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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她准备了几样小礼物给大公主,  都是些她亲手做的小玩意儿。这日晌午后,阿妧便带着朱蕊去了宁昭容处。
        重华宫。
        “妾身给娘娘请安。”阿妧到时,宁昭容带着大公主在殿中等她。“大公主安好。”
        “熙妹妹不必多礼。”宁昭容浅笑,  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新得宠的阿妧。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广袖上衣,  并未刻意束腰,配了条梨花白的绫裙,  这一身都很素净雅致,  让人瞧了觉得清爽舒服。乌发绾成云鬓,插了两根赤金珍珠的发钗,只是略施脂粉,  却难掩天生丽质。
        难怪皇上会一再宠幸她,  她确实有资本。
        “珠珠,叫熙美人。”宁昭容的心思一闪而过,  牵过了大公主。
        因宁昭容提前教过,不能再向先前那般称呼,阿妧已经是她父皇的宫妃。
        “熙美人安。”大公主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扬起小脑袋。“花篮,我还留着。”
        那日的花篮是赵峋拿过来的,倒也告知了送她礼物的是阿妧,大公主便记住了,她带阿妧去看挂在窗边已经显得破败的花篮。
        看到被精心呵护过的痕迹,  阿妧心中一暖,  柔声道:“若是您喜欢,  改日我给公主编个新的送来。”
        大公主闻言,看向了宁昭容,  目露渴求之色。
        “正好偏殿那儿有柳树,  熙妹妹便带大公主一同去罢。”宁昭容看懂大公主的意思,  含笑道:“本宫料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
        得了母妃准许,大公主伸出小手,阿妧笑盈盈的牵住大公主一同去了外面。
        她亲自选了柔软又有韧性的柳条折断,见大公主好奇,便放慢了速度,一边编花篮,一边耐心的给她讲。
        大公主也要试试,可她人小手短,白白嫩嫩的小手握不住柳条,阿妧很耐心的握着她的小手,哪怕把自己编好的弄散了,也并不在乎。
        这一幕正被赵峋看在眼中,他摆了摆手,没让人通传。
        他本想着要离宫数日,来看看大公主。正好看到阿妧陪伴大公主的温柔神色,倒像是出自真心。
        一时大公主放弃了捣乱,只见阿妧纤长的手指灵活的上下翻飞,衬着碧绿色的柳枝,愈发显得莹润如玉。
        赵峋蓦地想起前日她侍寝时,手指搭在他的衣襟上……
        “妾身见过皇上。”宁昭容正出来寻两人时,看到赵峋正负手往偏殿的方向看,她等了片刻,才出声行礼。
        赵峋回过神来,阿妧也听到了声音,忙放下了花篮,带着大公主见礼。
        见自己在,大公主反而拘束,赵峋便由宁昭容陪着进去喝茶,任由阿妧和大公主在殿外忙活。
        既是皇上来了,宁昭容一定不希望自己在这里。阿妧用最快的速度编好花篮,交给了大公主提着,回到了殿中。
        “皇上,娘娘,妾身先告退了。”她识趣的道:“改日妾身再来看大公主。”
        宁昭容下意识的先去看赵峋,只见他神色淡淡的,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阿妧又哄了大公主两句,才告退离开。
        “熙美人模样好,性子也极好。”宁昭容鼓起勇气,对赵峋道:“大公主也很喜欢她。”
        宁昭容向来不掺和进后宫事中,今日竟主动评价阿妧,倒让赵峋有几分意外。
        赵峋微微颔首,并未多言阿妧,只是告知她,在他不在宫中的日子,务必要照顾好大公主,太后处也不必去请安了。
        喝了一盏茶,见大公主玩累了有些困,便让宁昭容哄她去睡,自己回御书房。
        宁昭容神色温婉的应是。
        御花园中。
        吴充媛和苗芳仪在畅音阁闲坐,听宫人回禀熙美人和皇上一前一后离开了重华宫,不由都蹙起了眉。
        “贵妃娘娘这几日心里不痛快,都是这个阿妧闹的。”吴充媛想起在景和宫受到的讽刺,无非是说她无宠,纵然再怎么提拔,竟不如太后身边的宫女。
        苗芳仪也叹道:“正如娘娘您先前所说,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她本不配贵妃娘娘出手。”
        “你给本宫想个主意。”吴充媛神色不虞的道:“要靠谱些的,不能像一般曹选侍坏了事。”
        曹选侍那个蠢货,勉强除掉一个本就无宠的陈御女。不仅没能毁了阿妧,反而把她自己搭进去了。
        见吴充媛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苗芳仪神色并无不满,很是谦卑的道:“妾身愿意为您和贵妃娘娘效力。妾身想着,不若借刀杀人如何?”
