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雪窖冰天（7）
顾和兴正在屋里对着永寿宫的年节份例，听小黄门通报段进诚来了，唬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永寿宫殿外迎了，一脸媚笑，“段哥哥，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皇上有什么示下您派个小崽子来吱使一声，兄弟自去求了您吩咐，也不消您老人家大冷天的走这么远的路。”
听说段进诚是奉了圣上旨意来瞧瞧季常在的，顾和兴更是大为意外，心头一片寒凉，完犊子了，估错了，之前以为季常在不得圣心，头一日就给季常在来了个下马威。
闷头想了想，段和兴又顺顺胸口，还好他后来收了贿赂，对季常在事事亲力亲为，不至于酿成大错。
顾和兴讨好地亲自陪同段进诚进来，话里话外尽是自己对季常在有多么尽心、季常在在永寿宫过得有多么惬意，没想到迎面竟是这么一番凌乱不堪的场面，脸被打得生疼。
段进城远远就听见宫人们大呼小叫的呼喊，眼角横了顾和兴一记，提起袍子快步走到了门口，挤开人往里一看就惊呆了，怒斥道：“这是在做什么？没眼力劲儿的狗东西，还不快把两位娘娘拉开。”
顾和兴去要人的时候，内务府一听人是给季常在的，便没上心人争着挑选了，随意塞了几个进宫没多久的生犊子，都没跟过主子，遇到巴掌大点事就慌里慌张手足无措。
耳朵里炸开了段进诚的呵斥，门外的小太监们一忽儿如梦初醒，这才壮了胆子上去拉人。
瞧见是段进诚来了，刚一进宫就卷进了打架斗殴事件，初墨羞得没脸抬眼看。
熙嫔方才跟众人扭做一团打得热火朝天，现在蓦然安静了下来，瞬间觉得脸上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啊！好疼！我的脸！我的脸！”熙嫔尖叫着，捂着脸踉跄冲到铜镜前。
除了一些浅浅的指甲抓挠的痕迹外，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刮痕，正往外汨汨渗着血，触目惊心。
“是谁！是谁！是哪个贱蹄子胆敢谋害我！”熙嫔失心疯般大吼了起来，眼白睁得通红，宛如一头被困住的豹子。
也不能怪熙嫔失态，谁不知道容貌对后宫女子来说是多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有时甚至比性命还要宝贵。
可一片混乱中谁也没看清到底是谁人下的手，永寿宫的人自然不会向着熙嫔说话，绛儿扶着摇摇欲坠的初墨，缃儿正噙着泪替初墨绾发，根本不搭腔。
熙嫔一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宫女，恶狠狠的眼神像是甩出去了无数把利刀，横竖自己的伤不能白受，就算不是季初墨干的也要赖在她头上。
可几个小宫女才跟着熙嫔相处了几日，熙嫔待她们也并不亲厚，一时间谁也不愿贸贸然为了熙嫔空口无凭地开罪另一位嫔妃，都垂下了头不说话。
“你们……！”熙嫔捂着脸，食指戳着人，气得心窝子疼得抽抽。
段进诚面色沉如冰霜，后脑勺都嗡嗡作响，他是宫里的老人了，当然晓得后宫是口乌七八糟的大染缸，后宫女子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手段常常令人瞠目结舌，便是下药投毒之类的事例都见怪不怪了，可当面揪头发挠脸子这种情况，又不是外头的市井泼妇，恐怕开国以来都是头一遭了。
初墨见段进诚面色发青，生怕他年纪大了被气得背过去，左右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还是先解了当下之急要紧，凝了凝神，站起来向段进诚福了福身，“段中贵，要不还是先请太医来替熙嫔娘娘瞧瞧罢？”
顾和兴反应快，接了话就往外走：“小主说的是，段哥哥，兄弟这便去禀了太后娘娘，宣了太医来。”
段进诚伸手拦住了顾和兴，“顾兄弟，熙嫔娘娘贵体要紧，禀了太后娘娘再宣太医怕是诊治要耽误一二，不若兄弟以杂家的名义去先请了太医去永和宫，若是熙嫔娘娘休养两天便能将养如初，年节将至，太后娘娘事务繁杂，也不必劳动太后娘娘圣安了。兄弟以为呢？”
这是打算大事化小了。
顾和兴眼咕噜一转，一拍脑袋，“您瞧瞧，兄弟一时都急糊涂了，还是段哥哥您老想得周到，那兄弟这便去了。”
熙嫔伤了脸，凄入肝脾，看着初墨恨不得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撕了她的脸，扒了皮剔了骨饮了血才能纾解心头的怨气，霎时间甚至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段进诚一迈腿，堪堪挡在熙嫔面前，眉目间泛着恰如其分的紧忧，躬身抬手，“娘娘治伤要紧，奴才送娘娘回宫。”
熙嫔就是怨恨再深，核桃仁儿那么大的理智还是能时刻提醒她有怨气不能冲着段进诚发的，再顺着段进诚的话一想，的确还是找太医治脸重要，愤愤剜了初墨好几眼，“哼”得横梁乱颤，终是提裙离去了。
“看什么看！去，回去干活去！”绛儿现在颇有了些大宫女的气势，紧眉一喝，周围的太监宫女们立刻做鸟兽散。
缃儿眼含愁虑，“小主没受伤罢？奴婢找衣裳来服侍小主换上。”
初墨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柔滑细嫩，放下心来摇摇头。
绛儿想想还是直眉怒目，“要不是熙嫔自找上门大闹一通，谁想惹出这么多麻烦事！竟然还想冤枉小主，真是无耻小人！”
初墨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吞吞吐吐道：“也不能……这么说，好像……真的是我干的……”
缃儿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初墨，称呼都忘了，“姑娘，您……？”
初墨咬着下嘴唇赶紧摆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熙嫔一上来就抓得我疼得撕心裂肺的，我使劲甩头想将她甩开，混乱中觉得头上的钗子戳到了什么，以为是熙嫔的手，挣扎中就奋力一划拉，现在一想……”
初墨眼神躲闪不定，声音越来越小。
缃儿急得团团转，“真是姑娘，那上头要是追究起来，姑娘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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