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嘿，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抱歉，你以后会知道的。”我甩下这样一句话就冲了出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以后吧与下次一定，我最常用的两大借口。
然而我忘了，我换掉了礼服裙却依旧穿着那双缎带高跟鞋，直到跑了两步后我才发现以这一瘸一拐的速度绝对赶不上任何人。梅林的袜子啊，我好像一个拄着拐杖的瘸子！
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使我丢失了安的踪迹，我固执地走遍了整个对角巷，依旧没有找到她。奔跑使我的整个脚后跟都在火辣辣地疼，我只好茫然停下来，站在巷尾的一家旧货铺门口。
我开始怀疑我看到的背影到底是不是安的。是不是我看错了呢？万一是我看错了呢？
就当我想要慢慢走回去的时候，我忽然听见几个模糊的音节。我身边人来人往，交谈声、吵闹声络绎不绝，我却恰好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词。
——我听见有人喊“多米达”。
我的姐姐安多米达·布莱克有着一个很美丽的名字。
希腊神话中的安多米达是依索匹亚国王克甫斯和皇后卡西奥佩亚的女儿，是一个美好又勇敢的女孩子。她死后的灵魂被安置在星星之间，变成了仙女座。仙女座星系是肉眼可观看到的最远的深空星系，它的α星有着两条曲线优美的臂，晴朗的晚上顺着仙后座和北极星之间的连线，可以很容易找到这个正以每秒三百千米的速度向我们飞奔而来的星系。
andromeda。安多米达，安。
或者说，另一个我们从未叫过的衍生词，多米达。
我停下了脚步。
我回头，掀开了杂货铺的帘子，安静地走了进去。
杂货铺里挂满了奇奇怪怪的东方圆灯笼，看上去由于久没有打理而落满了尘埃。沾满污垢的魔杖、坩埚和天平堆在角落，几把几乎已经被淘汰的飞天扫帚则歪歪扭扭地挤在墙角。我一眼望过去，货架上至少有一半是书，各种各样的半新不旧的书。我还疑心为什么一家杂货铺会有那么多书，直到我看到书脊背上的几个字，《母猪的产后护理》。
我:“……”
我总算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如果说这是安的恋人选的地方的话，那我不得不需要怀疑一下这个人的审美了。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能干些什么？
我通过一个小小的通道向里走去，穿过一层层货架来到了杂货铺的最里面。
终于，我靠在最后一个货架后面，看到了我想找的人。
“多米达，你看。”男人屈膝半蹲在地上，抱起了一只小猫，把它放到恋人的手心里。
那是一只软乎乎的刚满一个月的白色小猫咪，它发出柔软的“咪咪”声并且亲人地蹭来蹭去撒娇。
“这只是老大。”男人又抱起另外两只圆滚滚的小猫放到恋人的怀里，他的恋人正坐在一把带扶手的藤编摇椅上惊喜地望着这些小家伙，“这两只是老二和老三。”
他的恋人轻轻地抚摸着毛茸茸的猫崽，温柔地对他道谢，“谢谢你，泰德，我很喜欢。”
男人温柔地注视着她，轻轻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它们的。”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我们可以收养这些小家伙，在我们结婚后。”
他的恋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多米达，别这样看我，”他俯下身子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简直想马上让你成为唐克斯太太。你会嫁给我吗？亲爱的小姐。”他佯装要求婚的样子半跪了下来，仰望着恋人那双美丽的灰色眼睛。
“哦，所以你打算在这里求婚吗，唐克斯先生？”他的恋人配合地发出了轻轻的惊呼。
“只要你准备好了，我随时都能够跪下来求婚，未来的唐克斯太太。”他没有忍住，又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那些小猫崽已经在她的裙子上找到舒适的适合睡觉的位置，团成了可爱的一团，所以他们交谈的声音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变得更像恋人间的私语了。
“多米达……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落在这个角落，落在他们的发丝上。一切都那么美好。我忍不住轻轻地把头靠在货架上。
我以为在那个冬天已经被我熬过去的绝望再度涌了上来，它们像海潮一样迎面扑来，在我的脑海里歇斯底里地尖叫、跳舞、扭成一团。我知道自己的胸腔在起伏，我的肺在发挥着获取氧气排出二氧化碳的作用，但我却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放在心口。
啊，是心跳声。
我的心还在，但它为什么空空荡荡的呢。
我忍不住低头向下看，视线划过裙摆，落在沃尔布加姨母亲自给我挑选的这双高跟的鞋，就是它支撑着我，让我绷紧肌肉、挺直腰杆。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微笑，无论什么时候，多蕾。
我慢慢地从货架后面走了出去，泰德·唐克斯率先看见了我，他有些吃惊地盯着我。
