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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又长安


忽然,泠皓眉头一皱,他听到北边有船快速驶来,还不止一艘,这本来司空见惯,但习武之人特有的感觉,总能从空气中的微小振动中察觉出凛凛的杀意。

        穿过船舱,来到船头(也就是北边),只见在白纱般的浓雾中,远处有三条狭长的黑影正急速掠来,是三艘快船!接着,便传来箭离开弩机的咻咻声。

        是水匪!前两天他还看到了官府张贴的告示,上面说有一支在大运河沿岸流窜的水匪,专在晚上捡单条的小船下手。据称已经犯了几十起案子,从不留活口,死者从水里捞出来时,皆死状恐怖,面目全非,身上的财物被搜罗一空,甚至连死者穿得名贵一些的衣服都被扒了下来,不少女子和年轻男子身上还有被侵犯过的痕迹——泠皓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的。

        转念间,一阵箭雨便已到了眼前,泠皓刚要躲,却见云梓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似乎是刚醒,还很迷糊的样子。赶忙一转身扑向云梓辰,两人倒回舱里,泠皓双手支起身子来将他紧紧护在身下,然后冲船夫大喊:“船家!有水匪!灭火把,把船横过来!”

        同时,只听“嘶啦”一声,一支箭撕裂开泠皓右上臂的外衣,穿透了两层布料剟进船舱的木板里,泠皓的臂膀上也立见血红!

        他紧咬了咬牙,忍住没有叫出声来,接着呼出一口气,又回头对着船尾吼道:“快点!”船夫如梦方醒,把船娘推进舱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拧动船棹,儿臂粗的竹竿“咔吧”应声而断,万幸船也横过来了。

        另一阵箭雨又至,“噗噗”的扎进船篷的苇席中。云梓辰经这么一扑、一摔、一吼,清醒了大半,又闻到了血腥味,黑暗中也看不清是谁受伤了,忙问:“泠兄,怎么回事?”

        “有水匪,人不多,我去收拾,你照顾好自己。”说罢,头也不回的迅速冲出船舱。

        箭雨未歇,泠皓随手把披在肩上的长衣拿在手上转了几个圈,将箭支尽数卷入衣中,借着力往对方船上掷回去,自己随后纵身一跳,一跃三丈,悄无声息的落在对方甲板上。

        水匪有三条快船,一大两小,共十人,趁夜色摸到泠皓所坐的船边。本打算放两阵箭雨,不射死他们也能来个措手不及;却见一件红衣飞来,被风一吹张扬的散开,如天女散花把他们射出的箭矢悉数还了回来。然后一名红衣人从天而降,轻轻立在船头,身条瘦削,美艳到不辨雌雄,黑发和红衣被夜风吹得凌乱,眼底却凝着噬骨的寒霜。

        泠皓恰好是落在匪头所在的大船上。那匪头也真是不简单,这种情况下也能立马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抓住他!”说着抓出身上的砍刀砍向来人。

        泠皓凌空跃起,一脚踢中匪头持砍刀的手,夺下后掷出去,砍刀飞出直中另一水匪的胸膛;一脚刚沾地,立即飞起另一条腿,膝盖狠狠顶入匪头的小腹,匪头立扑,跪在船上呕吐不止,接着泠皓一记手刀劈下,正中匪头后脑,那人便一头栽在自己留下来的秽物里。

        擒贼先擒王,此话不假,众水匪看到泠皓瞬间制服了两人,都犹豫着是继续上前打还是干脆求饶。然而,泠皓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只见他一把抽出缠于腰间的软剑,银光闪烁间,一人身首异处。其余水匪一见,登时红了眼,叫嚷着跳上大船。

        船身猛晃了几下,泠皓险些跌入水中。水匪见泠皓乱了身法,立刻群起而攻之,但乌合之众又怎是武举魁首的敌手。

        泠皓左手捏住一人执鱼叉的手,稍一用力,拧碎了腕骨,那人紧攥手腕,嚎叫着滚入河水里。又抬剑用剑柄格挡住一把劈下来的柴刀,对面的水匪皆被震得虎口尽裂,泠皓矮身,手腕一翻,袭向胸口的空门——转眼间又是一命。接着身子未动,剑随手向右刺出,“噗”一声剑尖刺入一水匪左胸,从后膛穿出;剑锋一拧,削断了那人大半个上身。

        踱着步子移向剩下的四人,那四个人估计是胆子最小的几个,刚开始就一直躲在最后面。

        月色见西,浓雾中看不到几人的动作。五个人就这样对峙着,一时船上宁静到让人窒息。

        月,终于沉入江水里,偌大江面上只剩两岸的烛火摇红。

        黑暗中,泠皓四下张望着,企图找到自己船上的光亮,同时还要提防几个水匪的动作。

        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动,更不能说话,微小的声音都会让敌人找到你的破绽。即使是轻功绝佳的泠皓也不敢轻举妄动。“投降吗?兴许可以饶你们一命。”无人应答。