        “熙美人都去重华宫争宠了,也亏得宁昭容好性能忍。”苗芳仪浅浅笑道。“妾身替昭容不值,可妾身只是个从四品的芳仪,跟昭容娘娘说不上话。”
        吴充媛心领神会,微微勾了唇角。
        一时她起身先回宫了,苗芳仪行礼恭送。
        这个烫手山芋,可不好往外甩,希望这次吴充媛能成事。
        ***
        坤仪宫外。
        皇上这几日并未临幸后宫,一众宫妃间彼此也都少了些攀比,格外和睦了些。
        请安回来后,阿妧扶着朱蕊的手往回走,却不巧撞上了吴充媛。
        “妾身给充媛娘娘请安。”阿妧面色恭谨的蹲身行礼,并未因着这些日子得宠就生出娇纵来。
        吴充媛看阿妧,面上带着笑,心中却着实不痛快。
        “熙美人还请快快起身,如今妹妹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若是累着了,皇上是要心疼的。”她冷嘲热讽道。
        阿妧知道贵妃早就不喜自己,只是碍于身份不会对她动手。可贵妃不高兴了,身边的人自然要想辙。她并不意外吴充媛今日的发难,尤其是她一早见到吴充媛竟跟宁昭容一起来给皇后请安。
        皇上亲口所说,让她去陪大公主,吴充媛这才想到了要挑拨。
        如今见吴充媛这气急败坏的模样,显然是没挑拨成功。
        “妾身不敢。”阿妧抬眼时,满面惶然,像是畏惧吴充媛似的。
        她微红了眼眶的模样倒更引人怜惜,怕就是用这些狐媚手段勾引皇上罢?
        “你摆这幅模样给谁看?”吴充媛冷冷的道,她逼近一步,神色傲慢的打量着阿妧。
        阿妧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没站稳踉跄一步,好巧不巧踩到了吴充媛今日新换的曳地长裙上。
        “娘娘,妾身不是故意的!”烟霞色的长裙沾上了鞋底的灰尘,虽是并不明显,却足以给吴充媛理由发作。
        “你竟敢以下犯上,给本宫跪下——”吴充媛当机立断道:“不过得宠两日,就这般轻狂起来,不把本宫放在眼中。”
        这不是件大事,吴充媛的刁难想来也不会重。
        只要这一切不被皇后的人抓住把柄。
        阿妧顺从的跪在地上,望见不远处一行人走来,唇角弯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
        “充媛妹妹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柔婉的女声响起,来人正是李修仪。
        她因跟同张皇后说话,这才耽误了些,听到这里有争吵声,便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熙美人。”李修仪挑了挑眉,道:“熙美人这是做错了什么,妹妹罚她在这儿跪着。”
        若真有大错,怕是吴充媛会立刻禀报贵妃,抓住这个把柄。
        吴充媛张口就要说阿妧的错处,忽然才察觉,这错处太小着实难以说出口。
        她不是这般冲动的人,若不是宁昭容不为所动让她心急,又遇上阿妧娇柔狐媚的模样让她生气,她是断断不会冲动的。
        “熙美人与咱们都是一道服侍皇上的姐妹,纵然有什么不好,你慢慢教也就是了。”李修仪微微笑道:“何必这般折辱人呢?”
        吴充媛急了,自然不能让她把这名声安到自己身上。
        “是她态度傲慢,才让本宫觉得她以下犯上,何来折辱一说?”吴充媛话音未落,自己也觉得说不下去。
        跪在地上的阿妧红着眼眶,神色卑微,哪里像是傲慢的。
        “是妾身不好。”阿妧颤颤巍巍的道:“惹娘娘生气了。”
        李修仪听罢,亲自上前,扶起了阿妧的手。
        “罢了,熙妹妹快起来罢。”李修仪温声道:“这青石板上跪久会伤了膝盖,你还怎么服侍皇上?”
