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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忆重圆


三年之后。

        西煌国内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扬扬的繁荣景象,凤凰楼靠窗的阁楼内,一袭浅色纱裙的男子椅窗而卧,自然散落在后背之上的如绸黑发,在微扬的风中有着极美的浅淡弧度。

        “汐儿!”

        身着华丽长裳的少年径自推门而入,看着窗边那背影单薄的女子,一双银蓝色的桃花眸中有着转瞬而逝的心疼。高挑的鼻梁下,淡色的红唇轻嘟,雪滟走近那又靠在窗边发呆的女子,出口的话语染上了一丝若不可闻的无奈:“你啊,这窗边的风景天天看,也不嫌腻歪?”

        不理会身后少年的抱怨,千汐缓缓侧过头,看向身后那长发如雪,美如妖孽的少年,浅浅的勾了勾唇:“雪儿找我何事?”

        “你呀!”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套大红的华丽罗裙,雪滟上前几步将衣裳塞入女子手中,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今儿个是紫蝶姐姐的大喜日子,你难道不准备进宫给她道喜了?”

        “最近记性不太好,雪儿不提醒,我倒是真的忘了。”

        有些歉疚的勾了勾唇,千汐看了眼手中那有着繁琐花纹的大红罗裙,双眉有着瞬间的轻蹙:“雪儿出去稍等片刻,我稍后便来。”

        雪滟点了点头,看了眼窗边那捧着大红罗裙有些失神的女子,心中微微叹息,转身走出房间之时,轻声的带起了房门。

        三年之前,自己上崖途中发现了高空坠落的她。瞥见高空之中那抹紧随而至的黑色身影,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冲出去揽住了失去意识的她。为了救活当时已经毫无生还可能的她,差点耗尽他千年修为。为了防止被人再度掀起风波,他将那冥幽剑藏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幸运的是,一年里,任何波澜都再未有过。妖,魔,冥三界严重受创,却是成功的除掉了心腹大患。在三界霸主休整期间,神界霸主的位置也被一名神秘男子所替代。

        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一年只中他唯一上心的,就是日日变着法子医治她,观察她的反应。

        在自己锲而不舍的坚持下,一年之后,她终于醒了。只不过,她再次睁眼之时,却丧失了青门以外的所有记忆。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她醒来时那种冷淡的几近空洞的眼神。像及了一具被生生抽了灵魂的木偶,空荡的令人心疼。

        为了让她恢复起来,他带着她来到西煌,找到了已经成为一国之君的紫蝶。在紫蝶喋喋不休的唠叨下,那冷漠的如木偶一般的女子,在这两年里终于一点一滴恢复了些许生动的神采。

        只是,她仍旧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着远方发呆。那股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悲伤,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她的世界之外。他虽然心疼,但却无能为力。

        他虽然救了她的命,但是却无法医治她虽然忘却但仍旧潜意识爱着的心。

        情深入髓,要彻底抽离,谈何容易?

        他能做的,只有在她身边好好守着,尽量的耍宝逗她开心。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千汐整理着身上那繁琐的红色罗裙,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丝捉摸不定的恍惚又自心间蹿了出来。

        紫蝶的刻意唠叨,雪儿的刻意耍宝,她都很清楚。他们都不希望自己再消沉下去,所以她便敛了心间难以忽视的空荡,浅淡的试着去回应他们的关怀。

        雪儿说她是跌落上崖不小心撞伤了脑袋才会失忆,事发的原因她并不关心,让她隐隐难受的,是她那颗空荡到难以忍受的心。她知道,她的记忆中,一定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无论她如何拼命去回想,却是丝毫也无迹可寻。

        只是,到底是遗漏了什么,竟会让她如此揪心的难过呢……

        红砖绿瓦的宫墙内,喜庆的乐曲一曲接着一曲,似乎要将那份喜悦渲染进人们的最心底。井然有序的宫女下人捧着那贴着大红喜字的物品在宫墙之中穿梭着,脸上洋溢着的,是那如出一辙的欢喜之色。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男的温润如玉,女的清秀绝丽。身着大红喜服的新郎新娘并肩而立,载着满满的幸福,接受着各位大臣的祝贺。拥挤的人群中,千汐一身喜庆的大红衣裳,站在一个极为不显眼的角落里看着满脸幸福的紫蝶,唇边扬起欣慰的弧度。

        这个丫头,终究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幸福呢……

        “蝶姐,恭喜你。”

        走近那美丽的新娘,千汐唇边有着真挚的祝福笑意:“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一定要幸福一辈子。”

        “谢谢汐儿。”握住那双清瘦的有些咯人的手,紫蝶眸中有着一丝隐忍的润意:“汐儿也不要失约,一定要快乐一辈子。”

        心中猛然一扯,像是千万条锯齿在撕扯着一般,千汐只觉自己像是要被那股凭空出现的痛感拉向那无底深渊一般,万分的难受。微笑着点头,千汐走回原处,望了眼正在向紫蝶现贺礼,说着祝福话语的雪儿,千汐捂着心口,微微低头,快步退出了那如潮的人群之中。

        “咦?”

