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成拙

前线战事得以缓解，东王府一边也相对平静了许多。＋＋x＋东王府上下意是论功行赏，而朝廷洛阳派系人则关心江都兵马何时继续北上，光复洛阳。

        韩健却为鲜卑和渤海将要入侵之事而烦忧。接连几天，他找了东王府和朝廷一些官员商量了此事，基本论调是，先与北王府和谈，让北王府先回去抵御鲜卑和渤海人。

        一场才持续了半年战事，便已经令中原一片萧条，而江都作为主战场，破坏甚。江都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整，这一点就连朝廷一些官员也理解，除非是激进派。现下洛阳军败，看似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洛阳城，但北王府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几天时间里，韩健就鲜卑和渤海入侵之事便跟顾唯潘商讨了多次，顾唯潘算是洛阳派系中庸派代表。顾唯潘看来，外敌面前，魏朝内部纷争可以暂时化解。毕竟顾唯潘始终认为，现阶段魏朝内部矛盾，可以通过政治层面来解决，而不需要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打。

        “顾太傅，第一批和谈使节已经派出去，这次使节名义上是奉陛下旨意前去和谈，如无意外，十天左右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顾唯潘听到韩健话，微微迟疑道：“陛下那边……”

        韩健微微摇头道：“还找寻，我九娘以及东王府不少人已经入蜀，但现下仍旧未寻到陛下踪影。”

        “那和谈条件。可是北王府弃暗投明，不再支持洛阳逆臣？”顾唯潘再问。

        韩健再摇头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场面事时候，顾太傅之前不是也说，着紧是抵御外夷？”

        顾唯潘老脸有些黑，他看来，既然是和谈，就要谈彻底。杨余要是没有北王府支持，现可说是没有翅膀鸟，他自然认为韩健就应该趁机跟北王府提效忠之事，如此一来。北王府名义上便仍旧效忠于女皇。对之后光复洛阳有莫大好处。

        韩健道：“现战场主要凝结洛州一线，北王军接连撤兵，看来已无心恋战，等北王军撤出江都地界。江都兵马会攻取洛州。战事也将告一段落。”

        “早些结束好。不过……洛阳之事，东王还是上心一些。”顾唯潘道。

        韩健明白顾唯潘这是时时提醒他别忘了要光复洛阳。

        现不是他不想光复洛阳，实是江都没这个能力。光复洛阳。已经不单单看洛阳城军事防备，而是看其他几个势力脸色。这时候，其他势力也都观望中，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谁打洛阳，将意味着要先承担局势恶变责任，而这一方也必然会成为其他几方攻讦对象。

        韩健刚回东王府，便有人来报，说是南王府使节已经进城。

        南王杨洛川派人来，明着说，一方面是来商议盟约之事，再者是来送“嫁妆”。

        盟约是韩健豫州之时所订立，而嫁妆则是杨苁儿成婚嫁妆。韩健提前得知，杨洛川不但送了一些象征性衣物和财物来作为嫁妆，还把杨苁儿陪嫁，也是杨苁儿妹妹杨娥给送了来。

        韩健对于自己老丈人杨洛川没什么好感，杨洛川江都危难之时可说是没提供任何援助，反倒想以一万兵马来挟制江都周围局势。但后结果，是这一万兵马被东王府所“收编”，这次杨洛川派人来，说大天了也是为这一万兵马事。

        “让使节直接到东王府来见。”韩健道。

        过了小半个时辰，使节才风尘仆仆抵达了东王府。却是个四十多岁中年男子，看上去很精明，留着山羊胡一副年老持重模样，韩健却对其心怀戒备。

        “草民见过监国殿下。”这人一上来，迎头跪倒，口中近乎是喊着说道。

        “草民？”韩健微微皱眉，东王府和南王府承魏朝一脉，官员之间品级也是共通。南王找人来，总不至于找个无官无品之人来当使节？

        “正是。”来人跪地上，头仍旧低着，“草民乃是一介布衣，因而不敢监国殿下面前造次。”