        听到“服侍皇上”,吴充媛又是气恼又是害怕。
        “桐月,好生送熙美人回去。”李修仪做主让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和朱蕊一道扶住了阿妧,关切的道:“好生回去养着,本宫那里有药,回头给你送些去。”
        阿妧感激不尽的望着李修仪,再望向吴充媛时,仍是怯怯的。
        虽是此处僻静,可是李修仪的人送阿妧回去,一定会在宫中引起议论,那时这里的事便也瞒不住了——
        吴充媛恨恨的望向李修仪,她是故意的!
        阿妧道了谢,由两人扶着一起走了。
        朱蕊面上平静,心中却掀起波澜。
        这几日陪着自家主子在御花园中闲逛时,无意间主子问起了各宫娘娘们宫殿位置和常走的路线。
        主子就是为了等今日的机会么?
        ***
        这件事果然在宫中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皇后和贵妃谁都没有过问,吴充媛提心吊胆的等着,眼见就要风平浪静的过去。
        晚膳过后,皇上传下口谕,凝汐阁接驾。
        “皇上不见本宫?”郑贵妃不敢置信的看着崔海青,险些失了一贯的高贵仪态。
        她今日穿了一套胭脂色织金云锦的宫装,头上赤金南珠凤钗格外夺目,显然是精心妆扮过。郑贵妃生得美艳,姿色为一众宫妃之首,也是最得皇上宠爱的。
        崔海青知道皇上是有意为大公主立威,故此吩咐了不见贵妃。谁都知道崔选侍是郑贵妃的人,且平日里贵妃不喜大公主。
        “皇上政务繁忙,还请贵妃娘娘先回去。”崔海青语气恭敬的道:“奴才会转告,您已经来过了。”
        郑贵妃满面愠色的站在御书房前,到底自持身份,没有做出高声喊叫或硬闯的举动。
        “回宫!”僵持了片刻,郑贵妃转身就走,发钗上流苏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这次因着动作过大,这声响不够悦耳,倒显出几分心烦意乱来。
        郑贵妃上了轿撵后,脸色愈发阴沉。“春桃,立刻去给本宫查,今日皇上都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
        跟在她身边的大宫女忙应了一声。
        从潜邸到宫中,郑贵妃一直恩宠不衰,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冷遇。
        春桃小跑着去了,等郑贵妃回宫时,吴充媛和苗芳仪已经在景和宫候着了。
        “你们来做什么?”郑贵妃冷笑一声道:“特来看本宫的笑话?”
        两人愣了片刻。
        “妾身们听说曹妹妹被皇后的人带走,心中着实有些不安。”末了,苗芳仪硬着头皮先开口道:“皇后素来嫉妒您得宠,怕是会借题发挥。”
        郑贵妃余怒未消,但也并未再对二人发火。
        想来御书房的消息还不会这么快传出来,这两人平日里也算识趣。
        “定是宁昭容无宠多时,想借着大公主把事情闹大。”吴充媛代替春月,亲自扶着郑贵妃。“听说公主未伤分毫,只是伤了永寿宫的那个大宫女。”
        “大公主说到底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若是个皇子,朝臣们都未必肯认。”苗芳仪也从旁边劝道:“皇上最知道您的为人,永寿宫那个宫女略有些姿色又如何,您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
        曹选侍是郑贵妃的人,无论她做了什么是否出于私心,都容易引着人往贵妃处想。
        郑贵妃面色这才和缓了些。
        “娘娘,奴婢问清楚了。”春桃回来,郑贵妃也没避着两人,让她直说。“皇上从永寿宫回来后,亲自抱着大公主回重华宫。之后是顾大人去了御书房……”
        皇上先前并未表达过大公主的疼爱,这次不肯见自己——
        “就让皇后审。”郑贵妃忽然不急了,在软榻上坐下,似笑非笑的神色更让人不安。
        吴充媛和苗芳仪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皇上显然是要替大公主立威,先是把这事交给皇后查,又不见本宫。”郑贵妃自潜邸就服侍赵峋,对他的心思还是能猜到一二分的。“公主出身不重要,要紧的是皇上认可她。有人利用公主,就是触怒皇上。”
        先前见皇上对大公主和宁昭容淡淡的,刚巧郑贵妃才小产不久公主就进王府了,郑贵妃见到她就想起自己流掉的孩子,自然对大公主喜欢不起来。
        皇上念及她失了孩子,对她更纵容些,左右贵妃也不会真的去动大公主。
        “若皇后敢藏奸,本宫自然是不依的。”郑贵妃冷冷的道。
        皇上也未必信任皇后,证据都捏在顾锦程手上,皇后想做手脚也难。
        ***
        永寿宫。
        后宫这场风波虽是在暗潮涌动,在太后身边服侍,阿妧的消息还是灵通的。
        虽说大公主希望她过去,可一来她也算牵涉其中,此时再去重华宫着实招眼。她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听说冯太后也派人去探望,阿妧想着做个小礼物送给大公主。
        她去小花园里折了些柳条,这次没有再编花环,她编了个精巧的小花篮,里面放了些新鲜采的花。
        阿妧提着花篮兴冲冲的往回走,正准备带给去重阳宫的宫人送去时,迎面走来了赵峋一行人。
        “皇上万福。”阿妧手中的花篮无处可藏,慌忙之中只得提着它蹲身行礼。
        今日赵峋穿了件宝蓝色的圆领常服,看似简单清爽,实则绣着极繁复的暗纹。这颜色倒比玄色让他更添了几分清俊,人也显得温和了些。
        “平身。”赵峋看着她提着花篮的右手,上面还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手上的伤如何了?”
