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祭奠
南瑾陌晃着腿，“秦舒煜你最近烦心事颇多不成？人怎么清瘦了些许，这骨头都有点咯手了。”她看着倒影在台阶阴影处的烛火，渐渐的，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多了几分如胶似漆的亲昵。
烛火成了鲜艳的红，瞬间爬上了秦舒煜的脸，一路烧透了他整个耳朵，在暖黄的光亮下有了令人垂涎欲滴的渴求。
“……还不是因为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快似把我榨到形销骨立，足足一月余许，你竟没有一点有孕的迹象，你是不是该对我坦白些什么？”秦舒煜的手用了点劲，勒得南瑾陌的腰痒痒的。
南瑾陌痒得扭了下腰，她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这秦舒煜明明心头猜了无数遍，甚至连真正的答案都会猜到，他不说，偏不说，要么自己把自己憋死，要么被人逼出来。
她尴尬笑了一声，“我可没诱惑你，是你每日换着说法来，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什么情爱该是放纵之时，秦舒煜，我不逼你，你也别逼我，我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他盯着她被暖黄上色的发鬓，“我不逼你，你也别喝药了，毕竟对身体不好，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南瑾陌的眼睛往即将抵达的台阶落去，“该是来东宫的第一天，你我第一晚的那天夜里。”
秦舒煜整个人僵硬了不少，“那你为何不说。”
她的头搭在秦舒煜的肩上，“谁叫你之前，明明是记起了自己是谁，也还同我装失忆呢，我不过是略施小惩，你知道我这人很记仇的。”
秦舒煜一脚蹬开紧闭的大门，“那现在呢，该是气消了吧。”
“消了。看着你这一头白发，还听着人说要折寿，这心头倒是莫名难受了起来，你确实是个傻子。”南瑾陌略带娇嗔的埋冤着。
面前开阔平坦的地面，伴随着流水的声音，来自空间深处流动的新鲜空气还在鼻息间反复试探着。
“我无碍，倒是你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就够了，我常会想，我没出现在花楼，你恐怕也会跟他人走了，毕竟在寻你的路上，我时常迷路。”秦舒煜挂上一抹无奈的笑。
南瑾陌捏了捏他的鼻尖，“这话怎么那么酸呢，这大陆还有其他人敢和你比权势？你怎么就没想过，我找得就是你？”
“明明知道你这坏丫头满口谎言，可我就是甘之如饴。”
南瑾陌语气有点紧张，她放在秦舒煜肩上的手，不由地蜷曲成拳，“南珉隐，是活着的吧？”
秦舒煜抱着她往里面走，“你恐怕还先做好个心理准备。”
南瑾陌抿着唇，从中挤出了个干瘪瘪的字，“嗯。”
“我没动手，南南，你该知道，”秦舒煜语气格外诚恳，“若我动了手，倒下的就是他了。”
听秦舒煜如此说道，南瑾陌反而更加有苦难言，她深知三个南珉隐都不一定能打得过秦舒煜的一只手，而秦舒煜还被重伤至此。
“我替他谢你的不杀之恩。”
“让他，也是道义之举，只要南南不计较就好。”
流水汇聚成潭，潭中琉璃砖堆砌成水床。
氤氲水雾散去，水床之上躺着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具呼吸尚存的躯壳。
她赤脚直接落入水里，平缓的流水刚刚没过她的脚踝，远瞧那水床以为高过脖子，近身不过齐人腰间。
南瑾陌提了裙裾半天，沾了水的裙裾越来越重，她索性放任其泡在水里，她扭头看了看站在水潭边一动不动的秦舒煜，“这裙子湿了，你怎么不过来？”
隔得很远的秦舒煜笑得如沐春风，“怕你打我。”
回过头的她，终于见到了那张没有生气的脸。
她心头百感交集，在气愤之余，抬脚就想把南珉隐踹下去，却被吸水笨重的裙裾绊住了身，她把湿透的裙裾费劲拉扯，抛下臃肿的裙裾，只留着里衬。
她翻身上了水床，是她的这个混账老哥，害她从生到死，再由死复生，她盯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平润的眉，那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瘦削到甚至开始凹陷的面颊。
南瑾陌抬手，几个巴掌扇在那瘦削的面颊上，“南珉隐别给我装睡，快点起来！”
南珉隐并没有丁点反应，南瑾陌的眼泪滴落在南珉隐凹陷的面颊内，“别拿这个态度来糊弄我！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还玩金蝉脱壳？”
随着南瑾陌失了控的殴打下，南珉隐苍白的面颊上多了几分异常的红肿，这点红，给他苍白的面颊增添了点血气。
秦舒煜看着因为失去理智快要跌落进水潭的南瑾陌。
他倾身前来，把力气全无的南瑾陌拽离水潭。
南瑾陌死死抓住秦舒煜的手臂，“秦舒煜，他的手，怎么是稻草填的，还有他的半边身子，怎么、怎么，都不见了？”
“他还是死了吗？”
