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宋清风张了好几回嘴，却没说出一个答案，谢苍龙快没有耐心了，十根手指拍在茶桌上，刚想起身，听到一声隐忍至极的：
“我选、选第二条路，反抗。”
谢苍龙把身体移回椅子中间，望见宋清风睫毛上的泪滴：“你确定？这条路选了，可就不能回头了。”
宋清风闭上眼睛，几颗浑圆的眼泪落在茶杯里：“我确定。”
“好。”谢苍龙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你这份勇气。”
宋清风睁开眼，哆哆嗦嗦举起茶杯，跟谢苍龙隔空一碰，一口灌下了这口苦涩的茶。
谢苍龙放下茶杯，垂眸思考了几秒钟，又嘱咐道：“这是大事，回去跟你父母商量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这边会制定好具体的实施方案，你们等我消息。”
说完这句，他就起身穿过露台门，往厨房走去，他需要可爱的纪明月来跟他讲几个笑话，把这种见鬼的阴沉事暂时甩出脑后。
“——龙哥！你真的没骗人，龙真的会做菜，我的妈呀！我要有个龙，就不用林先生下厨了！”
正在炒菜的龙回头望向主人，像是邀功，又像是炫耀。
谢苍龙走到锅前，往里一看，青椒炒肉，辣味直冲他的鼻腔。真是奇了怪了，龙根本没给他做过这道菜，这一过来就直接上手了。
林森见宋清风情绪不好，安抚道：“龙哥会帮你的，也别太着急，回去跟你爸爸妈妈好好说，你们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站起身：“我们进去吧。”
宋清风还真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说，愁眉苦脸地跟着林森走了进去。
“厨房太多了人了，影响我发挥啊！”
金玉把男人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龙，纪明月还道着歉，“龙，本来说你今天是客人，不用忙，又要麻烦你了。”
“我自愿的。”龙绅士地鞠了一躬，惹来三个女人哈哈大笑。
被赶出来的男人们，只能在客厅悠哉地看起了电视。
电影频道正在播一部电影，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二十年前拍的《人工智能》，如今二十年已过，谢苍龙再看这部电影，还是很有感触的，人工智能有了感情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厨房里传出来女孩们的笑声。
谢苍龙朝厨房望了一眼，宋清风正牵着龙的两只手臂，像跳舞一般打闹着，谢苍龙恍惚间从那对冰冷的仿生眼里看到了笑意。
这对眼珠采用了世界上最先进的转角传感器，信息处理速度远远超越了人，但它在逐渐变得感性，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电影播到了机器男孩大卫和机器人乔，望着屏幕里一行行滚动的蓝色光束，这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一首诗——《被偷走的孩子》。
里面有一句“这世上的哭声太多，你还不懂”，十分触动林森，他下意识往厨房望去。
纪明月穿着围裙，站在破壁机边，往容器里放西瓜，时不时冲着宋清风大笑。
林森一直觉得纪明月就是这样的人，她不谙世事，无忧无虑，因为从小在幸福家庭长大，对于人间疾苦似乎不太能感同身受。
这一点让人羡慕，却也并非一定要成为这样的人。
谢苍龙回忆起纪明月刚刚讲的笑话，一个男人去住酒店，因为房间烟味太重，他很不爽地打给前台。
前台说：“您稍等，我们来给您做无烟处理。”
男人心想，还不错，这家酒店还有无烟处理。
过了一会，一个清洁工空手走了进来，男人吃惊地看着她打开了房间所有窗户，“先生，本次无烟处理需要三十分钟，请您稍等。”
谢苍龙想到这，噗呲一声笑出来，林森望了他一眼，谢苍龙抿着唇，为了掩饰尴尬，只好指着厨房笑：“我还没机器人受欢迎。”
林森侧脸望他：“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叮咚”门铃响了。
林森站起身，奇怪了，他没有邀请其他客人，走到玄关，打开门，满脸讶异：“梁总？你——”
梁岩举了举手里的黑瓶香槟：“听说林总今天过生日搞宴会，我也想来凑凑热闹，家里刚好有收藏多年的好酒，想请大家一起品尝，省得我一个人喝太浪费了。”
林森瞥到香槟酒瓶上的“krug”和年份“1996”，这款法国库克酒庄的黑中白香槟只出产过5个年份，极其稀有，一支价格好几万。
他虽然想不通梁岩的行为，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客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欢迎，进来。”
林森把梁岩邀请到客厅，对谢苍龙介绍道：“这是楼下的邻居梁岩，带了一瓶好酒给我们品尝。”
“这是——”
林森一时拿不定主意，谢苍龙应该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是谢苍龙，你好。”谢苍龙站起身，将手伸了过去，林森和梁岩都惊了，梁岩快步走过去，双手握住：“谢主席，久仰久仰。”
“客气，一起坐吧。”
梁岩坐了下来，和林森、谢苍龙寒暄了几句，才转头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
林森见状，问：“听说，你认识金玉？”
