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是要离开
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子，落到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白玫瑰上。
她移了移椅子，盘腿坐到上面，望着窗外蓝天白云下的高楼出神。
这里是她毕业后住过最喜欢的地方，再过段时间租期就要到了，她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续签。
裁员还在继续，虽然周楚说她应该安全，但谁也不知道这种安全可以持续多久，这个月或是下个月？还是年底？
想到这，她顿时觉得心烦意乱，不由地开始叹气。
她反复问自己：想留在北京吗？
答案却都是否定。
她知道自己来北京从来都不是为了留下，尽管比没来之前又多喜爱了这个城市几分。
此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接通了语音，从柜子上拿了个碱水结。
“你吃晚饭了吗？”李舒予每次饭点打来总会问一句。
“在吃了，你们吃了吗？”林安安听着她的语气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和爸爸吵架了？”
“没有，你爸爸送完货刚到家。”李舒予欲言又止，“我有个事想问问你啊，你要和我说实话。”
“什么事？”
林安安感觉氛围不太对。
“你们公司还好吧？”李舒予小心地询问，“你说公司在想办法应对，想出办法了吗？”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林安安皱起眉头，“你别担心，已经在一步步调整了，再说就算是我被裁员了也没关系啊，反正有合法补偿，没关系的。”
“那就是还在裁员吗？你看看，当初让你回家考公务员你不听，国家的毕竟是国家的，私人的毕竟是私人的，现在那么不稳定。”李舒予焦急地说，“国庆的时候不是还说你们部门没事吗？到底怎么样了啊？”
“哎呀，是没事的，别担心了，你看我不是还很忙吗？”
“忙就好，忙就好，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们说啊。”手机里传来林济关切的声音，“我和你妈妈吃饭了，你也要多吃点。”
“好，我下午买了很多好吃的。”
“那你先吃，妈妈不说了。”李舒予像是又抢过了手机，“有什么事一定要和爸妈说，知道吗？”
“知道了，你们快吃饭吧，我也要吃饭了，拜拜。”
“拜拜……”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林安安摸不着头脑，她太了解自己的妈妈了，有些事说明白比较好，有些事还是要模糊一些，以免她着急上火伤了身体。
“啪”地一声，她翻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百来条信息，烦躁地拍了下桌子，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刚才的通话。
原来大表伯在家庭群里转发了几个视频，讲的不是说某个机构老板破产跑路，就是说大机构的校区都在退租、行业十几万人失业、哺乳期的女员工也不能幸免裁员……
她深呼吸着告诉自己亲戚也是好意关心，不要心烦，可依旧止不住地生气。
从政策公布以来，从未私聊过的表伯和表叔就时不时来问她工作的情况，似乎就在等一个她被裁员的消息。
这次在群里发起讨论，李舒予和林济自然也都看见了。
“我们公司在根据政策做调整，网上有些信息是真的，有些信息是为了博人眼球来获取流量的，不用太过关注。如果想了解可以多看看官方新闻哈，大家不要太担心啦。”
林安安快速编辑着文字，官方的回复她比谁都娴熟。
“我刚在忙，没看见信息，现在吃晚饭了，你们晚饭都吃什么好吃的啦？”
维系关系是一门终身需要修的学问，尤其是碍于父母情面，不得不维系的所谓的“亲人”。
林安安顺利把话题转移到了各家的晚饭上，群里瞬间开始晒着各家餐桌的照片和视频，她也终于能安静下来吃完面包。
这两周，公司逐渐热闹起来，其他办公大楼陆续退租，原本分散的同事都搬在了一起，空旷的工位慢慢被填满。
“安安，下个月就是入职两周年啦！”陈旋抱着一大盒巧克力给大家分着，把抹茶巧克力全部挑出来，放到林安安的桌上，“提前祝我们两周年快乐！”
“谢谢，爱你呦。”
林安安朝她比了个心，拆开一颗塞进嘴里，好吃到她的眼睛都开始闪着光。
她留了两颗在桌子上，把其他的放进抽屉里，一抬头，看见陈旋神色凝重地离开工位，没有带电脑，也没有带笔记本。
她转身望向身后的办公室，周楚已经不在里面。
早上，周楚刚到工位就进了总监的办公室，她看了下总监、周楚、陈旋的日程，都没有会议安排，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一边工作，一边悄悄观察身边往来的人，心慢慢往下沉。
“安安，来，我们聊一聊”
林安安看着周楚发来的信息，深呼吸一口气，合上电脑去会议室。
她敲门走进去，把本子和笔放到桌上坐了下来，身旁的周楚满脸苦笑。
“你说吧，没事。”林安安笑着说。
周楚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说：“我们就地解散了。”
“你也要走吗？”林安安尽力保持语气的平缓。