        韩健这下有些弄不懂杨洛川用意，既然是派使节来，找个布衣来，难道其中有什么隐含？

        “阁下起身吧，不知怎称呼？”韩健道。

        听到韩健话，来人才从地上爬起来，好似是肩膀和腿脚都不太利落，起来也比较慢。

        “草民不敢监国殿下面前说出贱名，免得污了监国殿下尊耳。”

        韩健听这话好似很恭敬，但却有种暗带嘲讽意思。

        韩健冷笑道：“本殿下尊耳，随时都可能污，不差你一个。”

        那人嘿嘿一笑道：“草民姓斗，叫斗升，无名无号，真是……不提也罢。”

        斗升？韩健想了想，这名字似乎耳熟。再一想，似乎是魏朝一位很有名隐士名字。

        韩健之前听说过这个斗升，是因为他一些民间流通传记小说中见过，他十岁左右时，便江都买过关于斗升小册子。那上面，斗升是个无官无品却为普通百姓撑腰“讼师”，说白了就是个松棍。后来因为得罪权贵，便隐居深山不出世。而他师傅好像也很有名，时间久了韩健记不清楚，但隐约记得，斗升背后有个什么学派，魏朝也曾属于大学派，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人犯了政治上忌讳，学派才逐渐凋零。但其学派中也出过不少大人物。

        “斗升？好名字。”韩健微微点头道，“斗先生是为何人而来？”

        斗升没想到韩健之前还与他针锋相对，听到他名字之后便以“斗先生”来称呼。他很惊讶。心想，难道这个毛头小子还能听说过我这个老朽不成？

        “监国殿下说笑了，草民身为豫州使节，自然是奉南王之命而来，为是见……监国殿下您。”斗升笑呵呵道。

        “那为何事？”韩健再道。

        “这个……南王信函没有对监国殿下说清楚？”斗升装糊涂道。

        韩健坐下来，看着低头哈腰斗升，心说这肯定不是斗升真实性格。传闻中斗升可说是心高气傲，什么人都看不起，而南王能请他出山，而且上来便委以重任让他来讨那一万兵马。肯定是信任他能力。这样人。韩健看来就好像泥鳅一样，表现出怎样姿态，并不代表这是他真实姿态。

        “斗先生何必如此惺惺作态？”韩健笑道，“本王见到先生你。便想。你是准备以何种方式讨回那一万兵马。这才是本王心中所不解。”

        斗升也没想到韩健会把话说这么直白，他陪笑道：“监国殿下说玩笑话了，南王可没有命下来……什么讨回什么东西。听闻监国殿下跟齐人借了不少东西，但似乎未跟南王借。这无借，又谈何要还？”

        韩健冷冷一笑道：“你意思，这一万兵马，南王将置之不理了？”

        “当然也不会。”斗升仍旧低头哈腰，笑盈盈道，“南王说了，‘这些人背叛主上，心生异心，便是要回来又有何用？就算他们图富贵跑了，还有他们妻儿老小，一并处置了就是，这种事还是要引以为戒，不能让其他将士作出仿效。军中法纪还是要言明。此事，就交给你来做了。’监国殿下，您看，这是南王原话。草民不过只是复述了一遍，有不敬地方，监国殿下可要海涵。”

        韩健心说这个斗升还是挺不简单。先不论斗升话是真是假，便说豫州一万兵马改换旗帜，难忘看来便是不可饶恕之事。

        之前韩健有所耳闻，南王平息了豫州内部骚乱之后，便以酷法惩戒过一些参与了谋反官员和军将，甚至将一些人满门抄斩来做到杀鸡儆猴。不过那次杨洛川所针对是军将和官员，没有扩大到士兵层面上，因为是个军将都知道，遇上谋反，一般是主将事，而与手下士兵无关。