梁岩倒也不生疏，直接把他和金玉的相识过程说了出来，谢苍龙听了直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那可不是。”梁岩大笑完，又有点发愁：“可是金玉小姐，好像不太愿意认识我。”
林森没出声，金玉心里只有他那个没心肝的大哥，哪有心思认识其他男人。
这时，纪明月端着一盆水果走出来，发现客厅多出来一个陌生人，惊讶道：“咦，有新客人？”
林森站起身：“这就是楼下的邻居，梁岩，梁总。”
梁岩站起身，摆了摆手：“别叫梁总，生分了，叫我梁岩就行，我也不跟你客气，就叫你林森，我应该还比你大几岁。”
纪明月歪着头，瞬间明白了，立刻冲着厨房喊：“玉姐，快来呀！”
金玉还以为她亲手整的水果盘出了什么问题，立刻跑了出来，撞上梁岩的目光，一愣：“你——”
“金玉小姐，我来给林森过生日，你介意吗？”
金玉将一缕头发挂在耳后，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我家，你应该问我们的女主人。”她立刻把纪明月拉出来当挡箭牌。
纪明月摆了摆手：“当然不介意，人多热闹！”
梁岩咧嘴一笑，指着摆成孔雀形状的水果盘：“这水果盘是你弄的？好厉害，你可真是心灵又手巧。”
纪明月噗嗤一声笑出声，只听金玉说：“你随便去一家饭店，人家照着网络图片，也能给你摆成这样。”
梁岩嘿嘿一笑：“也是呵。”
林森拉着纪明月，掏出手帕，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轻声问：“怎么开了空调，还出这么大汗？”
“厨房温度高一些嘛。”
纪明月耐心地等林森擦完汗，又说，“我跟你说，龙可好玩了，它居然问我，在这里住得开不开心。然后，我就说当然开心啦！”
龙有了主动意识。
林森望了谢苍龙一眼，对方若有所思，他转身捏了捏纪明月的鼻子，“别太累了，要帮忙，就开口。”
“你可是寿星，今天只能享福。”纪明月吐了吐舌头。
梁岩见到这对夫妻这么恩爱，不禁羡慕起来，眼睛不自然地往金玉脸上瞟，金玉回视了他一眼，立刻移开了，又往厨房走。
谢苍龙往厨房望去，龙居然也在看他，眼珠闪着得意的光芒。谢苍龙皱了皱眉，这机器人难道想造反？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坐在了餐桌前，包括龙，六张餐椅全部坐满。
林森和梁岩合力打开了香槟，一股香味扑来，林森给在座的人倒了一小杯，倒到金玉杯里时，笑道：“我这算是借花献佛。”
梁岩摆了摆手，接过话头：“暧，我才是借花献佛，借林森的生日宴，献上我的心意。”
金玉垂下眸，闻到了酒的香味，有些醉了，提议大家碰杯。
“生日快乐、美满幸福！”五人的杯子在空中轻轻一碰，林森动容地一声声回应：“谢谢。谢谢。”
每个人都尝了一口香槟，金玉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她喝过无数高档酒，但这支香槟不同凡响，她喝出了香料、鲜花、青梨、杏仁的味道，味道柔滑，层次感十分丰富。
梁岩见她很喜欢，又问：“金玉，你喜欢吗？”
金玉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光：“确实不错，比我喝过的味道都要好。”
“藏了二十多年。”梁岩见她喜欢，很是开心：“我家还有其它年份的，你要喜欢，可以拿回去喝。”
“拿回去做什么？我一个人喝这么好的酒，浪费。”
纪明月眨了眨眼：“那你们就两人一起喝。”
此话一出，林森轻咳了一声，纪明月望他，天真道：“怎么啦？既然他们都喜欢喝酒，那就一起喝嘛，既不浪费又有情调。”
梁岩赶紧点头：“没错没错，是这样的。”
金玉挤了挤纪明月，“说什么呢，我跟他又不熟。”
纪明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也是，那你们等熟了再一起喝。”
谢苍龙噗呲笑出来，差点把酒喷了出来，连忙用手帕擦了擦嘴：“明月，你不要吃饭的时候讲笑话，我可不想毁了自己的形象。”
谢苍龙发现，只要是纪明月说话，他就想笑。林森侧脸在纪明月耳边说：“你劝劝龙哥，别吃辣椒。”
“龙哥，你别吃那么多辣椒。我跟你说，人喜欢吃辣是为什么，因为辣椒里含有一种辣椒素……”
林森一边吃菜，一边憋笑，得了，纪明月逢吃辣椒的人就要说这段话，末了，还要加上一句——
“这都是亲爱的林……老公告诉我的。”
纪明月偷望了一眼林森，林森回视他，“老公两个字前，可不可以不要加姓氏，不好听。”
“当然，不加不加。”
大家哄笑了一顿，把龙和金玉做的菜全部消灭，金玉又从冰箱，把慕斯蛋糕取了出来。
蛋糕周围竖着一圈棕色巧克力棒，像是一片森林，蛋糕中心铺了一层棕色巧克力粉，上面用白色巧克力酱画了一个女孩笑脸，吐出一个椭圆形泡泡，写着：
“森，生日快乐。”
“小女孩是我吗？”纪明月问。
金玉想了想，“是你。”
吹完蜡烛，许完愿，林森用蛋糕刀切下了一整块女孩笑脸，放到桌前：“这个我要了，保存起来。”
“哈？”纪明月瞪大眼：“这个怎么保存？”
“放进肚子里保存。”林森望向桌上的人，笑着问：“各位不介意吧？”
大家纷纷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林森分走一块蛋糕后，金玉把剩下的蛋糕分成了五份。
“给龙一份。”
金玉把蛋糕放在龙的面前，龙默默地盯着蛋糕，机械手指张开又合上，眼珠透着一丝忧伤，它要是把蛋糕吃下去，就得回厂维修了！
纪明月站起身，摸了摸空调下冰凉的机械手臂，甜甜地问：“龙，我帮你吃掉，好不好？”
龙点了点头，把蛋糕递给纪明月，“吃双份，开心双倍。”
“哎哟，龙可嘴太甜了！”宋清风附和了一句。