南瑾陌呆呆地仰头望着站在水床边的秦舒煜。
秦舒煜果断抓起南瑾陌的手，而她在秦舒煜的帮助下，倾身触到了南珉隐微弱的鼻息。
得知他还一息尚存的南瑾陌，在这一刻彻底瘫软在那张水床之上。
“人没死，就是醒不了。”秦舒煜看着南瑾陌。
“和我当时的情况一样。”南瑾陌喃喃自语。
“既然人看到了，今天还是先回去了。”秦舒煜还是把浑身冰凉的南瑾陌抱了起来。
“我寻了很多地方，唯有潮湿的地方，你哥才得一息尚存，所以没有办法，只得把他放置在这。不过这里对你算不上友善，你还是少来得好，搞得全身连丁点温度都没有了。”
南瑾陌把头埋进秦舒煜的脖子里，她浑身冷得抖到不行，她在贪婪地汲取着秦舒煜身上的热，又往秦舒煜怀里缩了缩，“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醒来的吗？”
“嗯？”秦舒煜抱着她，大步出了这密室。
“一片水声里，最先亮起有许多盏灯，我撑舟泛游，就一路顺着那灯，我撑着……蒿，后来，遇到了凉月……”
南瑾陌眼眶有点酸，“还有翠微，她们叫我快点回去，”南瑾陌压低了哽咽的声音，“我还没懂是什么个状况呢，就碰到了雷天益，他用劲把我的小舟往前推了好远好远……”
秦舒煜动了动嘴角，只是看着南瑾陌。
“后来，我就碰到了临姐姐，她要我替她给我哥道个别，说她等不了他了……”南瑾陌用手腕去蹭掉止不住的眼泪，“我平时不是这么爱哭的……”
“我知道。今天，没事的。”秦舒煜轻声安慰着。
“他们呢？”南瑾陌眼里擒着泪，仰头看秦舒煜。
“都安葬好了。他们能生生世世留在自己的故乡，也会替你好好守护南与那片净土，你放心。”秦舒煜亲了亲她的额头，“都过去了，咱们回去，你也好好睡一觉，好吗？”
“我替他们谢谢你。”
南瑾陌眼前的黑暗早已消散，而现在困扰在她心里的那片黑暗也渐渐被驱散，破碎的自己又一点点重新拼凑，最后凑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她。
压抑沉闷的台阶在向上延伸，最后断在了那片昏沉的微亮中。
穿过漫长无尽的黑暗终会抵达的是黎明。
明暗交叠的光线从窗落下，铺满了那张书案。
“秦舒煜，我答应，嫁你。”
“咔哒。”在秦舒煜的靴面落在书阁的地板上时，他听到了她清澈明朗的声音。
在这一瞬间，他的血液沸腾起来。
“咚咚咚。”
是他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跳动的声音在这片沉静的书阁里变得加清晰可闻，在万簌俱静之中也变得滚烫鲜活。
“但是，先前我找你讨要的那份聘礼不当数了。”
南瑾陌的声音比往日更加魅惑着人心，她像是一株不断往人心渴望的深处扎根的带血带刺的莲，张扬着欲摆不能的渴求，张望着阳光雨露甚至是血肉的喂养。
“你别下地，地板凉。”
秦舒煜几步走近那张书案跟前，轻轻把她放在书案上，他用展尺铺开了一张宣纸，他捻起砚台上的一只狼毫。
“这次，你要什么，我写。”
摇晃着赤脚的南瑾陌坐在书案上，她背对着窗，衣料被水汽沾湿，冰冷浸入皮肤的寒瑟，又让吹入书阁内的风变得更陡峭了不少。
南瑾陌偏头看着一本正经的秦舒煜，她玩性突起，想逗逗这个装模作样的良家子。
提毫许久的秦舒煜半响没有听到南瑾陌的声音，一滴墨低落在宣纸上，晕成了一片狼藉斑斑的污迹。
他偏头看着南瑾陌，而她眼里暖暖的爱意和柔情，这一瞬间，他有点恍惚了神，却看着她招了招手。
“秦舒煜，你过来，得悄悄给你说。”
秦舒煜虽感觉大事不妙，却鬼使神差地搁下手里的狼毫，背手前往，他附身上前，用鼻尖蹭着南瑾陌的脸颊，笑意满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南瑾陌的气息绕过他的脸颊，咬了咬他的耳朵，她双手拉了拉他系得整密的腰带，很结实很牢靠，“我怎能忍受一直受你主导呢，你这小傻子。”
秦舒煜的笑停顿了片刻，他的手擒住了南瑾陌的手，“你这个坏丫头啊，这可是书阁，人来人往的，我这人小气得很，不喜欢你被他人瞧见。”
“这不是在向你讨要聘礼吗？”
南瑾陌的手凉得不行，秦舒煜的手只是覆盖在她的手上，却把手没有从自己的腰带上移开，他语气上扬，说不出的是喜悦还有疑虑，“这就是你要的聘礼？”
南瑾陌用劲扒拉了他的腰带，秦舒煜无奈的笑了又笑，“别伤到自己的手。”
“对啊，这就是我要的聘礼……”
南瑾陌咬住秦舒煜的下唇，反复横跳不断撩拨。
只穿着里衬的南瑾陌玩了火。
秦舒煜敞开了衣襟，脱下外袍，铺在书案上。
“你这坏丫头，我真的快要被你搞疯了，就不能回寝殿吗，非得在这……”
书案一声一声的敲在窗框子上，持续的声音直到天呈现出了一片平和大亮。
所有热流交缠在了一起，汇聚成了汨汨爱意。
秦舒煜把面色潮红，只盖上外衫的南瑾陌裹进了他铺在书案上的白色衣袍里，他赤果着上身，抱着南瑾陌走出书阁，他偏头亲了亲南瑾陌眼睑。
南瑾陌感觉有人亲昵地扫荡了她睫毛上下，她才微撑朦胧的双眼，“秦舒煜，我还没说完呢。”
“我知道。”
“我要亲自提着他的头来，祭奠我千万南与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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