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青莲虚空

武当的李长松长老，带着一本手抄的道德经到武僧殿的时候，正好遇到峨眉的周海云师傅刚从武僧殿出来，两人心照不宣，相视即相忘。
  峨眉比起龙虎山，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峨眉一宗上下皆是女流之辈。
  大夏建国以来，不准妖兽成精，不让万物封神，所以，峨眉其实是衰落的最快的。
  峨眉山靠着巴蜀灵脉，崇山峻岭出大妖，远古时底蕴深厚。
  可是近古随着伏羲女娲成圣做祖，后又人族大战。
  妖族大能相柳，巴蛇等相继陨落，白泽投诚，神兽封天，百兽落地。
  即便是潜修不动，龙族浩劫都熬过去的腾蛇一族，在白素贞红尘历练，中了西方教的圈套后不得不沉浮人王之道，妖族算是彻底的被压制住了，而龙族在佛家自己造的封神榜下，被化龙池和蟠龙柱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佛光普照，大翅金鹏，龙族几乎绝迹。
  上古天飞之后，大地洪水泛滥。
  大禹神王疏浚西海，将神蚕一族曾经的祖地重修一番，收拢气运。
  妖族为了感谢大禹，涂山氏就将当代家主嫁给大禹，并倾全族之力，开启了妖族的全盛时代。
  此后妖族一枝独大，将当年女娲一族用来补天的乾坤鼎偷出，想要再造乾坤，却被大禹发现，顺水推舟，以荆山之铜仿照乾坤鼎打造了大夏九鼎，永镇河山，妖族和巫族衰落，人族自此一路登天。
  九鼎在打造过程中，消息走漏，被妖族的对手买通了禹王手下的百工，得到乾坤鼎的拓片神图，解析大夏九鼎，竟然在相继牺牲了数位大能后，炼制出了炼妖壶。
  炼妖壶几乎是所有妖修的噩梦。
  因为炼妖壶和大夏九鼎的出现，人间修士开始出了炼器和炼丹两条大道。
  至此，乾坤鼎下落不明，取而代之的是神农一族的神农鼎，妖族之中，牛头一族上到三十三天，下到十殿阎罗，皆是豪门世家。
  妖族大能在分裂中衰落，所幸女娲所造的人族一路强盛，而且人妖关系紧密。
  女娲当年禁锢乾坤鼎用来炼五彩石的地方，经过漫长岁月的改造，布置阵法，抟炼成了妖王殿。
  当年补天的时候，负责辅助管理火焰的牛头一族，渐渐成了祝融一族，控制水利的猿猴一族，成了共工一族。
  妖族失势，人族相继繁盛，牛头一族开始投奔太上，辅助人族炼丹，成立天庭。
  而猿猴一族与龙族渊源颇深，同牛头一族分道扬镳，成了西方教对抗天庭的一大助力。
  这其中，因为天飞走的缘故，导致原来均匀分布包裹着蓝色星球的水流开始周期性波动，造成了各种江河湖泽，而水中的生物和陆地上的生物因为不同的机缘选择，走上了不同的科技进化树。
  鲲鹏之变就成了一个标志性的时代特征。
  有水，就会有鲲，鲲乘于水；有风，就会有鹏，鹏乘于风。
  而在水风之间，佛家寻找到了涅盘之火，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妖族的孔雀大圣不得已入了西方教，相互依存。
  时势造英雄，自然之道。
  郑昊睡了一夜，自从接触了乾坤鼎之后，一入梦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碎片，诸多的洪荒大战，各种妖兽，宝物，都在虚空里闪现，似乎是一个垂死之人，在不断的呓语一般。
  不过好在他觉醒了天眼和天算系统，加上读过的历史，传说和神话，顺利的抽出其中的核心和底层支架，慢慢的梳理出来了这些碎片的流变规律。
  所有的事情，主角竟然都是乾坤鼎。
  而现在的乾坤鼎，三米高的乾坤鼎，似乎并非是他的真身。
  自己曾经看到的五色光芒，大概是女娲补天留下的印记，而光团的中心却是黑黢黢一片，令人无法窥视。而那个曾经站在诸天之上的乾坤鼎，脚下似乎是一根通天大柱的神山。
  “等我去院子里试一试，能不能将其收进定海珠之中。”
  郑昊心里默默的回忆着炼器诀的御物篇，满心怀着期望。