        阿妧正准备站到一旁目送赵峋离开,没想到他竟问了自己的伤。
        “回皇上的话,奴婢的伤已经全好了。”阿妧愣了一下,才忙恭声回话。
        赵峋多问一句已是关心的极限,可他看到阿妧手上的花篮,想起了那日她给大公主编的花环,大公主似乎很喜欢。
        “这花篮是要拿去做什么?”赵峋斟酌着开口,到底没好意思直接要。
        阿妧反应过来,忙道:“这是奴婢想送给大公主的,太后娘娘要派人去看望大公主,奴婢编好了顺道也送过去。”
        既是她这么说,赵峋便没再客气。
        “正巧朕也要去重华宫,朕替你带过去。”
        阿妧没有任何迟疑将花篮递了上去,赵峋亲自接了过来。
        离得近了,赵峋留意到阿妧虽是特意换了没受伤的手将花篮递给了自己,垂在身侧的右手虽是保着纱布,里面隐隐透出几道血痂的痕迹。
        接过花篮时,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掌,如玉的手指蜻蜓点水一般碰过,留下一点冰凉。
        “多谢皇上。”阿妧再次蹲身谢恩行礼。
        赵峋微微颔首,带着人离开了永寿宫。
        因方才摘了花折了柳枝编花篮,阿妧回房中洗了手才回到太后身边服侍。
        皇上要走她的花篮就是发生在永寿宫中,冯太后已经知道了。等她去时,冯太后招手让她上前。“让哀家瞧瞧,手上的伤可好了些?”
        太后过问,纵然阿妧才包好伤口,也得立刻解开。
        素心过来帮忙,很快把纱布拆了下去。本是莹白如玉的手,几道长短不一的血痂格外显眼。她手上想来是才涂了药,还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
        “太后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好多了。”阿妧观察着太后的脸色,忙道:“太医院的药果然是极有效的。”
        伤疤愈合需要时间,太后仔细端详了片刻,吩咐道:“素心,召王太医来给阿妧瞧瞧手。”
        先前是阿妧自己去太医院求的药,纵然看她是太后身边的人,定不会糊弄,可好药也有限。眼看皇上对阿妧并无反感,尤其是这次大公主被牵连,皇上动了真怒甚至牵涉到向来得宠的贵妃。
        只要贵妃被冷上些时日,这就是阿妧的机会了。
        阿妧心中猛地跳了一下,面上佯做装着镇定。幸而这药膏她确实有涂,只是没往正经地方用。
        等王太医来时,听说是给大宫女看伤,还觉得有些惊讶。
        他拿起阿妧平日里用的药膏看了,确实是太医院的好药,按理说该有效果了才是。只是最初给阿妧看伤的人不是王太医,他并不知道最初的伤口如何,便含糊的说了几句恢复得不错,又给阿妧拿了两罐更好的药膏。
        冯太后听了回话,吩咐阿妧不用当值,这几日在房中安心养着,务必要早日把手养好。
        阿妧忙垂眸应是。
        太后因她保护大公主有功,特意又赏了不少东西,素心帮阿妧一起捧着东西回去。
        “阿妧,端王要回来了。”等到了阿妧房中,素心低声道:“若他回京,一定会知道你的事。”
        端王被派了差事,特意等到太后寿宴才出发离京。这些日子阿妧也算在后宫出了名,这消息必会走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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