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最是低头那一霎的温柔

　　那老妇人看见何心窍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心里很不自在，瓮声瓮气的问道：“有什么事？”

　　何心窍突得笑起来：“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心窍。听到姓何的，有没有想起一个人来啊？”

　　只听见老妇人发出桀桀笑声：“你是，你是......”

　　何心窍接口说道：“不错，我就是她的女儿。你老公在我的公司做看门的。”

　　老妇人倒也冷静，问道：“你来，想干什么？”

　　何心窍说道：“我来，是想看看你们过得好不？有没有遭到报应？”

　　老妇人说：“那你，看到了什么？满意吗？”

　　何心窍说道：“你说我看了此情此景，满意不？好吧，也不藏着掖着了，很满意。”

　　老妇人瞪着眼睛说道：“来看老娘的笑话？你休想！你老子当年写的欠条还在我们手上呢，以为他死了，就不用还债了吗？做梦！父债女还，天经地义！”

　　何心窍慢悠悠的问道：“我就不还，怎样？拉我一起跳楼？”

　　老妇人被她戳到了痛处，气急败坏的说：“我，我告你们去！”

　　何心窍说道：“好啊，告我去，我等着！”

　　老妇人看何心窍不吃她这一套，恼羞成怒，拿出她一贯的泼辣风，“嗷嗷”叫着向何心窍扑来，何心窍灵巧的往旁边一闪，老妇人扑了一个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嘴中还不忘杀猪般的喊道：“杀人哪！救命哪！”

　　她的呆儿子看到妈妈倒在地上，跟着倒在地上，和着他妈一起喊：“杀人哪！救命哪！”

　　轨迷似乎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出，从老妇人扑过来的时候，他就拿出照相机不停的按快门，留下证据。

　　一旁的汪勇，在老婆和何心窍的对话中，就猜到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悔不该，当初他无意中得知何心窍的身份后，回家跟老婆谈及此事。这老婆头脑比他转得快，撺掇说：“他的借条在咱们手上捏着呢，跟他女儿要去，反正如今这般有钱，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汪勇很是犹豫，毕竟他现在很珍惜这份工作，全家的唯一的劳力就是他了，如果他再丢了这份工作，那真的就是要喝西北风了。

　　他本身就是个气管炎，架不住老婆吹耳边风，他也有点心动了。这两口子一合计，认为不要过于莽撞，先警告警告，让她有个心里准备，然后再说明真相，水到渠成的去要钱。

　　谁知道，何心窍报警了。害得他被问话，知道赖不掉之后，急中生智编出一套谎话来，心想，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知道事情真相啊！

　　万万没想到，何心窍的爸爸还留了一手——记账本，抖搂出事情的真相来。

　　经过警察的一番教育，汪勇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是违法行为，何心窍不追究责任，已经是天大的恩了；再说，这个借条是在胁迫的情况下，签订的，属于无效合同，利息高于银行利息，也是违法的合同。婆娘再怎么闹，也不会闹到一分钱了。搞不好，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想到此，他看着躺在地上耍无赖的母子俩，第一次在老婆面前，大声喝到：“别闹了！给我爬起来！”

　　老妇人被汪勇的一声大喝给吓懵了，一时呆住，竟忘了哭喊。一辈子了，他就没对自己这么说过话。

　　汪勇转过身，对何心窍说：“我对不起你爸，我不是人哪！我现在正遭报应，都是坏事做多了，我不是人哪.....”说罢，放声大哭。

　　何心窍仓皇的逃出汪勇的家，在她眼里，这里就是人间炼狱，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走出门来，冰冰凉凉的物体落到脸颊上，她抬头一看，漫天雪花飞舞，傍晚的时候，天气阴沉，像灌了铅似的，这时，落下雪来。

　　雪，一朵一朵的，飞舞，旋转，飘零，最后落地，化为雪水，归于尘埃。

　　何心窍机械的抬起手，摊开手掌，想抓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手上，很快就融化成雪水了，她想抓也抓不住，一如她童年时，想抓住父爱一样，却怎么也抓不住！

　　何心窍忍不住失声痛哭。小时候，她有多痛恨爸爸，一提到她的爸爸，就被贴上失败、酗酒、不孝、杀人犯等标签，俨然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她最怕有人问起她的爸爸，她耻于说起爸爸，甚至不愿在父亲一栏里填上他的名字。

　　虽然，外婆曾经跟她说过，爸爸是爱她的。但仍然不能改变她对他的恨意。

　　现在知道了真相，她心如刀割，以前有多恨，现在就有多后悔，浑身不由得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忽然，冰凉的身体被温暖包围着，很安全，仿佛像是父亲的怀抱，真好！她一动不动，努力的享受着这份踏实。

　　只要有这份踏实，不管风刀霜剑，世态炎凉，都不会害怕。

　　哪怕北风呼啸，却如春风一般，鼓舞着心里的梦想；

　　哪怕冰雪入骨，却如甘饴一般，净化污浊的灵魂；

　　哪怕被黑暗包围，也如一束光，照亮迷茫的前方。

　　何心窍坚毅的目光看向虚无的天空，她想爸爸当初也许是让她活下去，才去寻死的吧。也许他一直在某个角落看着她，只要她活得好好的，爸爸必然会安心吧。

　　何心窍的眼神对上轨迷温柔的笑眼，一惊，才发现身上披着的是轨迷的外套！她怔怔的看着他，好久，好久，才问了一句：“冷吗？”说着，就准备将外套从身上拿下来。

　　“不冷！”轨迷阻止她的动作，顺便给她掖紧。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说：“我们走吧！”

　　何心窍悄悄的将外套紧了紧，握住他伸出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甜甜的一笑：“走！”

　　两人紧紧的手拉着手，并肩慢行，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谁也不说话，但又像是说了好多话，彼此之间一下子有了依靠，生命陡然充实起来。

　　何心窍侧着头，调皮的一笑，挣脱轨迷紧握住的手，笑着往前跑去。

　　轨迷一怔，随即醒悟，也追上去，两人咯咯笑着，在雪地里追逐了一阵，何心窍停下脚步，主动伸出手来：“走，喝啤酒，吃炸鸡！”

　　“好！”轨迷再次握住她的手，两人手拉手，一路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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