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说是书，更确切地说是不知何人的手札。而凤晞之前让宋宣明看的，正是一段关于风族“火毒”之兆以及缓解之法的记录，书中记载与凤晞现在症状一般无二。

        毫无疑问，这便是纪棠溪所说的那本书。

        “啧，你今晚又要通宵？那我陪你。”说着凤晞披上单衣，拉过椅子坐在宋宣明对面，从芥子空间里往外掏书：“晦之，你说棠溪真不记得这本书，还是……”

        说没有怀疑纪棠溪，那是假的。但是对两人而言，纪棠溪皆是至亲之人，要去怀疑纪棠溪是他们都不愿做的事。

        凤晞没有期待宋宣明的回答，继续自说自话：“反正我不信棠溪是故意推我们进火坑，要下手，我早就殁了。”

        “嗯。”宋宣明敷衍应了一声，翻阅着手札问向凤晞，“对于风族，小师叔的传承记忆记得多少？”

        凤晞总是说自己传承记忆如何如何，宋宣明不知凤晞瞒着多少关于风族的事情。

        “晦之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宋宣明向凤晞递了一个别废话的眼神，继续俯首翻阅。

        “唔，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传承记忆。”凤晞怏怏道，“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出身。”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之前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结契一事是真的！”凤晞立刻拔高声调反驳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烛九告诉我的。”

        “烛九？”宋宣明停下手中动作，望向凤晞左腕。

        “喂，别装死。”凤晞强行把烛九从自己手腕上解下来，两根指头捏住龙头提到与自己视线齐平，“告诉我，你还知道多少。”

        烛九双目紧闭，身体软塌塌的，任凭凤晞如何晃他都不给一丝反应。这气得凤晞将烛九随手扔到桌子上。可烛九一落到桌子上瞬间诈尸凌空弹起，跳回凤晞手腕上继续装死。

        宋宣明记得凤晞第一次见凤晞时，当时尚在襁褓的凤晞包子脸本就肉乎乎的，见到他更是笑没了眼，咿咿呀呀地双手伸出襁褓向他求抱。

        彼时，宋宣明的视线立刻被凤晞那肥乎乎胳膊上的一条红绳所吸引。

        宋宣明早就听闻民间有为小儿系红绳以驱邪保平安的风俗，男系左手女系右。不过，这红绳与宋宣明往常见过的截然不同，与其说是红绳，更像是绳子粗细的玉镯，整体泛着莹润的红光。

        宋宣明好奇去碰，却不料红绳突然活过来，一口咬上宋宣明食指。这哪是什么红绳，分明是一条极小的赤蛇。赤蛇咬完便溜，窜入凤晞襁褓中遍寻不见。

        这也是宋宣明第一次见烛九。

        烛九这名字是凤晞所起，它仿佛铸在了凤晞手腕上，在凤晞年少时一直不离凤晞左右。直至凤晞长大独居一峰，烛九才第一次化出原型。

        谁能想到那不起眼的小细蛇，摇身一变竟化为身长千里的巨兽。巨兽绕峰盘踞，护得凤晞居所严严实实，使得凤晞居所成为玄云山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烛九都同你说过什么？”宋宣明抬眸问道。

        凤晞单手托腮，陷入沉思：“烛九说话总是神神秘秘的，它总说它身负咒缚，不能对我透露太多。但是，它要我牢牢记住一件事，便是去寻我的命定之人结契，否则会备受煎熬。”

        “你怎知我就是烛九所说的命定之人？”

        “我自己的命定之人，当然由我自己选定。我喜欢晦之，那晦之就是我命定之人。”

        宋宣明长叹一口气，不想同凤晞多费口舌。

        凤晞说好要陪着通宵，二更天就睡伏在桌案上砸吧嘴。宋宣明将凤晞抱回床上，掖好被角，自己返回桌案边剪烛忘深更。

        宋宣明将几本手札翻了个遍，对风族有了大致的了解。

        风族乃上古神裔，天生有亲近自然之力。他们表面与常人无异，唯一的标识便是他们身上有火羽状的印记。

        因为风族人血脉中暗含神力，所以常人食之可延年益寿，修仙者食之可增进修为。纵使不啖食其血肉，仅仅与其双修也可滋补阴阳，对身体康健、经络改善大有裨益。也不知是谁最先发现的，此事一经传开，立刻引来无数心术不正者。

        约摸数百年前，也就是宋宣明师祖时代，听说风族已几近灭族。活下的要么隐居避世，要么隐姓埋名大隐隐于市，以此苟活繁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十七年前，隐世的风族其隐居地被泄露，又是一场灾祸。

        十七年前，算一下，凤晞被师父带回来也已十七年之久。

        宋宣明深深望了眼凤晞的睡颜，提笔写了封信传给师父。昔日往事，是时候该一一揭开了。

        翌日。

        “风族第三十七代宗子风竹，叩见巫觋大人。”

