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语
思返谷是琼华派弟子静心思过的地方，琼华派四季如春，芳菲随处可见，思返谷里却无一花一木，为的是令弟子专心思过，不致心有旁鹜。
今日这里静静的只有天河一人，他呆着无事，“思过”又实在思不明白：“不就是起来晚了点，剑上有灰没擦吗？师叔干嘛这么生气……”想着想着，睡意又涌了上来，居然不知不觉打起了盹。
“嘻嘻，臭小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在这里思过的滋味怎么样啊~”戏谑的声音从天河身后传来。
天河一回头，只见一道火红色的身影跳上了自己的肩，正是火儿。
“是你啊，小……火儿，我好像好久都没看见你了，你去干什么了？”天河多日未见火儿，今日一见还着实吓了一跳。
火儿撇撇嘴道：“没什么，小莫叫我去办点事情，前天才回来。”顿了顿，继续道：“话说回来，你在这里待得怎么样？从早上坐到现在，以你上蹿下跳的性子，肯定很无聊吧？”
天河叹了口气，抱怨道：“是啊，是挺无聊的，又没有饭吃，只能干坐着，又饿又累。”
火儿忽然瞥了一眼身后，嘿嘿一笑，道：“又有人来看你咯~”
紧接着，天河身后一阵清脆的笑声道：“嘻嘻，居然有人敢在这里闲聊，胆子可真不小~”
天河一回头，不远处，一个少女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正是璇玑，她身旁的怀朔也是一脸微笑：“云师弟，在这里恐怕是闷坏了吧？”
璇玑做了个鬼脸道：“我倒是看他一点思返的一丝都没有，小心我告到紫英师叔那里去，让他罚得更重！”
天河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璇玑笑道：“看不出来，你入门时间不长，丰功伟绩倒是不少，能被紫英师叔送来思返谷的，你还是第一个呢！我和师兄哪能不来看看？”边说边嘻嘻直笑，搞得天河满脸通红。
一旁的怀朔忙打圆场：“璇玑，别闹了。”
“好嘛好嘛。”璇玑道，看了一眼天河肩上的火儿，顿时笑意盈盈，招手道：“小火儿~快来我这里，不要和那个呆子在一起。”
火儿听到璇玑的话，三步两步从天河肩上跳上了璇玑的肩膀，舔了舔璇玑的俏脸，道：“璇玑姐姐，才这么一会儿没见，你又漂亮了呢~”
璇玑听了这话，顿时连眼角都带上了笑意，摸了摸火儿柔顺的毛发，笑道：“小火儿真乖~等一会啊，我让师兄去趟厨房，给你带一块牛肉来~”
怀朔闻言，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自己又是逃不过了。
这几日火儿在山上经常四处玩耍，和大部分琼华派弟子都混得很熟，尤其是一些女弟子，见到火儿一副小巧可爱的模样，顿时爱心大发，连眼睛里都是星星，争先恐后地要抱它，其中自然有璇玑，璇玑曾经想把火儿据为己有，但知道是莫尘的仙兽后，且遭到莫尘的拒绝后，只能悻悻作罢，不过还是三天两头跑到莫尘那里去找火儿玩耍。
天河无奈道：“唉，这里好无聊，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怀朔道：“现在子时已过，依照本门规矩，你可以走了，要不然我和璇玑也不敢来打扰。”
璇玑笑道：“是啊，这么晚了，我也要去睡觉了，不多说了。哪天你再被罚来思过，我跟师兄再来看看~嘻嘻，菱纱师妹老说你是什么也不懂的野人，今天看来，真是一点不错。”顿了顿，转头对火儿道：“小火儿~今晚去我那里睡觉好不好？”
火儿摇摇尾巴，满脸兴奋：“好啊好啊~”说罢还舔了舔璇玑的脸，弄得后者咯咯直笑。随后，璇玑带着火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她年龄小菱纱不少，但依先入门者为大的规矩，她倒算是菱纱、天河他们的师姐，言语间显是十分得意。
天河只听得啼笑皆非，见她走远，问怀朔道：“师兄，那个……那个璇玑师姐，你们又在一起了？”
怀朔不禁莞尔道：“什么师兄师姐的，叫我们的名字就行了。你是说上次夏鸣虫的事啊，璇玑她不知又从哪里听说，紫英师叔不喜欢这些小东西，所以她也不捉了。这几天又开始缠着我找人帮她铸把好剑送给紫英师叔，唉，派里就数紫英师叔铸剑的本领最高，哪用别人送他……”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我也该回去了，你多保重，大家改日再见。”笑着和天河告了别。
天河伸了个懒腰，也出了思返谷，方要回房休息，只见莫尘和梦璃笑盈盈地看着他，天河奇道：“莫尘、梦璃，你们怎么在这？菱纱呢？”
莫尘微微坏笑，道：“她啊。大概还在给我洗地吧。都是拜你所赐，我还要谢谢你呢，天河~”
天河微微一愣，疑惑道：“洗地？为什么？”
“扑哧~”梦璃忍不住笑道：“没什么，云公子，莫公子只是打趣你呢。具体情况明早再和你详细叙说，我和莫公子只是听说云公子被责罚，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如今见云公子无事，我们也就不多待了，云公子你早些去休息吧。”
“呵呵，谢谢你们，莫尘，梦璃。”天河觉得有些感动，“那我就睡觉去了，在这里坐的快累死了。”说罢径直离去，嘴中还喃喃道：“菱纱去给莫尘洗地？菱纱到底怎么了？莫尘为什么要谢谢我？奇怪……”
“扑哧~”梦璃听到了天河的话，又是忍俊不禁，微微瞥了一眼莫尘，笑道：“莫公子，以前我还没发现，原来莫公子你这么坏~”
莫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什么，开个玩笑而已，我想菱纱和天河也不会计较的。”
梦璃抿嘴一笑，道：“是啊，菱纱她……大概不会介意吧。”转而想到菱纱满脸不情愿地去给莫尘洗地，又是忍不住一笑。
莫尘微微有些尴尬，看了看空中明月，道：“那个……时候不早了，也看了天河，我们也会去吧。”
梦璃点点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两只玉指轻微交缠，看了莫尘一眼，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莫尘见梦璃方才还笑意连连，此刻却是愁容淡淡，不由得关心道：“你怎么了？梦璃？”
梦璃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我还有件事，除了爹娘，莫公子……和菱纱他们算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我心里有些事，想对莫公子说……”
