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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家康。”樱子念到了小狗的名字,然后得到欢快的‘汪汪’回应。

        穿着漂亮精致衣裙的小姑娘在蹲着时裙摆落地,可是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也不介意这样一点点问题的,老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叹气,但总算松开了按住小狗家康的手,拍了拍翻身还来不及跑远的它的头,叮嘱道:“可千万不能再去扑小姑娘的裙子啊。”

        好在店铺内外包括这一条街都浇筑了水泥,每天扫洒也没有太多灰尘,老板再看了一眼地下,确认了才转身进店,然后从柜台后取出一包湿纸巾拆开,又才回到人小姑娘身边,隔了点距离也蹲下。

        小狗被松开后就围着她转圈跑,她从哪边转身去看都追不上,而间歇时候还被突袭成功,湿漉漉热乎乎的舌头一下扫在手上,算不上讨厌,但也是说不出的‘奇怪’的感受,樱子呆愣愣的,眉眼有一点低落,轻轻地呼着气。

        有一点无措,但是因为想到了老板说它在馋关东煮,就把手里的纸杯放下地,熟悉的食物香气让小狗家康不再乱窜,它甩着尾巴凑在纸杯跟前,想凑头去咬可是毛绒绒的脑袋怎么也放不进去杯口,急得又叫,小步子踏地,然后撒娇地蹭在樱子身边。

        樱子取出了串着关东煮的竹签,家康立马就咬了上来。

        老板蹲在旁边看他们,忍不住叹气,“家康啊,”但是他宠爱的狗勾压根儿没理,连回头都没有,开开心心吃食物,老板就从后头戳它屁股,边教育地道:“你看看你,好像每天都没给你吃的一样,还抢小姑娘吃的,男子汉,不害臊。”

        是不是男子汉跟它一岁多的小狗勾有什么关系呢?家康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唔哝地‘汪’一声,屁股翘起,依然埋头吃它的串,态度爱理不搭,老板欲言又止。

        不多的几串关东煮全进了小狗家康的肚子,它围在他们身边欢快地跳跳,然后又是去拦陌生人的路,偶尔咬自己家插在门口飘扬的旗帜,欢欢快快地玩起来。

        老板接过了樱子手里的纸杯和竹签,放在一边地上,然后给她擦手,湿纸巾在这个天气有一些冷冷的,但是因为小孩儿体质不易生病、手心像是火炉子般暖和,就没有带来太大的不适感。

        “实在是感谢,您是要去哪里吗?”老板一直用着敬称,但和雅各布不同,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小姑娘很有距离,不知不觉就用了‘您’来称呼。

        被小狗舔舐过的手被擦干净了,樱子慢慢地把手收拢在披风下,她没有抬头,目光也飘忽着没有着落,好一会儿才轻声稚气地问道:“花,生病了。”

        在说完后那双樱粉色的眼眸才抬起,剔透得不可思议,老板被她的目光惊了下,怔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啊啊,是这样吗?让我想想……”他摸着头发,“植物病害的话,应该在前面的,有花圃老板,他养了很多花呢,或者也有一家、那个什么,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

        他说到的,有护士阿姨不知道的,樱子顾自点点头,然后起身向老板所指的方向而去,从店门前跑过时,小狗家康也追上来,在跟着跑出了十几米远后,它站在原地看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人群中。

        收拾了纸杯、竹签和用过的湿纸巾,老板站在店门前,他摸了摸家康的头,如释重负、或者本来就未曾背负什么,只是心中有所感喟,而后笑了一声,“可真是……”

        没有多少人会关注一个走在路上的孩子,在她没有走出多远的时候,身边挤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形瘦削高挑的少年披着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白外套,像是做实验时穿的服装,他穿得单薄,还背着手走路,明明长腿一迈步子很大,但是又故意和身边矮墩墩的小姑娘保持同行。

        他动手抬了下眼镜,声音里充满兴致和好奇,“你要去哪儿?”即使是在人群中,带笑的问话也传递到了樱子耳边,她抬头看他,是之前的那个吃柠檬的少年。

        只看了他一眼就又专心致志走路,樱子的裙摆很大,如花朵一般绽开,随着步子而一晃一晃,之前有落在地上但是不见什么灰尘,肩上的黑丝绒披风也有着漂亮的蕾丝花边,这是一个像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可以看出被很精心地照顾,她不惧怕陌生人,也不会在意自己所处的地方。

        因为没有得到关注,少年轻轻地一指头点在樱子头上,“我看到了,你进去了药房,然后很快就出来,你是遇到了什么吗?”他在好奇。

        “不如告诉我哦。不让自己被芒刺刺伤,不让自己害虫伤手指,微不足道的细微琐事都会影响一天的幸福。”