  定海珠可是燃灯道人的证圣宝物，二十四颗定海珠变成了二十四诸天。
  而现在，这定海珠竟然在末法时代衰落到显出原形，被自己收入黄庭之中，用来辅助周天星辰大阵，那说不定乾坤鼎也有这个可能。
  因为灵气枯竭，最后会被逼无奈显出本体。
  何况，昨日突发奇想的一试，自己竟然就搬着乾坤鼎来回走了一趟。
  按照现在的状态来看，他对自己并不排斥。
  这边郑昊默念着御物诀，黄庭之中那颗干瘪的种子陡然间一阵颤抖。
  郑昊只觉得黄庭中一抖，似乎要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裂一样。
  瞬时，种子外面一层坚硬的壳剥落下来，蹦跳着落在地上，只见一点黑影。
  “什么东西，感觉定海珠被他撞的左右晃荡。”
  郑昊想要努力去探究，却发现精神都被那一团黑影砸的一次次炸开，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定海珠内部十二座石碑所在，那黑影竟然停下，露出了一粒黑黝黝的莲子。

  随后，那莲子缓慢滚动在敦煌星图化成了碑林底部。
  “哎呀，看我这个猪脑子！！”
  这御物篇，使用的时候必须想着目标。
  本来要试一试乾坤鼎的，刚才自己心里想的也是大鼎，却被这定海珠里的种子在刹那间牵住心神。
  而且很奇怪，这颗种子，竟然是它自己在最后一刻跳到了自己眼前，成了御物诀的真实对象。
  莲子落地后卷缩在星图之中，非常沉重。
  这种感觉，压得郑昊整个人有些喘不过气，不由自主的蹲了下来。
  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是那种过度用力后的疲劳感。
  随后，黑色莲子竟然再次弹跳，像是收到了什么惊吓，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碑林之中的蓝色莲花座上。
  那莲花座上，是一尊白玉观音，乃是当时在锣鼓巷的集市里，从一个猴妖手中得到的。
  完蛋，这东西自己没办法控住！！
  丫的，他是要毁掉白玉观音！！
  郑昊只觉得所有能收进定海珠的，都是好东西，这平白无故的被毁掉，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手掌手背都是肉啊，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窝里横呢？
  这东西，到底想要干什么？
  郑昊只觉得浑身的力量似乎被瞬间抽空，连呼吸都无法支撑。
  当！
  一声清脆的响动，就像是石子打在玻璃杯上。
  种子径直撞在了蓝色莲花宝座上。
  原来时隐时现的蓝色莲花陡然间豪光大放，半个呼吸间，撑开一个无比巨大的气泡，笼罩在周天星辰大阵之外，成了碧蓝碧蓝的天空。
  这就非常离谱了。
  随后，随着音波和蓝色气泡膨胀，莲花宝座直接裂开，蓝色的瓷器碎片跌落在地上，蓝色的光幕也随之裂开在虚空中，渐次消散。
  这一变故，郑昊有些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白云观音发出一声闷响，倒在定海珠内部的碑林底座上。
  “这家伙，究竟要闹哪样？！”
  那颗种子，自己压根就指挥不了，而且他和自己没有半点感应。
  感情，这东西是自己在抢什么？为什么会抢呢？
  哎呀，多可怕，万一哪天看上了自己的脑袋，那多危险。
  这一刹那，莲子本来静止的姿态，却陡然间再度跳起，向前滚动不停。
  唉呀妈呀，作妖了。
  叮咚。
  一声脆响，撞在倒地的白玉观音身上。
  咔嚓！！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玉石观音像从中间直接裂开。
  种子异常焦躁，不断的轰击在白玉观音身上，砸的身子上出现了无数个六角形的平面。