莫尘微微一愣，心中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道：“是什么事？”
梦璃娥眉微蹙，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我自从听说要和妖界开战，心里总是烦闷得很。我问过师叔，也问过琼华派其他弟子，其实大家都不清楚妖的实力深浅，如果……如果这次大战像十九年前那样惨烈，你、我、、云公子、菱纱，我们可能都会……”说到这里，语音渐转微弱，默默低下头去。
莫尘微微一愣，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件事……”顿了顿，坚定道：“梦璃，你放心，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们一根头发的。”
梦璃摇了摇头，微声道：“不，我不是怕死，我怕的是、是……那种感觉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上次在剑舞萍我就和莫公子说过，我脑中有团影子，但却没办法看清是什么……我只是不喜欢看见流血、受伤……不管是人还是妖……”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抬起头来，轻声问道：“莫公子，你是不是认为人与妖有别，就像师叔那样……”
莫尘叹了口气，道：“在我眼里，本就没有人、妖之分，或许你了解的太少，其实，妖和人除了在外表上并无不同，相反的事，妖大多心思单纯，几乎毫无心机可言，这点，相比之人的勾心斗角，却是要强上许多。”
梦璃脸色微微好看了一些，看着莫尘清澈的黑眸，道：“莫公子……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莫尘点点头，又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梦璃的头，叹道：“你真是一个傻女孩，你心思太单纯，其实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你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站在你身边。”
梦璃脸上一红，感动道：“莫公子……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和莫公子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你总是那么不同，好像没有什么事办不到一样……很谢谢莫公子要保护我，我真的很高兴……只要莫公子不嫌弃我，我们可以一起……一起去很多地方……”
莫尘闻言，身子一震，见梦璃绝美的俏脸上，带着一丝期盼，竟让人心里生出无尽怜意，无法拒绝。
忽然，莫尘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莫尘忙紧闭双眼，意图阻止泪水的汹涌而下，口中道：“我……我这种人，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
梦璃双手抚着胸口，闭目道：“我不管……我只相信我的认知，其实，在九年前，甚至更早，你的身影早已被梦璃深深地记住了，这些年来，从未淡化……我希望，能一直将莫公子放在心中……一直……莫公子，你……会不会嫌弃我，觉得我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
莫尘冰封的心第一次被融化，他本以为在万年前，在那个他深爱的女子为他而死之时，他的心便已经死了，他或许不知道，在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与菱纱，天河，紫英还是梦璃的相处中，他的心再一次活了过来，朝夕相伴，生死并肩，他们之间已经连接起了一道斩不断的情丝，或是友情，或是……
莫尘望着梦璃，挣扎许久，道：“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你能不嫌弃我这种人，我便已经是觉得三生有幸……”顿了顿，莫尘继续道：“梦璃……如果、如果我做了一件错事，非常大的错事，会让你、菱纱、天河和紫英他们都觉得无法原谅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梦璃微微一愣，仿佛没有思考一样地点头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相信，一定有你的理由，有你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莫尘心中一震，竟是无言以对，良久，叹了口气道：“……谢谢你，梦璃……真的谢谢你。”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金色光芒：“你既然对我如此，那我绝对、绝对不会让琼华与妖界之间挑起战斗，你不喜欢流血，我便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一个妖受伤，我莫天慠在此立誓，绝不违背，除非我死！”
“莫天慠……”梦璃低声重复了一遍，抬头道：“这就是莫公子你真正的名字吗？我又知道了你一个秘密呢。”声音中透着无限的喜悦，似乎觉得自己更深一步了解到了面前这个男子，也是自己心中的那个男子。
莫尘点点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梦璃。
这一刻，全世界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黑夜，似乎也温暖了起来。
多年之后，不知你还记得，曾经有人，在你面前，对你低声诉说心语吗？
多年之后，你可还记得，那深深镂刻在心间，不死不弃的誓言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那一片温柔的静谧之中，他张开双臂，与面前的美丽女子，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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