        他哈哈笑着肆意张开手臂,挥舞着手足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彩绝伦的舞蹈表演,路过的人们投来奇异的视线,但他仿若未觉、径自沉醉,他不在意世人目光,所幸还有一位观者停驻步伐,她仰头望着他,神情如故。

        这是一场堪称‘盛大’的舞蹈,欢庆的舞者既是歌者也是演奏者乃至观众,他受万众瞩目,热烈地张开双臂拥抱世界,意气风发地表明自己的理想,他深爱外表美丽的东西,当然——这世上少有不美丽的东西。

        但表不清他究竟在表达什么,手舞足蹈一阵,最终落幕,向他唯一的观众鞠躬致意,是那种张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收在腹前的姿势,充满了夸张与滑稽,他抬起头咧开一口整齐的牙,笑得很像是一般街上的小混混。

        但是他高声道:“真是贫瘠的我,真是丰富且美丽的世界!”

        少年跟在了一个小孩儿身后,他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目光,喋喋不休地讲着一些话,“嘿!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是谁生病了吗?但是你又不说话也不笑,啊啊你也不哭也不悲伤……要怎么样才有情绪呢?人为什么要有情绪?”

        “我十分喜欢前面那家店,当然看着表面平平,但其实内里的布置才真的、最本质的美,你知道吗?”

        “他家里有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我就记得那些鲜艳明亮的颜色,它们就像是奇异地闪亮着且透明的油漆,被从罐子里倾泻而出,浇在了黑漆漆的案上。我能感受到那样紧张的气氛,色彩不断交织、不断变幻,然后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一切都停顿了,这可能就是它们形成的原因,无比令人心醉。”

        他在沉思,“没关系,最美好的事物我已经握在了手心里,但是要怎样才能实现我那奇妙的、狂妄也孤独的想法呢?”

        看起来他很想装作一副什么样子,但是始终不得要领,滑稽得像在表演一出戏剧,而且是非常烂的那种——这是他自己所说。

        跟了一路他也就讲了一路,没有哪怕一刻停住嘴巴,要说丧气或自卑当然是没有,他看起来意气风发并且因莫名缘故而洋洋得意,突然气管被呛,弯腰猛咳了起来,而当抬头时,看到他的‘同伴’、那个小孩子,她正在与花店老板说话。

        在店外店内都摆了许多的花盆,有的开花、有的才新冒芽,樱子进店问过了老板,老板说,那样症状的病害并不严重,枯茎病的解决办法也十分简单,更换疏松透气的土壤、定期喷杀菌杀虫药,还有合理的施肥就能解决,在冬季的话主要避免环境温度过低,以及土壤冻结。

        一连问过了有纪和花店老板,樱子确认下来了,这才不再担心她的花……

        其实,是问雅各布才能得到最让她安心的回答,但是、但是不想要在通话里,用好多好多的时间在这个问题上。

        每一次的通话时间,她会磕磕巴巴、很慢很慢地说许多话,仍旧不具有怎样贯通的逻辑,总是天马行空,一下换一个话题,但是,不想说花生病了,不想要‘植物病害与解决办法’这样的回答。

        樱子从店铺出来了,步子迈得有一点快,鬓边的散发都向后飘扬,但是她猛地停住了,她看到一种极为鲜亮的小花,那抹色彩太亮,一下照亮了视野边缘,就很好奇地望过去。

        它开得并不大、也不多,纤长的细茎从土壤里伸出来,没有什么枝叶,直接一朵小花开在枝头,花瓣是钴蓝那样艳丽的色彩,花丝是呈放射状的,而它的名字——

        “是雪割草。”

        年轻的态度温和的老板走出来向她介绍,看向了摆放在店外的这些花,“它们全都是雪割草,我可好不容易才凑齐这么多的品种,很漂亮的对吧?”

        樱子环顾四周,钴蓝色是她的视野里最为明亮的色彩,而除此之外,还有太多的颜色,玫红色、浅紫、浅绿、白色……还有许多的渐变色,而花朵的样式也是各有不同,明明很小的花朵,却可以开成壮丽的千瓣莲的姿态。

        她点了点头,然后被老板问道:“你想要买下一盆吗?”

        但她只是望着他,眼里透出十足的不知事,不回答也就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老板笑了下,很好脾气地道:“稍等。”他从店内取出了一支雪割草所做的永生花,折断一部分多余的茎,而后弯下腰,把那朵纤薄到透明的干花别在樱子头上,因为茎身深入了发丝间、牢牢缠住,就不会轻易掉下来。

        那是一朵粉色花瓣、淡黄花蕊的雪割草,即使是在阴云遮蔽的天空下,色彩依旧明亮温柔。

        它被轻轻地簪在樱子头上,这是她所看见且接受的,所以只是很轻地用手摸摸,之后又安静地看他。

        老板笑道:“真是好看。”不知道是在说他赠予出去的永生花,还是说这个模样乖巧的孩子。

        他们互相招招手,于是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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