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章失恋（三）

屋里，语嫣抽抽噎噎地将苏子玉的来意和崔嬷嬷复述了一遍，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嬷嬷，我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有些傻？我明知道和玉表哥已经不可能了，可还是忍不住对他抱有幻想，忘记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那么难？”

        崔嬷嬷一听，就明白了苏子玉的意思，这是要彻底断了嫣姐儿的想头呢！可是——看着语嫣这么难受，这个姑娘从她见她的第一天起，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崔嬷嬷不禁有些埋怨苏子玉了：你就不能缓缓地来吗？非得让我们嫣姐儿这么伤心吗？就是看在她一听说你出事儿，就千里迢迢的赶来的份上，也不应当啊！——所以说人心都是偏的，要是苏子玉真黏黏糊糊地给语嫣幻想，崔嬷嬷没准会更埋怨他，谁叫一朝情义断，样样不顺眼呢！还是那句话——孩子都是自己的好！

        她轻轻地给语嫣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嫣姐儿，缘分的事儿不能强求，咱只能看开点了……”

        这回崔嬷嬷倒真有些错怪苏子玉了，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早日把语嫣“赶”出琼州路，眼见着就快要过年了，四皇子和英国公、郑侯爷已经商议妥当，打算与禾卡妮的父亲里应外合，赶在年前来一场大胜利，算是新年献礼了，不然，一个小小的苗疆叛乱，再拖下去朝廷的脸都被丢尽了。苏子玉不想让语嫣遇到一点点危险，只要一想到她出事情，他直觉自己一定是活不了的，好奇怪的直觉——他不认识她，却把她看的比自己更重要！

        “嬷嬷，你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我有我的事儿要做！那麻烦嬷嬷和骁表哥把东西拿进来吧！我整理整理！”语嫣深吸一口气说。

        “好！”崔嬷嬷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说，“嫣姐儿，裴公子也在外面呢，他……”

        语嫣不耐烦地摆摆手：“他惯会挑我毛病，我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应付他，请他走吧，就说我不方便！”

        门外的裴铮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怎么就“惯会挑毛病”了？他给她提出的难道不是“中肯”的意见？他刚想推门进去理论又愣住了——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听”到了呢？唉！算了，好男不跟女斗，看在她刚刚哭了一场的份上，不和她计较了，不过——

        崔嬷嬷刚一出来，裴铮就拱手大声说：“崔嬷嬷，不好意思，我还有很多公务，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确定语嫣一定听得到之后，就一仰头傲娇地走了，压根忘记了他的示威对象哪里看得见！

        崔嬷嬷愕然地看着与上午冷静锐利截然不同的裴铮——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郑泽骁迎上来，对崔嬷嬷悄声说：“嬷嬷，六表妹好些了吗？”

        崔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嗯，情绪平复了一些。走，咱们把买的东西搬进去。”

        郑泽骁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悄悄地瞅了一眼语嫣，见她面色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见语嫣端着茶准备走过来，郑泽骁赶紧将目光撤回来，生怕被她看见。

        语嫣将茶递给郑泽骁：“骁表哥，喝点茶歇歇，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郑泽骁心里说：我巴不得你麻烦我一辈子才好呢！

        “骁表哥，一会儿你回去歇着吧，我要整理整理这些东西，明天你忙你的去，我要去见柱子哥和季掌柜，不在营里。”语嫣一来就排崔柱和季文出去去办事儿了，三人约好明天在酒楼见。

        郑泽骁刚准备找个什么借口和语嫣一起的时候，崔嬷嬷插话了：“嫣姐儿，这里毕竟靠近叛军，还不知道柱子和阿文明天能不能按时到。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不然，我明天和裴公子告假几个时辰陪你，或者——”她转过头，“骁哥儿，你明天有事吗？”

        “没事儿，我的差事都已经交接了，最近我都没事儿。”郑泽骁赶紧说，心里暗暗感激崔嬷嬷——嬷嬷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语嫣摸了摸荷包里的玉佩，点了点头：“嬷嬷不必告假了，正事儿要紧。骁表哥，麻烦你了。”

        郑泽骁心里蜜也似的，却不敢表露出来：“不麻烦，不麻烦！”

