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修葺

“不必如此劳烦南国主。“秦舒煜字字平缓。

        把头搭在秦舒煜肩上的南瑾陌盯着在黑暗中上下起伏的那只纸鸢，纸鸢在夜色里成了一豆飘渺的光点。

        “要不，你叫他人来南与寻你，该是比你主动返回的好。”

        秦舒煜听着她愉悦轻盈的声音，顺着视线往那处纸鸢看去，他笑出了声，“南南，还真是聪颖。”

        对他的夸奖已是习以为常的南瑾陌，抬手扯了扯他的嘴角，“平素常听到你这些夸词，不如你换个法子让我高兴高兴，比如，以身相许？”

        秦舒煜的嘴角在拉扯下，咧得开了些，“那国主嫁吗？”

        他瞬间感觉嘴角被拉得更开了，“看你长得美就算了，没想到还想得美，你就双手空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要娶一国之主了？真不诚心，真不愧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从。”

        “南南，这手指该是扯痛了，要不放下来，休息片刻？”秦舒煜脸都快要笑僵了，南瑾陌才悻悻松了手，“你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点手酸。”

        “迎娶一国之主，是该奉上诚意的，倒是南南，为何如此讨厌那位？”

        南瑾陌警惕着，反问他，“你不会是要告状？”

        秦舒煜矢口否认，“怎么会，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我只想现在知道了，就好避开，以后不再犯。”

        听南瑾陌说完，秦舒煜也把她送到了房门口，藏起笑音，“是挺令人讨厌的，见着那位，我替国主狠狠骂他。”

        南瑾陌打着哈欠，把手放在门框上，打算推门而入，“感觉你和他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你不会那么自以为是，把东西强加于人。”

        秦舒煜拿手刮了刮自己下巴，目光坦荡，直白。

        “所以，国主是喜欢我的？”

        南瑾陌收起困眼，瞬间来了精神，手停在门扉上。

        “那你留在南与，作我的王夫，可好？”

        返程的船平稳拨开海面，南瑾陌盯着已经被嵌成镜台的那面古朴铜镜，边缘破败得更加厉害，铜漆大片掉落。

        凉月见她盯着镜子发神，轻声问道，“主子，扶光殿下不仅把镜子给您取回来了，还把那件嫁衣给送给您了，您要看看吗？”

        南瑾陌转过身，“嗯。”一眼就看见了撑在架子上的，那件由绡纱织成的鲜红嫁衣。

        也是第一次见的她，用手掌撑开每一厘每一寸，绡纱贴合在她的肌肤上，有着不冷也不热的舒适度。而每一寸绡纱薄如蝉翼，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让白皙的皮肤完美的保护在了绡织里，看不出一点暴露的痕迹。

        绡纱珍贵，烧不毁砍不断，更是因为可塑性极强，可伸可缩，穿在人身就能完美贴合自己的玲珑曲线。更是因为轻薄无感，手掌像是被裹在一片轻薄的云里。

        岸上一寸绡纱值上千黄金。

        更不要说这样大片的红绡纱。

        她的手指刮过绡纱上的花纹，每一寸都是一层暗涌的浪花，所有的浪花在胸前汇聚，最后捻成连串的凤凰闻牡丹。

        “还真破费。”

        南瑾陌情不自禁地感叹着，站在门外的秦舒煜敲了敲门框，“进来。”

        秦舒煜一眼就瞧见了那件嫁衣，他摇头轻笑，朝她走近，“倒是有几分真情，南南若是喜欢，可以穿来试试，毕竟红绡纱珍贵，难得一见。”

        她还不等她说话，声音贴在她的鬓边，那股有若似无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耳侧，“就只能穿给我看，毕竟是嫁衣。”

        她一扭头差点撞上秦舒煜的鼻尖，她吓得声音高了几度，“你这人，走路怎没声音？”

        秦舒煜浅浅笑起，伸直了背，挺立起身，他语调上扬，“南南，见过哪个杀手贴近人的时候，有声音？”

