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困戚府

戚奕兰将云雀藏在马车顺利带回戚府，眼下守在云雀身边，惊惶不安的搓动指尖，掌心沁汗。

        她作为李瑾的刀多年，但这是她第一次直接用自己的手将人推向死亡，看着云雀身体无意识的皱眉抽动，戚奕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她呆愣盯着自己洁净纤长的双手怔怔出神。

        云雀突然在宫宴中露面，相遇时间太短，不及她反应，手已经顺着李瑾的暗示行动了，甚至已经掏出了足以取云雀性命的毒丹，正要往昏倒的云雀嘴里塞。

        云雀轻缓的鼻息扑在戚奕兰的指尖，让戚奕兰全身一震，脑子瞬间清醒，清醒后，这枚毒丹就再也掏不出来了。

        在皇宫夜宴中死了人，皇上绝对会彻查，对她对李瑾都是平添的麻烦，不如带回戚府再动手，届时便想查也无人敢在戚府放肆。况且，说不定是自己会错了意，还是先告知李瑾，听他明令再动手也不迟。

        戚奕兰看似是想的周全，实际只有她自己明白，种种借口说辞不过是源于自己心底的懦弱胆怯，为了逃避谋害云雀性命和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回到了戚府没有给戚奕兰带来任何的安全感，仍然手抖的无法控制，甚至连面上都失了端庄褪了血色，戚奕兰眼看着云雀，想着现在还有温度的人马上就会在自己手中变得冰冷，她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恐惧和悲凉。

        死在戚奕兰舌尖的人不在少数，京城戚府的嫡小姐，嘴巴开合间就能轻松取了他人性命。

        在此之前她内心从未如此煎熬痛苦，即使是吩咐戚思茂对她亲生母亲下毒，眼看这戚思茂在自己几句话之间就变得崩溃屈服，她的内心也只有麻木，没有任何波澜，用别人的鲜血为自己开路对于戚奕兰来说只是权谋手腕。

        但是此刻，能夺取云雀性命的人只能是她，只能用她的手，多一个人知道都是对李瑾的背叛。

        也是在此刻，戚奕兰才痛彻心扉的惊悟杀`人是怎样残酷每当戚奕兰触到云雀还温热的身体，都会让她神经崩溃战栗。

        残留的些许人性让戚奕兰痛苦崩溃，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沦落了这样的两难绝境。

        李瑾的人此时递上了他的亲笔，信中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做掉。

        戚奕兰看着这两个字顿时再也绷不住，眼泪汹涌而出，看着李瑾的亲笔，戚奕兰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催命符。戚奕兰不敢让他人听到自己的哭声，死命咬住嘴唇，极力忍住颤抖抽噎，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毫无退路。

        自从情窦初开时倾心李瑾，她就像陷进了泥潭，戚府甚至是她的生命都开始为他支配为他而活。

        戚奕兰逼迫自己抬手，在眼泪模糊的视线中哆嗦地将毒丹贴近云雀的嘴唇，不敢再看，戚奕兰紧闭着眼就要使力往里塞，登时屋门被巨响踹开，一柄寒光乍现，戚奕兰的手腕刹那被直直挑空！

        戚奕兰泪眼看向来人，她崩溃的瘫坐在地，泪流满面，此时完全没有计划破败的愤恨，竟只有起死回生的恍惚，似是被人一直狠命掐住的脖颈骤然松开，大口大口的涌进来新鲜空气，冲得心肺都开始作痛。

        破门而入的黎桭没有分片刻的目光给戚奕兰，直奔云雀，见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屋内昏暗，云雀面色上的青白狠狠将黎桭刺激的瞳孔紧缩，身体巨幅晃动。

        闯入戚府黎桭果决干脆，如今云雀近在眼前，黎桭只觉得背脊盗汗，脚下生铅，一步也迈不出。

        屋内气流阴沉凝滞，云雀胸口微小的鼓动也能看得分明，也是这细微的动作给黎桭鼓入勇气，让他敢俯身将云雀抱起。

        云雀被他紧抱在怀中，层层叠叠的布料让黎桭无法感知到云雀的体温，云雀轻盈软绵的身体让他惧怕。黎桭从未如此渴求过碰触云雀，直直将面颊埋在了云雀的颈窝，深吸感受着云雀，冰冷的面颊渐渐染了云雀的温度，一直悬在半空的魂魄才落回了黎桭身体。

        黎桭快步而出时，目光横过抽噎流泪的戚奕兰，眼神中的彻骨杀意让戚奕兰明白，黎桭的剑已经横在她的脖颈，不知何时定会落下。

        “影七。”开口时黎桭声音嘶哑难听，掺杂几分破碎。

        云雀嘴唇发紫，气若游丝，在场只有影七善于刑罚懂些用毒。回府的脚程就算再快，黎桭也不敢赌云雀毒发的时间。

        刚还在庆幸不必去请兵，现在又要顶上了云雀性命，哪个做不好都是死罪，影七心里感叹自己命苦，手上动作却麻利快速，一手抓过云雀手腕脉搏，一手翻看云雀口腔眼白，须臾间就抽刀划在云雀手肘内侧，云雀身体抽动，鲜血涌出。

        影七的刀是暗卫中最有分寸的，果然血流片刻便止自行止住，云雀的脸色也稍稍褪去青紫露出惨白。黎桭不再耽误，紧抱云雀翻身上马。

        乌泱泱涌进，包围戚府的人，霎时又褪去，只剩影七神情有些感伤，又是自己给了云雀一刀，能邀请她一起吃甜糕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纷乱的马蹄和黎王露夜包围戚府一夜之间成为了京城百姓的谈资，谈资的主角也成了朝堂文臣掺奏弹劾的对象。

        黎桭听着一本一本的弹劾禀奏，神色坦然到露出几分混不在意。反倒是戚大人，不敢径自诉苦，一直偷眼看着李瑾和皇帝的脸色。

        庭中声讨渐低，黎桭这才直迎上皇帝探究盘诘的目光，悠悠开口：“回禀圣上，昨夜府中出逃贼人，那贼人奸猾藏于戚府，臣不得不事急从权，还未有机会与戚大人赔罪。”

        黎桭所言不虚，他眼下乌青，可见昨夜奔波后就来觐见皇帝入早朝，确实不得空隙。

        但是他话语间避开了深夜突围戚府，偏向事后道歉，避重就轻，模糊了重点，并不对纵马领兵的做法多做解释，将不认罪的态度摆的分明。

        黎桭傲然挺立于堂中，直面群臣的斥责参劾，肩膀不见分毫瑟缩，长身直立，眼神磊落疏狂。

        坐于上位的皇帝表情模糊，目光扫过黎桭和李瑾，沉默半响，此事查与不查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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