“我还在，但前路也不明朗。”周楚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次比之前来得都突然，我也是早上才接到的通知。”
“嗯，没事。”听周楚说完，林安安反倒觉得轻松了，这段时间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消失不见，“你别难受啊，这事情不是公司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但我就这样一个个告诉你们得离开……”周楚终是抑制不住情绪，流下了眼泪，“现在大环境不好，你一个人在北京，往后有什么打算？”
“应该会走吧，不过我房子才刚续约，看下能不能转租出去，退租要扣一个月的押金，快四千，太心疼了。”林安安低头含着泪，“今天是最后一天吗？”
“下午hrbp找你们聊，看下怎么安排，可能今天签完字就结束了。”
“好。”林安安拍拍周楚的手，“没事的，别哭啦。”
“嗯，你先走吧，先去吃饭。”周楚转过头擦掉眼泪。
“如果有一天有机会能回来，希望到时候你不要看不上这里。”
林安安刚握上门把手，身后传来周楚颤抖的声音。
“不会的，希望公司能好好渡过难关，比以前更强大。”
林安安哽咽着回答，拉开门走回工位。
也许当离别成为一种常态，告别真的会隐忍许多。
她计算完赔偿金额和存款，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睡眠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公司对裁员流程早已跑得非常顺畅，林安安下午签完字出来，和常对接的同事们做了交接，归还完工牌和电脑，正式成为了失业人员。
晚上部门最后一次聚餐结束，她和大家一一告别，离开北京的日子屈指可数。
失业的第一天，林安安的生物钟却异常勤奋，往常要闹钟响几遍才会清醒，今天却到点醒来后再也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查看昨晚发布的转租帖子，优化了一些关键词后，开始找杭州的房子，这时陈暮打来语音通话。
“你怎么大半夜还不睡？”
她转过身抱着鲸鱼玩偶趴在床上，这个玩偶是毕业时陈暮送给她的毕业礼物，她一直带在身边。
“忙死了，刚写完小作业。”手机里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你干嘛？真成无业游民了？”
“是啊，不用上班啦。”林安安笑着说，“你要不要去休息了，都那么晚了。”
“没事。”陈暮打着哈欠说，“我和你说啊，之前我说的是认真的，你考虑下。”
“可我这一住，不知道要住多久，可能一个月，可能好几个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工作。”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去住还能有点人气，最好住到我明年回来一起住。”
陈暮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我也赞同你回南方，可如果你不打算回家，想先到杭州，住我那是最好了。不然没有工作，又要交房租、五险一金，还要吃饭，压力太大了……”
林安安鼻子一酸，想了想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暮暮。”
“瞎客气什么！我把房子密码发给你了，房间钥匙都在餐桌旁边的柜子里，我妈妈上个月去住过几天，房子应该挺干净的，你知道他们几乎不会去我家，你放心住。”
“好。那我这边处理好了就和你说，你早点睡觉。”
“嗯，我去洗澡了。”
林安安看着陈暮发来的密码，眼泪掉落在屏幕上。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擦干净眼泪问：“谁呀？”
“是我，章颖。”
她赶紧起床套上居家服，打开房门，“怎么啦？”
“我看app上你要转租对吗？可以转给我。”章颖看出林安安的疑惑，“我怀孕了，想换个大点有独卫的房间，正好看见你这转租，实在是太巧了。”
“这样啊，恭喜恭喜，你什么时候要住？”林安安看了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转身问道，“你要进来看看吗？”
“不用了，你住进来之前我看过。”章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周末可以吗？我们下周末搬进来，你把转租码给下我。”
“可以啊，没问题，一会我微信发你。”
“好，那我先去上班了，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拜拜，路上小心。”
林安安关上房门，把转租码发给章颖，确认转租预定后，删除了各平台的转租信息。
她坐到书桌前，看着自己写下的日程安排，恍惚间觉得来北京就在昨天。
接offer的那晚，她也是这样计划好到北京的安排，拎着行李箱，一个人就来了。
当时这间房子也在转租，租户要一周后才能搬走，她就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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