  白玉观音身上出现了如同针灸穴位的白色痕迹，从渐渐开裂的玉石中，能隐约看到一朵残缺不全的莲花，在最后一撞落地时，莲子已经坑坑洼洼，干瘪难堪。
  玉石瞬间化作齑粉，簌簌落在虚空之中。白色烟雾还未散尽，黑色莲子一晃，想要钻进花蕊之中。
  却不想这一朵蓝色莲花摇曳着化作一道流光，在定海珠的波涛声里，豪光散尽，一瞬间消失不见。
  黑黢黢的莲子待在原地，一时间滴溜溜旋转，全身战栗，很是惊恐。
  这一刻，郑昊只能隐约的感受到，定海珠的虚空里，仿佛出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还有一个世界！！
  郑昊汗毛炸开，努力搜寻。
  即便是天眼全开，依然是一片虚无，像是一个旋涡一般。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的大鼎嗡鸣一声，朝着郑昊的禅房飞了过来。
  身体里的虚空就像是水中的漩涡一样，不断的吞噬着莫名的力量，定海珠都在不断的摇晃，周天星辰大阵也开始扭曲变形。
  大鼎似乎是带着镣铐和枷锁一般，跌跌撞撞步履蹒跚。
  刚飞身而起的时候，还有一层楼那么高。
  腾地而起，左右摇晃，笨拙到无以复加，不到一个呼吸，只剩下一方桌子大小。
  从树林中穿梭而来，刮擦掉好多树皮，硬生生的挤过树林。
  树林中麻雀群飞，飞花飘叶。
  等到靠近窗户的时候，大鼎已经只有英雄墨水瓶大小，像是一只麻雀，哐当一声，砸的窗户上。
  郑昊警觉的朝着窗户这边转头，却发现一道阳光如同利剑刺来。
  窗户上裂开一个大洞。
  伴随着阳光照进禅房，整个墙壁都水波一样震动了一下。
  眨眼之间，大鼎只有花生米大小，嗖一声飞到床边的时候，只剩下苍蝇大小，在肚脐上撞了一下，郑昊只觉得肚皮上一缩，似乎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定海珠陡然间一顿，就像是本来嚎叫的花猫被重物瞬间压住了。
  随后，郑昊的木床毫无征兆的四腿被压塌。
  整个人裹在被窝里，毫无征兆的向上弹了一下，加速落在了地上。
  地面不知道何时，变得和满是水的稀泥一样。
  郑昊的身体因为重力不断的下沉。
  定海珠中另外一个世界突然变得十分具象，无穷的碧波之中，缓缓的生长着一棵青色的莲花，而那莲花的根茎，却龙爪一样扣在一个方正的青铜大鼎之上。

  那一枚黑色莲子，此时依附在大鼎之上，像是大头的蝌蚪一样。
  等到这种超重磁场风暴过后，郑昊躺在一个足足两尺深的人形大坑中。
  整个人全身都有一种灌满金属铠甲的感觉，有知觉有意识，但是动弹不得。
  惨了，自己的肉身根本撑不住体内这两个互不相容的世界。
  这下，死定了。
  郑昊闭着眼，发现青铜小鼎将水波都吞进了肚子里，四条腿缓缓的挪动着，努力朝着碑林中走去。
  是的，确实是一步一步走过去，四条腿无声无息的走，而且还是顺拐。
  大鼎似乎朝着郑昊咧嘴笑了笑。
  听见响声延喜冲了进来。
  眼前一片狼藉，一道光柱上浮动着万千微尘，地上一个大坑，木头，被子，散落一地。
  万万没想到，实木的禅床，在武僧殿传承了数百年的东西，竟然被师弟直接睡塌了。
  更恐怖的是，那些原木的床脚像是遭到重力，自己在瞬间炸开的。
  睡个觉都不老实，简直了。
  陈年木屑的香气，淡淡的桐油味，混杂着汗臭蒸腾不息。
  窗户上钻进来的阳光，分割着视线，地上散落的衣物像是群山连绵，极其遥远。
  “这是练了什么功夫，千斤坠，大力金刚掌，还是般若波罗蜜？”
  延喜在自己的大脑里的搜寻了各种功法，都没有一个可以对应上的。
  扯开上面的被子，发现小师弟就像是被卡在了岩石缝里一样，动弹不得。
  而且自己也根本没有办法去拉扯。
  被子已经完全被撕裂了，剩下脚和手留在人形坑的外面，整个躯干都嵌入了地面。
  看样子，师弟压根还不想起来。
  难怪古人练功都是在石穴之中，睡在寒玉石床上，打底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场景。