谢苍龙摇了摇头，可千万别把龙当人，不然它会生出自主意识。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不想龙听到。
龙望了主人一眼，又垂下了头。
“好吃，入口即化。”梁岩摇着头感叹：“我要是天天能吃到，那岂不是跟神仙一般快活。”
这句话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了，但金玉没有接招，倒是林森开了口：“即便你想吃，金玉也没那么多时间，她还要上班的。”
“噢？在哪里高就？”问的时候，梁岩望着金玉，希望她自己回答。
“林氏钢铁集团。”金玉垂下头吃着蛋糕，又吐出三个字：“公关部。”
她故意把这三个字告诉梁岩，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梁岩之所以叫梁岩，就是意志如岩石一般坚硬：“我们的公关部可不行，企业形象维护一般般，产品信息宣传能力一塌糊涂。”
林森想了想，“梁岩，你的公司叫岩客对吗？”
“呐！总算有人听过。”
说起公司，梁岩开始眉飞色舞：“我们最近承接了一个项目，宣传民俗的公益片，创作部那边至今没拿出一个好的方案。上次我去生鲜市场就是想在那取景，繁华都市里的生鲜市场，来来往往的百姓生活。”
金玉喝了一口果汁，认真听着梁岩介绍这个项目，过了一会，她问：“民俗，有没有考虑去乡下取景？”
“乡下？”
“劳动人民的风俗传统嘛，我认识不少这样的人，他们有传统手艺，采用天然食材，做吃的或用的，吃的健康美味，用的环保、实用性强。”
梁岩放下酒杯，正色道：“想倒是想过，可很快被否决了。拍摄地远，成本太高，我们本身短片就是公益性质，资金不多。而且出镜人若不熟悉，怕不太好沟通。”
梁岩说的很委婉，但金玉估摸到了梁岩的意思，“唔，如果你需要免费的，我可以帮你联系看看。”
“噢？”还有这等好事，梁岩喜上眉梢，立刻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金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二维码递给他，旁边几个看戏的人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进展了。
吃完温馨的午餐，众人准备走了，林森和纪明月把他们送到楼下。
天空放晴了，大家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纪明月抱着宋清风：“你呀，别太辛苦了。下次我过生日，可要把平生老师带来。”
“会的。”宋清风在纪明月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月，谢谢你。”
“别老说这么客气的话嘛。”纪明月捏了捏宋清风的脸蛋，偷偷指了指大门边上的金玉和梁岩。
梁岩还在坚持：“送送你怎么了？这是男士应该做的。”
金玉翻了个白眼：“你不怕堵车的话，那走吧。”
梁岩立刻掏出车钥匙，朝林森夫妇挥了挥手：“放心吧，一定把金玉小姐安全送到家。”
林森给了梁岩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多么希望金玉能放弃对林湛的爱慕，收获自己的幸福。
一辆车开到他们身前，林森绕开纪明月，把头伸到车里，轻声问：“下个月，小月生日，你能来吗？”
“当然。”谢苍龙一脸期待。
“好。”林森往后退了两步，挥手：“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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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茶馆包厢内，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其中一个很激动：“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居然拉黑我？”
说话的人带着一口龙城腔。
“季大少，对于你这样一个不讲信用的人，我留着做什么？违约事宜，小森会跟你处理好。而且，你又来浮云找我做什么？”
冷漠的声音令季琨难以置信，半年前，他替林湛挡了一刀，对方当时感激涕零，这才半年，林湛变得这么冷漠，就因为他违约。
况且，他解释过无数次了，合同违约，又不是他造成的，他也尽量去说服他父亲，可公司股份最多的是他父亲，他也无可奈何。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吗？林湛，你不要生气行不行，大不了我多给你介绍几个酒店老板，这有什么？”
林湛一口茶没喝，站起身：“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季琨跟着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跟我喝会茶吧。”
“我看不必了。”林湛冷着脸，转身往门口走。
刚走到门口，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颤抖的惊呼：
“——何真！”
林湛顿住身体，脸上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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