        但在对面靠左一点的地方传来粗布衣料“窸窣”的摩擦声。奇怪啊,刚那四个人是站在右边的啊,不过匪头是倒在左边的,他醒了?泠皓又一次感慨他的命途多舛,下次出远门一定要看黄历。

        自己已经没有和他们缠斗的力量了,握剑的手又紧了紧,魑魅一般地飘向了右边。

        通过呼吸声和喘出来的热气判断出一个人口鼻的位置,然后向下三寸,切下去。薄如蝉翼的剑锋无声地划过那个人的脖颈,几无阻力,只感到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剑柄流到自己的手上。泠皓厌恶的挥了下剑,血珠如雨,落入水里。同时后跃一步,听到了那人落水的扑通声。另一人听到声音后踉跄着举着柴刀跑过来,泠皓腰身后躬躲过去,顺势抽出了藏在靴底夹层中的匕首,接着借起身的动作左转,长长的软剑随意挥出去,柴刀和握着柴刀的肢体一同掉下来,凭感觉像是齐肩膀切下了手臂。

        “呀啊啊啊啊……”又有一人大喊着过来,泠皓冲着声音来的方向掷出匕首,声音停止了,但不知道死了没有。

        如果没算错的话,还有一个人?

        突然身旁传来风声,泠皓下意识竖起剑挡下,但马上意识到他用的是软剑,于是改为立刃上挑,用剑的锷口借助对方袭来的武器,也是剑!对方似乎在利用同伴打斗时的声音掩护自己的移动,所以竟然没有意识到那个人已经靠近。

        一番打斗下来,泠皓已是浑身浴血,刚还没影儿的困倦叫嚣着往头上撞,咬咬舌尖把不适压下去。方才的箭伤隐隐发疼,握剑的右手不住的抖,感觉那个人力量不小,双手持剑在用力下压。泠皓上身缓缓下移,右腿后撤一步蹬地,以两人相抵的双剑为支点跃起一条弧线,双脚轻轻踏上那人脊背,复又跃起,在空中转身正对上那人背影,接着又是一脚。他这套动作太快了,对方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踹趴下,正要双手撑地爬起来,泠皓一脚踩上他的脖子,把剑反手换至左手,右臂弯曲,对着对手后腰一记肘击,打断了那个人的后腰骨。他浑身一阵抽搐,晕过去了。

        这时从北边传来一片火光,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泠皓眼前一片黑斑。用左手揉揉眼睛,看清是自己坐的船。云梓辰的脸从黑暗中现出来,在火光中阴晴不定。

        “崇——云梓辰你在做什么!”

        只见云梓辰一脸怒气,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长刀架在船夫脖子上。而船夫和船娘吓得浑身发抖,两人各拿着半截船棹,费力地把船划过来。

        他用刀尖指了指船夫,道:“这老家伙打算把我敲晕之后自己划船跑了。”船夫已是面如土色,不停颤抖着、摇着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崇爵,把刀放下,别跟老人家较真。”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鼠目庸人?

        泠皓借火光发现匪头并没有醒过来,刚刚的衣服摩擦只是四肢痉挛造成的,不由松了口气。匪头功夫不弱,如果刚才泠皓疏忽了一点,伤得肯定会比现在更重,想着又在匪头身上补了两剑。

        他嫌那滩呕吐物太恶心,小心翼翼挪到船尾找了两把桨丢过去。自己却没动地方,直等到船靠过来才慢慢走上去。

        适才离得太远,云梓辰没看到贼船上的情景,现在一看,脚立刻软了,好歹扶着船篷没有摔倒。“泠泠泠……泠兄?你你……”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普通的惊慌失措的少年,毫无了刚才的汹汹气势。

        两个船家更厉害,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小船已被水流冲远,浓稠的血浆变得黑红,船上散落着数量对不上的各种人体构件。血腥味、呕吐物的腐败味道、水中的鱼腥味儿直撞鼻子。

        泠皓看云梓辰吓傻了,有些好笑,把手上的暗红色往云梓辰脸上一抹,涂胭脂似的,笑道:“以后你上了战场,有的是这样的场面,见多了就习惯了。”云梓辰脸色还是不好,泠皓借着火把的光亮草草写了张字条,只说是江湖游侠,除暴安良。

        清晨时两个人在一个僻静的地方上岸,泠皓用河水洗去身上血污,看到船家还在昏迷,就把该付的钱妥善放好。

        改从陆路,直奔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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