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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元舍那多


佛陀背着行囊,跟他作伴的是每日东升西落的斜阳。

        鱼白每走一步,身上的醒神铃也在丁玲作响,多日奔波劳顿,原本清爽俊朗的脸上灰扑扑的,还有五日,就可以到达落伽寺,鱼白不禁握紧了手上的禅杖,能去落伽学法,就不枉这万里的足下行。

        第五日清晨,大雨如注,山路难行,鱼白拄着禅杖在半山腰缓慢的移动。下午太阳躲在云彩后面若隐若现,鱼白在一处空地休息,他抬头仰望依山而建的落伽寺,一个红色的身影在窗口向山下看,鱼白还不知那便是日后辩经的劲敌元舍那多,熟识的人也称作他为元空。

        寺里的僧人友好的接待了鱼白,安排好起居,明日寺里的上座师和大僧们会亲自会见他。

        又是清晨,修整之后,鱼白着一身白色僧衣走向红色绢布尽头的红衣大僧们。落伽寺这几日有个传说,半月前,元空大僧深夜醒来,他梦见自己面前有熊熊燃烧的大火,大火寂灭后,从丝丝灰烬里开出一朵白莲,元空轻触白莲,白莲盛开的花蕊点出星点芳华,遍地生莲。

        而这个时候一身白衣的鱼白便上山求法,寺中大僧都以为他便是元空梦中的那朵白莲化生。所以热情款待,大礼接风。

        鱼白是不是元空梦中的那朵白莲未可知,倒是悟性与勤奋上上乘,学法三个月,寺中除大僧外辩经他一场都没输过。寺中的经卷熟读大半,元空开始慢慢注意这个白衣求法远道而来的僧人。

        元空大僧邀鱼白于后山竹林论法。

        傍晚倦鸟归林,大僧煮茶,鱼白觉得,元空大僧要不是落了发,到了俗世便也是祸国殃民的皮相。

        虽然以上的话,白叶寺的都龙也对自己说过。不过鱼白觉得元空大僧比他更像。

        深夜蝉鸣,论法的两人各自回到禅房,不过却有人睡不着,睡不着的僧人是鱼白,入寺学法已有时日,就在几杯茶的功夫被说的哑口无言。

        鱼白睁眼到天亮,破晓便起来用功了。元空在旁边的书架隔着经卷的缝隙看到了鱼白紧锁的眉头,元空放好经书,轻步离开。

        鱼白天资不错,假以时日必会得道,只是慧根虽好,执念却深,现下看着是坚韧刻苦,日后必会有其带来的劫数。

        又是三月,鱼白学法半年有余,白叶寺来信问归期。

        鱼白将信放于桌上,起身出了禅房,白叶寺于三个月后会迎来一位宏法僧人,他提出要与寺内僧人对辩,都龙希望鱼白可以回去。

        又是空山新雨后,鱼白与落迦的十二论师于菩提树下辩经。

        鱼白学法圆满,背上行囊走出了烂迦。

        元空在山门口手捧白莲,鱼白躬身施礼,元空将手中白莲递给鱼白,还礼。

        鱼白未在途中逗留,两个月后回到了白叶寺。

        前来对辩的僧人在附近寺院僧人的注目下输给了鱼白,辩经就是这样有意思,你来我往,是或否,再或不定,直至对手哑口无言,问不出是否,一切为有法。

        冬去春来,四月桑达清辩会,白叶寺的都龙带着寺里的辩师们也日夜赶路奔赴。鱼白与溪边喝水,溪水清甜,抬头便看见了水中倒影,身后一抹红色。

        鱼白起身回头,眼前便是同样有些风尘仆仆的元空,他们目的地都是桑达清辩会。

        八方的僧人都齐聚桑达,白叶寺如同沧海一粟,论师们拼尽全力还是败了,只剩鱼白,他的对手是那位宏法僧人的同寺大僧,法吾,相传他从来没败过。

        对辩的前一夜,鱼白在葡萄架下躲雨,不小心踩了元空的袍角,元空大僧更早就在这里躲雨,鱼白后退,站在了外面,元空睁眼,起身挪开一个位置,鱼白与元空并肩站在在葡萄架下,元空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法吾上师慧若深谷不见底,舌灿莲花,也曾来落伽,小僧有幸曾略胜一小筹。”

        雨停了,葡萄架下只剩下了鱼白,元空好像没有出现过。

        翌日,桑林下,叶子层层叠叠下露出了几束光,光里的鱼白深出了一口气,法吾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准备开始向鱼白发问,这时观战的众僧出现了一阵骚动,只见一大片红色缓缓向桑林移动,落迦的上座师与一众论师闲适的围坐下来,看热闹倒是没什么,众僧议论纷纷的是他们支持的是鱼白,元空看着鱼白浅笑,鱼白收回目光,也浅笑接下法吾的发问。