        凤晞揉着惺惺睡眼，无精打采地俯视着跪伏在门口的那风族男子。

        风竹在凤晞面前极其恭顺，被宋宣明邀入房内后，终于沉声道出往事：“十七年的那场浩劫，巫觋大人被贼人掳走不知所踪。那夜初见大人，本以为只是普通族人，后见到我族圣兽，才确定巫觋大人身份。如今我族希望全寄托在大人……”

        “唔，等等，让我消化一下。”凤晞打断风竹的话，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晦之，原来我本名叫巫晞，你觉得哪个凤晞和巫晞哪个更好听？”

        自古宗族中通神之人，女者为巫，男者为觋。巫觋是一族中地位仅次于族长甚至高于族长的尊崇存在，可惜凤晞从未听过这个词，误以为是他原本的名字。

        宋宣明当着风族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弹了他们尊崇的巫觋大人一个脑瓜崩：“和烛九一边玩去。”

        “晦之，你冷酷……”凤晞揉着发红的额头就准备摆小师叔架子。

        “三个叶儿粑。”宋宣明将几枚铜板推到凤晞眼前。

        “嘻嘻，最喜欢晦之了。”凤晞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忙不送地将铜板揣到怀里，像只兔子似地窜出去。

        “巫觋大人！”风竹立刻起身准备追上去，刚靠近门口，房门便在宋宣明的法术操纵下闭上锁死。风竹警惕地看向宋宣明，审问道：“外面说不定就有岚霖府的人在搜捕我们，你这是何意？”

        “没错，外面说不定就有岚霖府的人在搜捕我们。昨夜我们的交易已达成，应该就此桥归桥、路归路，你要是再被捕回去，可就不管我的事了。”宋宣明哂笑道。

        风竹脸色也刷得暗下来：“你在威胁我，你不想让巫觋大人知道往事。”

        风竹现在重伤未愈，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逃不出梁州城。但是宋宣明服用丹药后，经过一夜伤势已痊愈大半，他完全可以扔掉风竹这个拖油瓶，单带着凤晞走掉。

        宋宣明对风竹一口一个巫觋大人甚是不喜：“风族圣子也好、巫觋大人也好，同刚刚那个满脑子只有吃的二货没有半点干系，别把你们的血海深仇加诸到他身上。”宋宣明虽嘴角含笑，眼中却寒光毕露。

        “你们这些人表面啊，表面上衣冠楚楚、满腔正义，实则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初屠我满族、掳走巫觋大人，而今又刻意隐瞒，你们在怕什么？”风竹怒极反笑，“啊……难不成是怕丢了你们那长生不老、羽化登仙的机会？”

        风竹说着伸手去擒宋宣明下巴，那狭长的眼睛波光流转，活像只勾人的狐狸，一时不慎便容易灵魂迷失其中。

        呼吸间，只听砰的一声，风竹的手腕被宋宣明擒住狠狠按到桌面上。紧随着，宋宣明另一手从身后抽出一柄匕首，凌空掉了个方向，重新攥紧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风竹的手。

        风竹呼吸凝滞，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无力地看着宋宣明手起匕落刺向他的手。

        只见，匕首擦着风竹指缝贯穿桌案——风竹毫发无伤，但是指尖抑制不住地抖起来。

        “收起你那拙劣的幻术。”宋宣明放开对风竹的钳制，收回匕首道，“既然你说我在威胁你，那我如你所愿。我没同你说笑，你们风族爱怎么复仇便如何复仇，但如果想将凤晞牵扯进去，那下次这匕首就不仅仅是落到桌子上这么简单了。”

        风竹见宋宣明视线扫过他的脖子，不由打了个冷噤，态度瞬间也恭顺起来。

        “我昨夜看了那岚霖老祖的手札，对你们基本情况有所了解，但是还有一些事……”宋宣明放开钳制悠悠道。

        “你还想知道什么？”风竹忙将手抽回，正襟危坐道。

        “你称凤晞为圣子，是凭什么认定凤晞就是你们的圣子，单凭烛九……就是你们的圣兽？”

        “这是一方面，自古圣兽只听从圣子的命令。除此，圣子天生地育，有‘与万物语、驭天地灵’的能力，像他那般操纵天地灵力如呼吸的人，也唯有巫觋大人。”

        “还有，你说凤晞被掳走，十七年前具体发生过什么？”

        “那时，我们一族出现叛徒，那叛徒带着贼人杀进我们的隐居地。若不是巫觋大人以性命相拼护得活下来的几个族人逃离，怕我风族早已湮没于世间。”

        “上一代巫觋牺牲自己保护你们？不过，你们圣子的选定还真是随便，居然指定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神力的传承，岂容你们外族人随意置喙？”

        宋宣明将书推向对方问道：“但传承神力也会付出代价，书中记载身负神力的圣子也会遭受烈火油烹之苦，风族居所秦安绝峰有梵兰可缓解煎熬。这书中记载可属实？”

        风竹快速翻看着文字回道：“一半一半，往代巫觋确实常服用梵兰以解火毒之苦，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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