  “师兄，你出去，我自己起来。”
  郑昊好不容易憋出一口气，对着延喜师兄吩咐道。
  这个大傻个，要是上来生拉硬扯，自己少不了要吃一点苦头。
  要是不由分说的喊来一群人，那我就脸都没地方搁了。
  多丢脸，掉进自己的床底下，就像掉进茅坑一般。
  关键是很多人，习惯性的在自己的床底下放上起夜的用具。
  鼻腔里有股子干馊恶臭的味道，大概率是先前师傅用的。
  想到这里，郑昊心中一阵哀嚎。
  可是这炼气诀的御物篇，似乎是真的起作用了，整个乾坤鼎都被收进了定海珠中。
  此时乾坤鼎乒乒乓乓的禁锢着蓝莲花，大鼎内部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叮叮梆梆撞击不停。
  郑昊的整个身体像是一个钻头一样，随着大鼎的震动，在地面不断的扭动，开凿。
  原来所谓的炼皮，炼肉，炼毛，炼孔，炼骨……
  现在根本不按照正常规矩来，一步直接跨到五脏剧震，三宝乱摇。
  强大的撞击导致全身的皮肉筋骨血膜在声浪中震动，撕裂，疼痛，知觉一遍一遍的在刷新，时间似乎被拉长，放慢，疼痛包涵所有细节。
  被动炼体，怎么这么痛苦。
  郑昊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顽铁被捶打，锻造，去火，在灼烧，如此循环往复，永无停歇。
  一会儿像是火焰在炙烤，一会儿像是冰水在浇灌，一会像是风声呼啸将所有的东西都吹透，一会儿像是一切都已经分离成了微尘，彼此互不干扰不断地在浮沉。
  拼尽全力运转变异的《龟大寿》，黑色乌龟虚影拼死护住五脏，却在不断的撞击中虚影碎裂，五脏震动，开裂……
  整个人的所有生命力，像是被一根线串联着飘摇的风筝在虚空中波动一般。
  自己熟知的功法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大鼎还在不断的撞击着虚空外的世界。
  定海珠随着大鼎在虚空中的撞击，都开始布满了裂缝，似乎随时都会开裂。
  不知何时，大鼎消失在一大片湖泊里，只剩下一株青莲在水上孤独的生长。
  是的，除了定海珠，黄庭之中又多了一株干瘪的莲花。
  喉咙中隐约有温泉一样的腥甜冲刷，每次刚要吐出来，又消失不见。
  原来还在不断观察莲花和湖水的郑昊，在虚空数百下撞击之后，整个脑海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没了感觉，但是身体还在有规律的抖动着。
  随着时间流逝，身体也渐渐的由原来的苍白变成了土黄色，放出一缕缕青绿色暗淡光芒。
  看到师弟一动不动，根本不想起床。
  延喜师兄只好退出了房间。
  关上大门时，还忍不住从门缝里提心吊胆的望着禅房内。
  没动静，他死了心，长出一口气，朝着院子里走去。
  先把药浴准备好，等师弟起来，就可以继续锻炼了。
  师弟不在，延喜师兄才发现今天的院子有点不一样。
  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什么东西一样。
  去库房找药材，然后抱来小山一样的木柴。
  伸手抓起大木桶要朝着大鼎倒水的时候，延喜才发现，妈呀，大鼎不见了。
  这多么可怕！！！
  武僧殿的大鼎不见了，三米高的大鼎。
  延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死定了，死定了。”
  这次，即便是师父在，自己也难免一死了。
  镇墓之宝丢了。
  他额头上的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不断的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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