        傍晚,夕阳还剩一抹残红,法吾问不出下一个问题了。年轻的鱼白,名声没有在外的鱼白赢了百胜论师。

        翌日,鱼白在看热闹,元空对辩戒远宗师,元舍那多不止名声在外,戒远宗师倒也输的从容。

        五月快过去了,天气越来越热,葡萄长出了青色的一团一团,元空法师提着竹篮采摘葡萄,满满一竹篮的葡萄一边是纳凉的鱼白,另一边是元空法师,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此一别后小僧要去烂迦宏法,此去不知何时归,自学法以来有一言一直记在心里,万法唯识,三界唯心。

        此后的很久,鱼白好像都没有真的领会元空的意思,又或者他在后悔当时没有抓住机会问元空,他的意思。

        击掌的声音脆生生的在耳边,鱼白看着眼前的几位僧人,他们在等他回答,鱼白一直没有说话,不是真的答不出,而是他疑问了自己的信仰。

        元空于烂迦圆寂了,听闻这个消息已经是他身死的三个月之后了。烂迦在蓬莱的更西边,无生灵,去宏法也不知道宏给谁,倒是有无数妖物,不知道这法是不是可以伏妖。

        鱼白输了辩经,仓促收拾行囊去了烂迦。

        他似乎不相信元舍那多,红衣僧人已经不在了,葡萄架下的鼓励与规劝,竹林的论法,山门前的一瞥,辩法时的从容,隔着书卷不忍打扰的小心翼翼,桑树下的浅笑。。。。。。好像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还没有到达蓬莱,更没有进入烂迦,鱼白便在路上遇到了元空,他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那是守在他身边的年轻人说的,年轻人说他是烂迦的人,叫沧申,他们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东西的追赶。

        烂迦是法外之地,毗邻蓬莱,虽然妖魔不犯仙界,仙界不理烂迦,烂迦适宜妖魔生存,更适宜做仙界的灵物生长,魔高一丈,烂迦早就是仙界的心腹大患。

        现下烂迦分为三股力量,其一是巫妖王,表面脾气火爆,以邪术巫蛊手段狠厉著称;次之是青姬的狐族,精于魅惑与算计,幻化的男妖女妖都有美好的皮相;最后是老桐木,他是□□而生的凤凰衔木落在烂迦而长成,修练成精怪,毕竟与仙有渊源,斡旋于妖魔和仙人之间,都有些许薄面。

        沧申说完这些有些警惕的向鱼白的身后看去,一个白影闪过,而后三人又换了一个更隐蔽的洞穴躲着,火光一闪一跳的,鱼白在东躲西藏的几日里发现,沧申躲着烂迦,但似乎更惧怕蓬莱,那个白影,似乎不怕,但更想躲着。

        鱼白坐禅时,全神贯注,所以元空醒来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睁眼时,有一位白衣的年青人正在用荷叶递给元空清水。沧申抱着果蔬回来时唤白衣年轻人为琼一,鱼白觉得琼一就是沧申这几日躲着的人,他们似乎有这样的默契,一个躲一个追,就这样跟着。

        琼一更爱说笑,沧申应和着,可鱼白觉得,沧申原本应该是同琼一一样的洒脱。

        也是小雨后,鱼白和元空并肩站在一处陡峰之上,空气就像落迦寺的那样,元空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向鱼白说起了琼一和沧申。

        元空:“沧申并不是原本就在烂迦的,琼一跟着他总是想度化他。”

        鱼白:“沧申是妖?”

        元空:“原本不是,鱼白,你觉得琼一会成功吗?”

        鱼白看着山下两个取水的年轻人,“度化普罗众生,说起来容易,但小僧还没有见到过

        真的有这样的得道大僧做到过。”

        元空:“可能我见不到了。”

        鱼白看着元空,别过头看着西方的烂迦,他总觉得元舍那多,他好像并不了解。而山下

        的两个年轻人也不知道他们互相度化的日后艰难,不知道他们再度在桃花树下相见时都

        没有成为想要的样子。

        鱼白睁眼时,身边空无一人,没有了两个年轻人,也没有了元空,他行至烂迦,烂迦已

        哀鸿遍野,火燃尽的烟雾缭绕,他撞见了捧着锦瓶的琼一,他们在一片火海前面驻足。

        沧申和元空都在眼前这片烧的正旺的火里,鱼白好像在火里看到了元空,他把手伸向了

        元空,就快碰到他的肩头,火的灼热涌了上来,他收回手时,手里是一块头骨,还有面

        目全非的手臂。

        琼一木讷的帮鱼白治伤,他将手里的锦瓶打开,粉末洒在了沧申的遗骨上,遗骨化成一

        缕烟飞入瓶中,琼一收起瓶子,背着另外一个年轻人离开了烂迦。

        鱼白涅槃之火里没了一臂,似乎也没了信仰,后来的年月里,他曾苦修过,曾于世间的

        五彩斑斓里经过,也曾赢了很多宗师大僧,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在把手伸向元空的那一刻

        会得道。

        而得道只是另外一场修行的开始,万法唯识,三界唯心。

        怎样才是心无外物,怎样才能度尽四海苦难,三界、万法他都没有找到。

        鱼白想,元空或许早就找到了,只是他忘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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