觉浑身无力，头痛得厉害，而后便是被无数不知名的梦寐搅扰着，不得安宁。睡梦中，世轩凌然逼问的眼神，冷漠无视的背影、拔刀相向的决绝，只让人冷汗淋漓、不寒而栗。朦胧中，她拼命拽住世轩黑色长衫的衣摆急声哀求：

        “世轩，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世轩，世轩，不要不理我，我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啊——”背对他的男子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忽然间他回头狠狠瞪视着她，突然用力抬脚嫌恶的将她踢到一旁，而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夫人，夫人，快醒醒，快醒醒！快把这药给喝了！唉，怎么病成这样，真是让人心疼死了！”一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把她从噩梦中唤醒，而后只感觉整个人被人轻轻扶起，突然，只觉口中一片苦涩，仿佛有人正努力往她嘴里喂着类似汤药之类的东西。

        “唔，什么东西，好难喝！”莫非凡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用手推开，而后拼力睁开双眼，发现世轩早已不见踪影，逼近眼前的只是王妈那张关切的脸。

        “夫人，千万要忍住，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是郎中为您开的方子，必须得服下，这样才可好得快些！”王妈轻声安慰道。

        “好吧——”听她这样说，莫非凡万般不情愿地从王妈手中接过药碗，仰头憋着气把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只是眉头皱得厉害。片刻，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问道：

        “王妈，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此时的莫非凡只感觉浑身酸痛无力，身子也仿若绵絮在空中飘浮，找不到重心般似的。

        “哎哟，夫人，这两天您可把老奴给吓坏了，昨儿个睡了一天一夜，口中净说些胡话，嘴里还一直喊着世轩少爷的名字。我摸了摸您的额头，真是滚烫得吓人，我猜您肯定是脑子发热烧得迷糊，做了什么恶梦了！于是我赶紧按郎中给的方子煎了些草药喂你服下，而后又照世轩少爷教的，用毛巾蘸了凉水敷在您的额头上，一次又一次，差不多整整一个晚上，您终于退烧了，老奴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不过想来最近那世轩少爷也真是奇怪，明明对你很关心，却又要装着事不关已的模样。我问他你为什么会这样，他却又阴沉着一张脸不言语。奇怪，来戚府这么久，可从来没见他这样过，真搞不懂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算了，不提他了。王妈，这些天真是多亏了你，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才好！”莫非凡感激地看了王妈一眼，话语里微微有些哽咽。来到这陌生的地方，还能遇到王妈这样的好人真不知是老天帮忙还是自己运气太好。若是有一天，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知是否也会像世轩一样对我？

        “夫人您说哪的话，说句不怕你嫌弃的话，我其实，其实早已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孩子。况且，难道夫人您对我不好吗？我只不过去您的店里做了些女红，您就给了我那么多银子，真是用也用不完。前些日子，我买了不少礼物，回了一趟老家，您猜怎么着，原来并不怎么走动的侄儿侄女、街坊邻里都来了，听说我在将军府当了差，还挣了那么多银子，都羡慕得不得了，我那娘家侄子还说要给我养老送终呢！殊不知，除非这将军府嫌我老了不要我了，要不然，我情愿在这陪你们一辈子！”王妈的话语里满是对戚府的眷恋。

        “不必客气，那是王妈您的劳动所得！”所谓日久生情，不管是对人对物，时间久了总会产生感情的，自己与他之间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到自已可能即将就要离开这片充满无限回忆的地方，内心悄然升腾起无限的悲凉。

        “夫人，你就别骗我了，这个时代，做做女红，哪个妇女不会啊，可从没瞧见谁给过那么多的银子。我早就瞧着夫人是天下无人能及的奇女子，长得漂亮又心地善良，好像从来没把银子放在眼里，您店里的那些个工人要是没有您估计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哪还有如今天堂一般的富裕日子啊。您知道登州城内的老百姓现如今是怎么夸您的吗？他们说夫人您简直是观世音转世，当世女活佛啊！听得老奴真是暗自替将军开心哪，许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找了你这么一个举世无双、聪明伶俐、体恤民众、宽厚仁义而又识大体的好老婆……”王妈说到兴奋之处，渐渐有些喋喋不休。