我一直知道我和安并不是那么相像，因为我、贝拉和西茜更肖像我们的父亲，而安则更像母亲。但如今我发现我们可能也不是如我想的那么不像，因为那个麻瓜唐克斯·泰德一眼认出了我。
我带着微微的笑容向他介绍我自己，“我是多瑞娅·贝尔维娜·布莱克。”
“哦，我是泰德·唐克斯，额，我和多米达……”唐克斯站了起来，那是个高且瘦的男人，不，也许应该被称为男孩，他应该是和安的同级生。他的外表我不想多做评价，这种在正常人里勉强算优质的五官在布莱克家只能算的上平平无奇。哦，如果非要我评价的话，我不介意因为个人情绪给他用一点差劲的词汇。
我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到了，你不用再重复一遍来浪费我的时间。”
安在这时已经转过头来。她有点慌乱和不知所措，“多蕾，你怎么在这里？”
“……西里斯来买一年级的东西，我也被带上了。”我换了一种软一点的语气解释道，我没法对安强硬起来，“沃尔布加姨母和奥莱恩叔叔也来了。”
“啊，这……”安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起来放回它们在角落的窝里，然后她站了起来，补充完了唐克斯没说完的话，“我和泰德是恋人，我们打算毕业之后一年内结婚。多蕾，但他的父母都不是巫师。”
她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说话。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了。”我说。
“是的，你那么聪明。”安用她温柔的眼睛看着我，“我真高兴，我的妹妹是那么聪明。”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使我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难过，“你决定好了吗？”
“是的。”安点点头，然后握紧了唐克斯的手，好像这样能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我会去坦白，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离开这个家。”
“……你不要我了。”我用了陈述句。我以为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给它加个反问的语调，但我没有。也许是保持微笑使我有点累，让我没办法在句子里再添个字。
“不，多蕾，你永远是我最小的妹妹，无论我在哪里。”安说。她的眼神使我想到杉树在冬天湖泊的倒影，沉默的，也是坚定的。
“可能你会死的。”我轻轻地说。
也许尽管我努力克制，悲伤还是从我的微笑里溢了出来，安露出了我从前最喜欢的神色。她总用这种神色来安慰我，在我撒娇的时候纵容地看着我，但现在她带着我熟悉地表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过来。
她站在那里，抓着唐克斯的手，朝我摇摇头，“不会的，多蕾。你总把事情往坏处想。”
她说，“要开心一点。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哭，多蕾。”
我今天收到的两句话，“要微笑”和“不要哭”。它们明明是一个意思，但又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句话。
一个像极了期许，一个却是告别。
安在我走之前抱了抱我，并且向我保证她今天一定会早点回家。我最后狠狠瞪了唐克斯一眼，然后才带着对他的不满离开那间杂货铺。
我在奥利凡德魔杖店不远处找到了兴奋地拿着新魔杖的西里斯，沃尔布加姨母和奥莱恩叔叔都站在他身后，雷尔则站在他的另一边。
我有点被吓了一跳，因为奥利凡德魔杖店的位置离杂货铺很近。虽然我知道沃尔布加姨母不会注意一家毫不起眼的杂货铺，我还是选择赶紧向他们走过去。
“嘿，多蕾，这儿！”西里斯一眼就看到了我，他冲我挥了挥手。等我一走近他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像我介绍他的魔杖，“看我的魔杖！橡木、12英寸长、杖芯是凤凰尾羽！”
他把魔杖递给我，我好奇地摸了摸上面刻满的咒语般的纹路，这真是一根笔直又漂亮的魔杖。
“传说中梅林的魔杖也是英国橡木。”我握着他的魔杖，“我还在书上看过凤凰尾羽内芯的魔杖对主人格外挑剔，这说明你有很强的魔法天赋？”
西里斯冲我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当然。怎么样？我的魔杖手感不错吧？”
我握住它的手柄，尝试性地念了一个咒语，“orchideous。”
在主人的默许下这根魔杖没有反抗我，它的尖端顺从地冒出一束花。我挥了挥它，感觉很新奇。也许是因为它能够承载我全部的魔力，而不是儿童魔杖一样让我感到处处掣肘。
它完全能承担起一个复杂的咒语。
我死死盯着它，想起了我很久以前说过的话。
“如果我手上有魔杖的话，我会想杀掉他的。”
我现在手里有一根能够发出一个失误的切割咒的魔杖。
而那个麻瓜泰德·唐克斯正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缓缓握紧了魔杖的手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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