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雷德菲尔德

“琉佳，快看，我们走出森林了！”

        白光散尽之后，眼前出现了另一幅景象。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广阔的草地。鞋跟一般高的嫩绿小草匍匐在山丘表面。远处能望见木板围成的牛栏，棕色的牛群，几幢矮小的红顶小屋，疏密有致地散布在视野中，炊烟袅袅升起。

        农庄？我惊讶地咳嗽起来，这才觉得胸中舒畅多了。

        “你觉得这里是哪儿？我是一点也没印象，要问问他们吗？”

        小叶好奇地张望，边拉着我指向她的身旁。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力气又被吓得散尽。

        一群身披战甲的士兵举着长/枪和盾，与我们隔着不远的距离对峙。灰色的重盾挡住了他们壮实的躯干，金属的气味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锡铁打造的头盔下露出与锡铁一样风尘仆仆的脸。几支折断的长/枪插在前方的草地上，旁边倒着一堆士兵的尸体，还有一些尚且奄奄一息，但也无多少活命之时了。死去的尸体沉默着，活着的人也如尸体般沉默着。他们沉默地戒备着我和小叶，兵器未动，寒意已将人杀。

        怎么回事？这里难道是战场？我慌里慌张，渴望寻找能保护我们的掩体。然而左顾右盼，却看见一名红色洋装的少女突兀地出现在视线中。

        少女约摸十二三岁年纪，小巧的头颅上垂下瀑布似的红发。她的五官清秀，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无机体，然而一双火红的眼睛分明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她对我们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将视线淡淡地投了过来，又淡淡地收了回去，然后淡淡地暗示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被夹在了士兵们和少女之间，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们的出现打搅了他们的对立。气氛凝重得可怕，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赶紧躲到小叶身后，哆嗦着抓紧了她的外套。虽然小叶没有厉害到能跟那些士兵们打上几个回合，但是现在小叶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能没有小叶。

        突然间，一声石破天惊的响动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个黑色的人影倏地掠过头顶，飞快得令人来不及做出反应。人影精准无误地落在少女跟前，袖口一挥，少女便坐上了那人的手臂，长靴一踏，风便托住他们腾空而起。沙石躁动，扬尘四溢，平地卷起一股急速的风旋，裹着那人与少女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好厉害呀！”

        士兵们齐刷刷转头，看着小叶独自一人兴奋地拍手尖叫。要不是手机没了电，她岂不是还要掏出来拍照？我气得想跺脚。这下完蛋了，我们是怎样的下场，从他们满怀杀气的眼神中就足以知道了。

        正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一名深色头发的青年驾驭着它围绕我们徘徊。也许是骑着马的缘故，他看起来很高，身板硬朗，然而脸庞却透露出一股秀气，这多少折损了他作为战士的威严。

        将我们打量了一番后，青年向着人群的方向喊道：“要抓起来吗？”紧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千万不要。”

        人群之间开出了一条通道，两名卸了头盔的士兵搀扶着一名紫色长袍的女人走出来。女人的模样似乎上了一点年纪，但是还残存着年轻时的美貌。只是她看上去好像累坏了，右侧的肩膀托着她快被折断了的脖子，干枯的手指像飘带一样在半空晃荡。她全靠士兵的支撑才能勉强站起来。

        “她们是重要的客人，万不可得罪。”

        青年意会地点了点头，对我们说：“那好。小姐们，劳驾随我们走一趟。”

        我怔怔地看着他，尚且惊魂未定。小叶一个健步上前，挡住了他。

        “等一下！凭什么？你们是谁？仗着人多势众，就可以明目张胆地绑架了吗？先说清楚，我并不怕你们。把我逼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她昂首挺胸，视死如归地挡在我身前，像一位英雄。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真不愧是小叶，紧急关头，她总是能展现出可靠的一面。

        “啊，真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我们绝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

        青年的语气顿时柔软下来。他顺马而下，脱去手套，走到小叶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靛青色的戎装包裹在深灰的披风下，金色的腰带上系着沉重的佩剑。黑色的马靴虽然沾满了泥土，却依旧直挺有型。举手投足间，一股优雅的气质自然而露。

        “刚才是我礼数不周，请允许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我是雷德菲尔德国王雷克斯罗格兰德之子莱安罗格兰德，我代表我父亲和他的臣民衷心欢迎二位的到来。可否借光莅临城堡，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啊？你是王子？”小叶很是惊讶。

        “正是。”

        “要我们去城堡干什么？”

        “自然是招待你们了。天色也不早了，难道说你们更愿意露宿野外吗？”

        “唔……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小叶唬人的势气稍许退却下去，“这么说，你们愿意收留我们了？”

        “当然。请务必安心，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正派人士，绝不会有什么不良企图。”青年莱安莞尔一笑，一弯浅浅的线条在红润的唇上凹陷下去，叫人不由自主地觉得若是拒绝了他的请求，是一件应当愧疚的事。

        “那行吧。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悉听尊便。不过在此之前，能给我们一些食物和水吗？我跟琉佳的肚子早就饿得受不了了。噢，还有，我们不会骑马，你得让人载我们过去，我看你骑的这匹就挺好。”

        莱安没说什么，他点了点头，就吩咐士兵们去拿食物。他竟然由着一名少女虚张声势，若不是另有企图，那该是有着多么宽厚的胸怀和气量啊。

        “难道真的要跟他们走吗？”我凑在小叶耳边问。

        “待在这里总不是个办法，姑且跟他们走吧。放心好了，遇到危险，有我在呢，你不用怕。”小叶信誓旦旦地保证，也不知道这份自信是从哪里生出来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静静的草地上扇起了风，凉风带走了我皮肤上的冷汗。我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顿时掩盖了直到刚才还忍受不了的饥饿感。

        远处有几名士兵正在搬运伤员和尸体。他们一人抬着胳膊，一人抓着脚，搬完一个又回来搬另一个，任劳任怨地做着这份枯燥的工作。有几个干完活的就坐在石头上打盹，肮脏的盔甲和泥巴块紧贴在一起。一旦清闲下来，人最容易发困。眼神迷离无焦，鼾声震天动地，家中的床也不比这石头板凳舒服。裹尸布下的战友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的身体被塞进了马车栏里，像柴火一样密密地捆着、叠着，装了满满一车。

        我扭头看了看小叶，她还在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面包。真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她这样在尸堆旁面不改色地进食呢？

        “怎么了？”发觉我在看她，她暂停了咀嚼，脸颊鼓得像肿块。我说着没事，打起最后一点精神，将撕下的面包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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