        他的目光落在那面镜台上，“这面镜子如此破旧，南南是有收集旧物的癖好？”

        南瑾陌被他刚才突然一吓，整个人没好气的说，“还不是我那位好哥哥的旧物，本是打算还给剑宗的，偏偏人不要。”

        秦舒煜拿手蹭了蹭下巴，难怪在雾灵山碰到了她，想到这里，他又重新打量起那面铜镜，“这花纹瞧着眼熟，你哥哥没说是从哪得来的？”

        南瑾陌这才歪着头，盯着秦舒煜，“我从昨日就感觉你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

        却见着他笑意连连，“倒是南南你打算瞒着我多少，若不是听无妄说，与海底建交要遭遇三道惊雷，我还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而这件绡纱，我猜，可以抵御一番，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南瑾陌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你不仅不劝我收手，反倒出谋划策，你刚刚不是说不让人看吗？”

        “我知道自己拦不住你，不如想办法保护你。”

        毕竟你和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样。

        船停靠在山脚下，一行人沿着熟悉的路上山。

        已是初春时，点翠的绿意开始攀附峭壁高耸的岩壁，几分潮湿的松软的绿草甸把人软绵绵的往上赶，南瑾陌带着身边的几个亲信又重新回到了昭愿寺。

        朱红金字的牌匾提着三个张狂大字：昭愿寺。

        南瑾陌看着这半扇耷拉下头的大门瞬间气不打一出来，修缮炸损的昭愿寺竟连大门都没修？！

        大门在他们一行人踏过门槛之际，彻底崩坏。

        轰然倒地，激起一片洋灰。

        秦舒煜一把拽过南瑾陌，却不小心自己先呛到了灰，喉咙里像突然进了倒刺，他勉强的抑制想要咳嗽的欲望，边对南瑾陌说起，“小心点。”

        南瑾陌轻轻地顺着秦舒煜的背，“你怎么越来越急躁了，若再你出事，我定要把这破庙给烧个干净。”

        “咳咳。”跟在身后的袭枫仪同无妄走上前，袭枫仪娇嗔着，“南姐姐，你还真是护短。”

        秦舒煜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深，他拉过南瑾陌的手，“臣还没那么矜贵娇气，国主走吧，莫在小事上纠结。”

        “肯定护短啊，毕竟最后一朵幽兰昙可是拿给他吃了，命可不是精贵得很？”南瑾陌边拽着秦舒煜，边凑近袭枫仪耳边，“你和无妄是谁先主动的？”

        袭枫仪站住，大笑着，“南姐姐，肯定是我啊，这还有什么好问的？”走在最前面的无妄顶着通红的脸，默默回头看了袭枫仪一眼，南瑾陌又多问了一句，“你要同他回西陵了？”

        袭枫仪握住南瑾陌的手，“回西陵的话，还得南姐姐助我一臂之力。南姐姐，你会吧。”

        南瑾陌盯着眼前这片废墟破败的寺庙，心头有了打算，“那你得把无妄小师傅借我用一用，然后再派兵送你们二人回去。届时，豆丽也随你回去。”

        袭枫仪笑得灿烂，“这是自然。”

        就看见袭枫仪几步与无妄走在了一起。

        觉成住持是被火光浇醒的。

        他慌乱的裹上袍子往屋外冲去，见着眼前的庭院起了火。

        南瑾陌手里摇晃着火把，火光下的她黑如墨的长发散在身后，如海潮般的长卷发里镶着一张白里透红的笑脸，而她笑魇如花，像是一簇盛开在金光里的淬着毒的血莲。

        “醒了啊，原来住持你睡得也没那么踏实嘛。”

        “主上！”觉成慌乱极了，火光把觉成的影子变得颤抖不止。

        “这破庙怎还不修呢，是等着本王回来亲自修吗？”