        要是这次杨洛川想大开杀戒，也并非没有可能。斗升这话看似说轻松，却好像提醒他，你要是不交出这一万兵马，他们背后妻儿老小可一个都活不成。看到时这些人还会不会为你卖命。

        韩健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这些人确是两面三刀。看来，本王也要先杀了他们才是。”

        “啊？”斗升脸上笑容突然一淡，他没想到韩健会说这等话。

        “不是吗？”韩健一脸严肃之色，“要是让南王先将他们妻儿老小都杀了，他们留江都，迟早会成为隐患，那就不如先杀了，杜绝他们再生异心。斗先生认为此计如何？”

        斗升一笑，露出个“我小瞧你”神色，道：“监国殿下此计甚好，不过付诸实施却有难度，就要看哪边动作了。不巧，草民离开豫州时听闻，南王已经准备动手杀人了，而且还命人将消息带来江都，不知监国殿下可有听闻？”

        韩健这下知道，什么杀人之事根本是子虚乌有。但有些事，不需要发生，只需要让人信就行。

        南王不需要杀人，只需要找人来散播谣言，让那一万兵马知道，那军中便会产生哗变。而这一万兵马，现如今都北方前线，要是这一万兵马心生恼怒，继而军中哗变，就好像一锅粥里有一颗老鼠屎，蒸锅粥也就臭了。

        “斗先生这是威胁本王？”韩健冷声道。

        “不敢，不敢。”斗升笑道，“草民说了，南王让草民来江都做事，都已经言明，没有任何要藏着掖着。南王是否会杀人，草民也确不知，但却知道，是有人把消息传到了江都来，至于是谁，草民也说不好。草民南王看来，终究只是个外人。监国殿下认为，南王会把机密之事跟一个外人详说？”

        韩健起身道：“既然如此，斗先生便请回，本王有事做。”

        斗升笑道：“殿下是想马上派人去北方知会，要把那一万人都杀了？恐怕来不及，草民听说，南王先草民一步，已将此消息传往江都之地，相信现，军中上下早已得悉了这消息。而且，南王还将消息不小心走漏给洛阳一些商贾，大概这些商贾会把消息带给洛州城内，还有北王府似乎也知晓了这个消息。太复杂，草民也说不清楚。看来……”

        韩健见斗升那一本正经地说，便知道这斗升是很不简单。斗升说了这么多，其实很可能这计谋，就是斗升跟杨洛川提。只要令江都阵中发生哗变，再将消息通知给洛阳军和北王军，以现下云锦处境，他还能不趁机反攻出来，做殊死一搏？

        “斗先生说这些，本王有些听不懂。”韩健道，“就算消息外传，又有何关系？”

        斗升又是稍微一愣，心想，刚才还那么聪明狡猾人，会一时间糊涂到听不明白？

        “监国殿下，可是要让草民复述一遍，陈述利害？”斗升问道。

        “不用了，只是要先告诉斗先生一声，那一万兵马，下已经送回到豫州境内了。本来他们便是代表南王府助朝廷抵抗叛军，如今得胜，他们也是时候返回故土。”韩健笑道。

        “什么？”斗升这下瞪大眼

        斗升意识到，要是韩健话为真，那事情可就乱套了。

        本来南王要杀那一万兵马亲眷消息传到江都来，是为了令那一万兵马心生恨意，继而军中哗变。但若是这一万兵马已经豫州境内，得知这消息之后怎会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候，这一万兵马岂不是要直接往豫州城去，将豫州之地闹个天翻地覆？

        “监国殿下莫开玩笑，如今战事尚未平息，殿下怎会将兵马遣回？”斗升笑着，不过脸上已经没有之前那样自信。

        韩健笑道：“斗先生说错了。那一万兵马，本来就非东王府兵马，我东王府留下，难不成还要给他们论功请赏不成？”

        斗升长长吸了口气，他此时，只能希望韩健说话是信口开河，否则他这次是回不了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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