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陆炳送来的木匣子里面除了信，还有五十多两散碎银子以及几件银质首饰，想来这就是义兄夫妻两个所有的私产了。
独没有什么弹劾奏疏。
问陆炳。
陆炳回道：“你义兄的确是上书了一份弹劾严嵩的奏疏，叫《请诛贼臣疏》。正是因为此疏得罪了严嵩，他们夫妻双双被严党矫诏杀害。”
难道是拉美西斯在狱中临时出了不可预料的状况，因此未将《告岳武穆疏》留下来？
或者，他的思路也不对。
毕竟真的《告岳武穆疏》是弹劾的魏忠贤，却不是严嵩。
否则，真如拉美西斯信中所言，他已留下了《告岳武穆疏》，那么意味着这份奏疏已经在这个世界此时的朝代出现了，她应该会收到系统的一点提示才对，但是，她脑子里安静得像坟墓，连阿梁都三个月未回应她了。
又或许，不是阿梁出了问题，也不是系统出了问题，而是她留在那边现实世界里的身体已彻底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系统没必要再给她任何提示了，因为已经毫无意义，大boss没兴趣玩儿她了。
也所以，自杨继盛离开后，她的身体慢慢再无异样。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是她思维、精神的延续。
彻底出不去了，灵魂便就只能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永远游荡。
“玉英，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陆炳问。
“……”楚楚遥远的思绪被陆炳拉回来。
早就设想过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困死在游戏里的结局，楚楚此时倒不觉得有多悲伤。
她被陆炳灼灼看着自己的目光吸引。
他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了。
呵呵，还记得他第五小妾的戏言。
“我？”再度被他暗示，楚楚真正迷茫了起来。
以后的时间大把大把的，要怎么消耗这些无尽的光阴呢？难道现在就困居于男人的后院？
这游戏做得逼真，大明朝的山川河流，江海湖泊，鸟语花香，清风徐来……跟现实没区别。
原来做游戏公司程序员的时候，她的时间怠半都被工作占用了，几乎没怎么享受过生活。现在有了无穷的时间，那就，先去游历一下这古代大明朝的大好山河吧，把那个世界里想看没有时间看，想玩没时间玩，想吃却没时间去吃的，统统都享受一遍。
“这个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楚楚向往道。
“你……”陆炳听得浓眉打结，“那你要看多久？”
“我现在没什么正经事儿干，所以，看心情。一年四季，或者，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怎么要这么久？！”
楚楚才听出来陆炳急不可耐的语气，看向他。
他紧抿着嘴，眉头聚拢成川，一脸便秘模样。
她想笑。
更想逗弄他。
一本正经道：“嗯，因为冬天我想要像候鸟一样去南方过冬，夏天想去极北处玩儿雪；三月去秦淮河畔赏柳，七月进洪湖水中看荷；春来了要去洱海边放放纸鸢，秋天，自然得去阳澄湖品尝一下大闸蟹。”
“哟，听起来你比我这个朝廷命官还忙啊。赏荷吃蟹，玩雪放鸢，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凑，看来是没空去看看某人了？”
“自然是，其实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闲人。你听我说的都是些吃喝玩乐的事情，看似很闲，那是我会生活。”
“什么都能给你道出些歪理来！”陆炳气呼呼道，“那看完了之后呢？”
“嗯——”楚楚憋笑，故意拖长声卖关子，瞥到陆炳似乎隐忍着情绪，一笑，轻声说：“看完了之后我就来找你。”
现实也好，虚拟也好，做自己想做的，便好。
什么小妾不小妾的，她就是喜欢这个男人。
陆炳没想到她这次回答得这么爽快，欣喜若狂，竟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完全对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乡邻视而不见。
良久，他才松开楚楚，低头凝着她追问道：“如果我想你了，我要怎么去找你？”
楚楚想了想，说：“我每到一个地方就给你寄一张明信片，告诉你我在哪里。”
“明信片？”
“嗯，类似你们这里的薛涛笺。笺上面我会画上我正在停留的那个地方特色的建筑物、或者植物、或者人物、或者美食什么的。你猜中了便能找到得到我，若猜不中，那我也没办法了。”她调皮地耸耸肩说。
“听上去很有趣。”陆炳没生气，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模样，唇角微翘：“那不是很考我对各地风土人情的熟悉程度？”