        觉成以为他会当面挨上南瑾陌一脚，吓得眼睛狠狠紧闭，石块嵌进了柱子上，“咔嚓”破裂的清脆声凸显。

        南瑾陌用足尖拨弄起另外的石子，“还是说，根本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老衲，老衲，听信了国师的话，他说，主上、主上还要稍晚些，才会归来。”觉成额角的汗大滴大滴落在了地里，发出“嘶”地一声，浇灭了火痕。

        看来赵入松不仅知道自己去了海底，还知道自己恐怕回不来，所以根本没有修缮这破庙的心思，这群僧人没一个是干净的。

        “原来，住持是国师的狗啊，”南瑾陌贴近觉成的脸，拿着火把凑近觉成的眼睛，“要不，住持叫几声给本王听听？”

        火烧得觉成睁不开眼，他往地上跪去，“主上，主上，饶了老衲这回吧。”

        “主子，找到戏台的入口了。”凉月踩着枯草，走近南瑾陌。

        “不过里面没有人，奴婢发现里面堆得全是整箱整箱的金子，众人盘点了金额，一共两千万两。”

        南瑾陌抻着下巴，是赵入松的私款，”叫劳工搬上船，带回王都。事成后，每个劳工赏三颗根金条，”

        她看着还匍匐跪地的觉成，“既然连国师都无心修葺，那么这碍眼的破庙，就还是不要再来丢人显眼了。”

        觉成看着那片渐起的火光，他慌乱着。

        “主上，您要烧掉这里？！”

        那就从此再无昭愿寺，只有新建的慈恩寺吧。南瑾陌看着火光四起的庭院。

        “亦尘大师素来爱珍宝字画，凉月，你同陈四，搜搜，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南瑾陌顿了顿，抬头对姗姗来迟的人说，“秋冥，你自己也去挑挑，别人是挑不出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举着火把，看着一动不动的他，“亦尘老头本就搜刮的民脂民膏，你别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几缕长发刮到秦舒煜的眼前，他拿手指小心地绕了绕，长发绵绵软软的，像生命旺盛的海藻。

        南瑾陌的侧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她像是一株从破败腐烂的地底绝望向上的血莲，每一滴血每一滴泪浇筑出无坚不摧又脆弱不堪的她。

        秦舒煜心里感慨万千，终于忍不住，他把南瑾陌搂了过来，亲了亲南瑾陌饱满的唇。

        他迅速撬开南瑾陌的唇，点点的舔舐，吮吸，如他的热度一分一寸的把南瑾陌融化，他从来都不慌不忙，把自己的心意一寸一厘的交付与她。

        南瑾陌手里的火把早就在秦舒煜搂起她的时候掉落在了地上，火绕过两人，一场狂妄的大火把所到之处烧得摧枯拉朽，连同南瑾陌的理智。

        这个人不管他是无名，秋冥还是秦舒煜，与他的身份无关，她恐怕对他动了心。

        秦舒煜的手攀附在南瑾陌的肋骨，他用力的把南瑾陌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南瑾陌双手抚着秦舒煜的面颊，在由火光逐渐点燃的天空下，两人纠缠着，拥吻着。

        直到昭愿寺彻底被火海包围着。

        最后被烧裂的塌陷处的裂缝带着剩余的那半匹山一齐滚进了暗沉静默的冰冷海水里。

        烧裂的昭愿寺坠入了冰冷的海水里。

        海面被突如其来的破碎屋瓦砸地七零八落，海水溃败又叫嚣着，最后才又恢复了平静。

        南瑾陌静静地站在桅杆处，看着火光渐渐与黑暗连接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吵嚷，海风吹得她有点冷。

        肩头落下了厚实的大氅，南瑾陌偏头看到了秦舒煜，“这里风大，南南别老站在这吹风了。”

        “你还会回来吗？”南瑾陌看着秦舒煜。

        “会。”秦舒煜的笑多了几分沉溺的柔和。

        南瑾陌没再说话，摩挲着大氅外厚实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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