        献完祝福的雪滟回到人群中,却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知消失在了何处。低头叹息了声,他向那一身美丽新娘服的紫蝶递去一个歉疚的笑意,随即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千汐这家伙,无论何时都是那样的让人不省心啊……

        走在空气舒爽的街道上,千汐心中那股难忍的痛感这才稍稍褪去了些。抬眸望了眼近在咫尺的凤凰楼,她抬头发出一声浅淡的叹息,随即转身朝人烟比较偏少的街道走了过去。

        眼下正值初夏,人烟鲜少的大街上绿景盎然,街道一旁的湖泊上荡漾着一圈圈浅淡却迷人的波光。千汐漫无目的的走着,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淡漠却浓烈的视线。

        快步走向前方的拐角处,千汐屏了声息藏在墙角拐弯处,听着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手中的石砖越握越紧!待那飘逸的白色袍角出现在视线内之时,千汐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石砖砸了出去!

        来人身影一闪,石砖便在远处的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千汐猛的退出去老远,如墨的黑眸盯住来人,满载戒备与森冷:“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我是谁?”

        身着雪色长裳的男子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那盯着自己,满眸陌生的女子,淡漠的话语里,有着一丝揪心的悲伤:“寂月,你可还曾记得?”

        千汐看着那静立在不远处那满头银丝,俊美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下意识的呢喃出声:“寂……月……”

        “抱歉。”朝那满脸淡漠的冷俊男子歉疚的摇了摇头,千汐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微微叹了声:“我不记得。”

        “果然忘了么……”

        似自语一般,寂月望了眼那不再熟悉的女子,垂眸遮住眼中那瞬间的痛楚,转身便欲离开:“打扰了。”

        他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全凭着那一丝留念和不舍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千方百计寻得了她的踪迹,可是,她却已然将他忘得彻底。

        幸福,果然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看着那抹孤寂的背影越走越远,千汐捂着那颗再次撕扯起来的心,挽留的话语差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要走……”

        雪滟躲在远处的拐角处,看着那相对而战的两人,眸底逝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继而转身消失在了远处的墙角处。

        他,终究是寻来了……

        千汐牢牢盯住那抹越走越远的背影,不肯挪开分毫。捂住几乎爆裂的脑袋,昏胀难忍的痛楚之中,模糊不堪的记忆像是缺了一个口子,让千汐欣喜,却又不安。

        满满的血腥的画面之中,那浑身染血的白衣男子脸色苍白的将自己护在身后,即使身间血流如注,也不曾退却丝毫。直到意识消失的最后那一刹那,他第一次笑了,说他终于兑现了自己承诺,没有让她受伤……

        如潮般的记忆汹涌而来,那空荡荡的胸腔中,自她清醒之后,第一次有了充实的感觉。捂上那异常沉重的胸口,千汐早已泪流满面。

        这样重要的记忆,她,居然忘了……

        “月!”

        噙着一丝沙哑呼唤出声,千汐看着远处猛然一僵的背影,提起脚下的裙摆便跑了过去:“等等我!”

        寂月心头一跳,转身之时,那冷艳倾城的女子已经提着那大红的裙摆急急朝他奔来。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寂月张开双臂抱住那抹纤细的身子,淡漠的话语里有着一丝不自觉的颤抖:“还好,你不是真的忘记我。”

        “对不起……”

        紧紧环住男子那清瘦了不少的腰际,千汐鼻头一酸,噙着哽咽的话语里满是自责:“真的对不起……”

        伸手轻轻托起怀中那张满是自责的俏脸,寂月微微抬手,轻柔的拭去女子眼角的泪痕,道:“都记起来了?”

        “嗯。”

        淡淡点了点头,千汐对上那双寂静的银色眸子,出口的话语染上了几分担忧:“羽儿和炎魁,他们都还好吗?”

        寂月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湖泊中央的某艘木船之上,收回视线淡淡的点了点头:“好。”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寂月银眸幽深,闪烁着让人看不透的神采:“战事结束后陪我一同游历天下,这承诺,你是要兑现,还是耍赖?”

        千汐薄唇轻扬,唇边的笑意,生动的令万物都为之黯然失色:“女子一言,驷马难追。既是答应了你,我定当陪着你游遍这天下!”

        湖中央的木船之中,微风徐徐,那矮脚的小木桌上空无一人,两杯透着怡人浅香的茶水,却仍冒着徐徐的温热。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那温温的微风似乎感染了某种香气,沾染上了丝丝浅淡的甜腻气息。

        千汐抬眸看着眼前那银发飘逸,一身白裳飘逸如仙的男子,浅淡勾唇,脸上绯意逝过,踮起脚尖,生涩的,印上了男子那略微冰冷的唇。

        从今以后,不管再发生何事,她,再也不会放开这双带着冷意的手。她不仅要陪他游遍天下,更,要伴他一生。

        相伴相惜,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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