        “骁哥儿，你回去歇着吧！明儿早点来，嬷嬷给你做好吃的。”崔嬷嬷道。

        “那六表妹，崔嬷嬷，我告辞了。”

        崔嬷嬷和语嫣一起整理东西，语嫣问道：“嬷嬷，训练进行的顺利吗？”

        崔嬷嬷见语嫣心绪不佳，故意夸张地抱怨：“哎呀呀！别提了，光教一个上面装改变肤色，花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教会——不是化的像面人就是化的像泥人，没一个正常的，哎——他们的手啊，就只适合拿刀/枪！还一个个嘻嘻哈哈，说什么学女人家的东西干啥……”崔嬷嬷想起刚开始的一团糟，摇摇头。

        “那嬷嬷还怎么教？”语嫣皱眉。

        “还得是裴公子有办法，他脸一黑，把那帮人按照营地分三拨儿，幽幽地说：回头你们三拨人竞争，谁输了，我就出去宣扬说，某某人的手下连女人都不如……”崔嬷嬷学着裴铮那傲娇的欠扁模样，学的要多像有多像，“结果，一个赛一个的努力啦！”

        语嫣抿嘴笑道：“这还真是他一贯损人的作风！嬷嬷，那大概得教多久？”

        “唉！怎么也得五六天吧！”崔嬷嬷叹了口气。

        戌时末，语嫣借口累了，早早的上床休息了，等崔嬷嬷冬灵回房休息，语嫣便偷偷起来收拾了一个包裹，等收拾停当，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荷包……

        语嫣手里捏着那个红红的玛瑙戒指，这是今年她生辰时苏子玉送的礼物，当时的情形清晰在眼前——苏子玉醉乎乎的掏了半天才掏出这个漂亮的戒指，一边嘟囔着一边给她往手指上套：“真是……咋就那么喜欢……指环……”喝醉了的他眼看不清楚手也不太听指挥，套了好久才套进去……

        这是她特意带来想要给苏子玉惊喜的，结果……

        她轻轻地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泪珠一颗颗滴落下来，她擦干泪，披上衣衫，轻轻地出去，抱了一坛酒，独自来到了营地后面的山坡上。

        明朗的天空一弯残月孤独地挂着，一如她的心情。她排开泥封，喝了一口：好辣好香好醇——有了后世的名酒“茅台”做祭奠，这场爱情死的也算值了！

        她生日那天晚上天也是这么清朗，不过月亮却很圆很亮很美，“子玉……如果有来生，我们还会相遇吗？……”她喃喃自语，她的心真的很疼很疼。

        那些甜蜜的过往电影似的在脑海里回放：初遇时，夕阳下，少年温润的笑脸；月光下，春风中，少年明亮的眼；烛光里，花香中，少年甜蜜的初/吻……她以为自己早已淡忘的画面原来偷偷藏在记忆的深处，从这深夜的酒坛中，一股脑地跑出来嘲笑她：真狗血啊！她居然在失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爱的如此深沉！

        一口两口三四口，喝下烦恼全没有！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别喝了，再喝下去就醉了，但……语嫣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管不住自己了，脑子特别清醒，就是手不受控制，频频往嘴里倒酒：“子玉……你……真好看啊……我……要是能看……一辈子……呃……多好……你……不要记起……太痛苦了……你……幸福……痛苦……我来背……”

        她忽然想起那年的花灯节:她替他抛的那个彩绸，在晃晃悠悠快要挂上树顶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春风吹动的树枝挡住，直直的坠了下去……有些事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暗示了结局呢？

        她的双眼顿时更朦胧了，她抬起酒壶，继续往嘴里倒酒，什么也不能再想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闷闷的，那种钝钝的疼让她的呼吸不太顺畅起来，她笑着摇摇头:你个没出息的家伙，不就是失个恋嘛，至于肝肠寸断么？

        “今宵……有酒……今朝醉，莫使……莫使金樽……空对月……”她胡乱的自言自语着，晃晃悠悠地将酒坛往上抬了抬，算是敬月亮酒，“举杯……呃……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胡乱地灌了几口之后，她笑的比哭还难看，“月……月亮……你也不……不理我……不过……我……不生气……为你唱歌……专门写你的呦……”

        微凉的风中，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呜呜……”语嫣反复吟唱着这几句，仿佛要从中汲取无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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