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演技蹩脚

城南宁昌街永安侯府。

        流云居中，面色红润的阿满与胡子花白的沈老爷子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旁伺候着的双溪看看阿满，又看了一眼自诊了脉后就凝眉不语的沈老爷子，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道：“沈大人，姑娘的身子是有何不妥吗？”

        沈老爷子吝啬分她半丝目光，从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头也不回地吩咐她道：“去给老头子沏杯好茶来。”

        “啊？”双溪愣了下。

        沈老爷子不掩嫌弃地道：“老头子大清早赶过来给这小丫头看病，难道连口茶也喝不得了？”

        双溪连忙道：“不不不，是奴婢的。”说着，不敢耽搁，转身去要去倒茶。然而不等她有所动作，沈老爷子又随口报了个茶名，双溪只好提着茶壶出去重新沏茶。

        等到双溪离开，屋里再无旁人的时候，沈老爷子挺直了腰杆，边捋着胡须，边佯瞪阿满道：“好好一个女娃娃，怎的不学好，光学着骗人啦？”

        自从得知侯夫人请了从宫中退出来的老太医来给自己诊脉看伤，阿满的心里就一直打着小鼓，这会儿听见沈老爷子的“质问”，更是心虚不已，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我……我……没有骗人的。”

        “这句话就在骗人。”沈老爷子哼了哼，“老夫行医五十载，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什么医籍药典没看过？失忆？你这么说也就骗骗江湖庸医罢了。”

        阿满：“可我……怎么就不是失忆了……”

        小丫头的心虚与慌乱都写在了脸上，偏嘴巴硬得很，沈老爷子心道自己如今的脾气与心地果然变好了，否则这会儿非得给这演技蹩脚的丫头给气得厥过去。

        “话本戏文里的失忆都是胡编瞎造的，就专门骗骗你这样的女娃娃。”沈老爷子吹了吹胡子，“磕着脑袋，颅内血块未化，就算你这会儿真有点毛病，说眼瞎了我还能信，当然，往严重了说，磕伤了脑子，也没有失忆一说，只有失智。”一边说着，他一边端详了小姑娘一会儿，轻呵道，“老头子看你这丫头目光清明、口齿……咳伶俐，也不像是傻了。难道还不是你在骗人，嗯？”

        沈老爷子绷起一张老脸时，就连陆晏和沈照秋都犯怵，更何况是阿满。

        霎时之间，阿满的小脸血色顿失，面露慌乱与惭愧，似是顶不住沈老爷子的目光，她愧然垂首，小手绞着裙子上的系带，声音弱弱的，尝试着去解释，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大体的来龙去脉也都道了出来。

        沈老爷子庆幸自己还没有老糊涂，稍稍花费了点功夫厘清来龙去脉，才饶有兴味地看着阿满问道：“你如何敢断定陆晏那小子就是你要找的什么小先生？就凭相似的相貌？”

        阿满点点头，又摇摇头，“相貌、谈吐乃至性情都是可以伪装的，但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她尚且记得那日昏迷前迷迷糊糊看见的眼眸以及那眸底盛着的关切，仅凭着这一点，她就必须再寻机会验证一二。

        想到这儿，阿满有些颓然地低下头，眸中的光亮微微淡了三分。

        失忆的借口被戳穿，她要如何才能“赖”在侯府里呢？

        阿满正失落着，就听见沈老爷子呵呵地笑了起来，她茫然抬头，却见老爷子笑得面如菊皱。

        “丫头想不想继续留在这府里？”

        “嗯，想的。”

        沈老爷子捋须而笑，“老头子可以帮你一次，但你得答应老头子一桩事。”见阿满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下，沈老爷子反而怔了下，旋即摇摇头，无奈道，“丫头，答应老头子，以后可别去骗人了。”

        心思简单，想的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不说，还这样对他人不设防，说什么信什么，真的能斗得过陆晏那小子？

        沈老爷子起身收了药箱，止住阿满下床的动作，提点她做戏要做全套以后，就背着药箱出了门。门外，沈老爷子的长随在接过药箱时，有些不解地问道：“您为何要帮那位姑娘隐瞒呢？”

        沈老爷子抬头看向流云居外，视线徐徐落在那惹眼的红影上，捋捋胡须，笑道：“老夫帮的可另有其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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