“当然。”
两个人都是爽快干脆的人，尊重对方，楚楚还想要四处走一走，看一看，陆炳便放任她，并没有想过困住她。他放她去游历，只希望她累了的时候便回到他身边来，从此一日，三餐，四季，相互陪伴。
喜欢一个人，譬如放风筝，让她振翅高飞，但互相有一根线始终维持着。她怕没了线拉着，就摔下来了。他也怕没了线牵着，就真的再寻她不见。
楚楚也果如她所说，每到一处地方，便给他寄一份薛涛笺来。
她的画，简单几笔，竟将物事勾画得惟妙惟肖，一眼便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陆炳暗自庆幸，若没放手，他怎么有机会发现这女子竟还有这种才情？
除了画，楚楚每次还会附上一句话，无非是这句话——我安好，你还好吗？
我也安好，但很想你。
想，便找去。
正好朝廷无事，陆炳向嘉靖多请了几天假。
陆炳自然知道楚楚这个时候在哪里。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嗯，这个季节，八百里鉴湖水中，鳜鱼正肥美。
鉴湖在浙江绍兴。
鉴湖又名镜湖，相传黄帝铸镜于此而得名。
其实镜湖更贴近些，因为此湖湖面宽阔，水势浩淼，青山倒影湖中，泛舟其中，碧波荡漾，宛若镜中游。
陆炳亲摇着乌篷船载着楚楚到了湖中心，然后放下船桨，又插了两根钓竿，戴上蓑笠披一身蓑衣，两人就静静地挨坐在船头望着水里一动不动，郝然就是两个专业的渔翁。
鳜鱼肉质细嫩爽滑，楚楚为了这一口，在此停留日久。
她今日想要钓几条鳜鱼上来，自己动手蒸来吃。
陆炳觉得麻烦，想吃直接下馆子，瞧这日头晒得人头晕。
楚楚说去馆子里的确省事实力，但是你不懂亲力亲为的乐趣。
跟着楚楚几日游下来，陆炳数度生出想和楚楚就此远离朝廷，归隐湖中的想法。但想起嘉靖，甩甩头，不得不将此念头深埋心底。
楚楚何尝没有如是想法？
她瞧到了陆炳的欲言又止，也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的结局——四十壮年猝死在工作岗位上，但他没说出口，她也就没说出口。
他做的任何选择，她都支持他。
鉴湖很大，两人有点随波逐流的意思，乌篷船停泊在哪里，两人便在哪里上岸寻个客栈吃饭、打尖儿。
自这日起，开始出现怪事。
两人找了家客栈定了房，正要给定金。
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爷、姑娘，你们的饭钱房钱早就有人替你们付过了，还给的是双倍的价钱，不用再给了。”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无论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陆炳是微服出行的，并不想沾上麻烦，带着楚楚换了家店准备住下。
但怪事了，又有人付了帐。
接连走了三四家，都是如此。
似乎这个镇子上所有的客栈、食肆都有人为他们提前买单。
“看来是冲着咱们来的。”
躲不过，便坦然接受。
楚楚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反正已经给了钱了，不吃白不吃。
两人边吃边聊。
陆炳说：“这家店的清蒸鳜鱼还不错，很鲜。但是顿顿吃这道菜，咱也腻了。玉英，明天起就别点这道菜了吧。”
楚楚说：“清蒸鳜鱼我还没学会呢，不多吃几顿，我怎么做得好？”
陆炳说：“其实清蒸鳜鱼并非难做的一道菜，但是，关键是——”他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道：“关键是，玉英，你得下厨房实际操刀呀。我瞧你说了好几次，但厨房却一次也没进过，纸上谈兵怎么做得出清蒸鳜鱼来呢？”
楚楚眼睛一瞪，正要狡辩。
“哈哈哈……”有人大笑着自门外走进来。
陆炳站起身来，“哎呀，是徐首辅，你这是赶巧偶遇还是有备而来啊？”
严嵩下台后，徐阶便自次辅升职成了内阁首辅。
陆炳一见他现身，便明白了买单的事情是谁干的了。故意那样说，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徐阶厚脸皮道：“本来是出公差，无意中得知你也在此地，就过来偶遇，哈哈哈。没扫了你的雅兴吧？”说着话，他有意无意往楚楚看。
“你说呢？”陆炳睇了他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给楚楚夹了一块鱼肉，以示对楚楚的重视，也是对刚才徐阶看向楚楚的警告之意。
这女人，你可不要动歪脑子。
但陆炳其实是关心则乱，徐阶哪里是要对楚楚有所动作的意思？他只是好奇陆炳请假离京，就为了这个女人，不免稀奇，多看了两眼而已。
“还好还好，我叫手下为都督大人付了饭钱房钱，也算是将功折过了吧，哈哈。”
徐阶找来，自然是有十分紧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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