        “世轩呢？走了吗？”她轻声打断王妈询问道。自己真有那么好吗？不禁对这称赞感到羞愧不已。心下不禁骇然，自己怎么会晕倒了，真是太不争气了，还不知世轩有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不禁轻轻叹息一声，心想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该有多好，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如果世轩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现在的他肯定恨死自己了，他怎么会容忍自己最爱的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自己真的太自私了吗？为了得到爱情，竟然早已把那失踪的王月娥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如此下去，越想越觉头痛得厉害。她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世轩少爷吗？早走了，这么多天也没来瞧过您一下，我就纳闷了，您可是他嫡亲的表妹哎，怎么可以这么冷淡，好像故意躲着不愿见到您似的。他这人也真是，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以前他不是比将军还要宝贝您！”王妈不解地看着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若有似无的询问。

        “王妈，世轩是个好人，您就别跟他计较了，或许他真是有什么事也说不定！”莫非凡淡淡地说到。

        “夫人真是大度，所以将军才会越来越喜欢你了！”王妈慈爱地摸了摸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微笑着说到。

        近日来，在王妈无微不至的照料以及郎中灵丹妙药的救治下，她的身体已经渐渐慷复，长期呆在屋子里直让她闷得发慌，所以，一早起来，莫非凡便来到戚府庭院内的荷花池边，只为活动一下几乎散乱不堪的骨架。只是世轩，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只偶而听王妈说，他最近整日流连于酒楼饭馆，每天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心里忽然间内疚不已，世轩，要是没有我，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必这么痛苦？

        “夫人，您身子刚好，出来怎么也不披一件衣服！您瞧，谁来看你了？”王妈话语里满是责备，一面看了看身后，一面拿起手中的黑色斗蓬披在她的身上。

        “谢谢王妈，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迎着王妈的话向后看去，远远看见林原一副急切的面容以及心疼不已的眼神。

        “戚夫人，你的病好些了吗？”林原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的面前，本是充满阳光的大眼里一片忧心之色。有王妈在她身边，所以，他这声“戚夫人”叫得好不自然！

        “林原，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莫非凡吃惊不小，自己病了好几天，倒把林原给忘了，这些天自己一直没去店里，估计他早就急坏了吧？

        “夫人，你们慢慢聊，我去倒些茶水过来！”王妈只知这林先生长得俊秀养眼，人也是特别和善，说话对人都是彬彬有礼，尤其为这服装店更是尽心尽力，所以并不像别人那样带着有色眼镜看他。只觉像夫人这样面容绝色而又心思敏捷的女子，有人爱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对于林原的到来，她倒并不抵触，相反把他奉为夫人的座上宾。

        “非凡，这些天你是怎么了，也不来店里，也没个音信，我都快要急疯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又不好随便来找你。幸好今天在街上遇到王妈，才知道你生病了，所以赶紧来看看你！不瞒你说，刚才见到你还真是吓了一跳，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看到王妈走远的身影，林原一面在莫非凡对面的石凳坐下，一面心疼地拉过她的手。

        “林原，不要这样，当心给人看见又要惹出事非！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莫非凡竭力挣脱林原紧握的双手，看向别处。

        “非凡，我看你还是赶紧跟我一起离开吧，再这样下去，我非疯了不可，明明我们认识，却又要装作陌生人，明明想来找你，可又怕引起别人的误会。难道，难道戚府就真有这么好吗？这么让你留连不舍的！真不知道你又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留连不舍又怎么样，放不下又怎么样！这里终究不属于我。林原，你不用担心，你期待的日子不远了，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她淡淡地说到，眼神空洞而又飘忽，像是对林原在承诺，又像是梦中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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