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来如春梦几多时 2
全场的老师都愣了愣，不理她，却硬拉着她追了出来。怎么说，世界百强的贵公子就是稀奇！
如果可以选择，章洋不会选择这个糟糕的时刻来熠州一中接颜夕去家里吃饭。
章洋将墨绿色的丰田霸道专车停在办公楼下的林荫道边，轻快地吹着口哨下了车，把搁在副驾驶位上的一束玫瑰捧在手中，关了车门。
他又在后视镜前重新整理了一下领结。从那天晚上父母同意并催促他和颜夕的婚事起，从昨天跟颜夕约了晚宴到现在，他的心情一直都很愉悦，连夕阳也比往日美丽可爱了几分！从今天开始，他章洋局长就要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向全世界人宣布，美女颜夕是我的啦！可是，正当他转身走向办公楼的时，却发现中国潜能学校的罗纪校长从颜夕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还站了一排好奇观望的老师，还有他的女友颜夕，她嘴里喊着罗校长，忙忙跌跌地追下楼来。男人脆弱而敏感的神经让章洋顿时从快乐的云端跌了下来，这是怎么了？难道仅仅为了石天，这两个人这么快就搭上了吗？章洋一直相信女友是单纯和矜持的，可是，这不堪的一幕又做何解释？章洋不禁沉下了脸。
罗纪沉声快步下楼，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了车门，却突然发现旁边停着的丰田霸道，以及旁边站着的怒目相向章洋局长，他顿时就明白过来：“章局长……”
没等罗纪说完，章洋生气地打断了他：“罗校长，为什么我出现的地方都会有你的影子？你不觉得这样做很不礼貌吗？难道你是在考验我的忍耐？”
罗纪苦笑道：“章局长，我想你又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章洋冷笑道：“是吗，罗校长？可我们都是男人，心里想什么？恐怕只有天知地知，问天天才知道。”
罗纪无奈：“如果章局长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罗纪暗了眸色，沉声告辞。
章洋在他身后喊道：“喂，如果你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那么还是多放一点在你的学校吧，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罗纪没有答腔，笑了笑，钻进车里，发动了车子，淡出了章洋的视线。
看着罗纪校长和章洋局长同时出现在熠州校园，又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所有的老师们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看来美色真的是资本——真看不出颜夕这小妮子城府这么深，身后有那么大个靠山也藏得滴水不漏，简直就是让高河死得难看嘛！还让刘彬那愣头青做了那么多白日梦！更厉害的是，不动声色就把世界百强的公子爷也钓上了。这下可好了，坐山观虎斗，两个实力强劲的对手狭路相逢，不管是谁最后胜出，一定把她宠上天！还说这死丫头老实、单纯，原来是真人不露相，肚子里的弯弯比谁都多。难怪她敢和校长唱对台戏——看来，高哈哈算载了！
空气仿佛凝固。
看着一脸阴霾的章洋局长手捧鲜花朝颜夕走来，所有在场的同事们先是一阵窒息，继而就识相地集体消失了！
章洋将花递给女友，冷冷地看了眼她手中的纸袋，面无表情道：“上车吧，一家人都在等你！”
颜夕张口刚想解释，章洋便转身上来，狠狠砸上了车门。颜夕心中难过，却说不出话来，抱着花，拎着纸袋，低头上了车。
繁华街景在窗外飞逝而过，俩人都是沉默。
承认吧！颜夕，其实你很在乎，你并不潇洒！
承认吧！章洋，其实你很介意，你并不洒脱！
车内因为俩人沉默，气氛郁闷得如乌云压顶。
颜夕心乱如麻，几次想开口，把所有藏在心中的苦一同倒出来，让章洋知道，可看看男友一脸的阴沉，便讷讷地闭了嘴。她也无力再说话，心里只要一想起她就要告别讲台，离开那些可爱的学生好的心就隐隐作痛，她将要如何自处？在校园里听着她的学生们在另外一个声音的带领下朗读李清照的《醉花阴》、苏轼的《水调歌头》，而她在食堂里挥汗如雨，她又情何以堪？
她心酸地闭上眼睛，她的学生还会有诗歌赏析会吗？他们还会热爱“俄罗斯的太阳”普希金吗？他们还会趴在地上观察蚂蚁、蚂蚱、蜗牛，查阅资料写一篇篇妙趣横生的观察笔记吗？而她，在油烟里奋战一天后是否还会有枕着宋词入睡的雅兴？
泪又热热地溢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虽然在欢迎会上禹市长公然唱起了对台戏，但洪峰理解他，有点情绪不奇怪，毕竟没有他，禹市长说不定早接了市委书记的班了。再说了，搭班子嘛，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该统一意见还是得统一意见。所以，昨天从白云水库回来后，洪峰就一直想着来找禹市长交一下心，可早上又有一个外事，中午还陪同外宾参观了“绿色基地”，下午回来后才抽出身来到了熠州市人民政府市长办公室里。
“禹市长，你好。”
“哟，洪书记，失敬失敬，您刚到熠州，我寻思着等你这边忙过了再过来报个到，哪想到反倒让您先大驾光临了，失敬失敬！”果然不出洪书记所料，禹静波先是一怔，旋即笑眯眯地站起身。
洪峰摘下草帽扇着风，跟着禹静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禹市长，不好意思，我是个急性子，都要下班了还来耽搁你。”
“瞧你说的，不都是为了熠州和发展嘛，这么客气！”禹静波倒了杯茶给洪峰，关心地问，“怎么，合力集团又出事了吗？”
“不，不是合力集团的事。昨天我去白云水库看了一下，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水库的事儿，看看有没有重新启动的可能。”洪峰抿了口茶道。
洪峰的话未完，禹静波脸上的笑就僵住了，他站起身来把办公桌上的“玉溪”烟拿了过来，递了一支给洪峰。禹静波自已点了一支，吐了一个烟圈后，沉思地说：“洪书记，也许你在财政战线上拼打惯了，在高位惯了，动辄大项目大工程，可熠州的情况你是有所不知，这白云水库烂尾的问题，可是熠州的一个伤疤呀，也是老书记调走前一直思考的问题，但就是没办法呀，条件不成熟嘛！不是说实事求是的马列主义真理不能丢吗？事实就是事实，目前整个熠州九县一市一区上马的工程就有一百多个，投入资金就达三百多个亿，要持续四年之久，这三百多个亿的资金，熠州自己可要掏一百个亿呀！我正为这发愁呢，而且中央和省里的资金关卡又多，又及时到达不了，这么大的财政资金怎么周转？期间又有多大的困难？这些你是知道的。”
“禹市长，我们共产党人不就是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才打拼得今天的成绩的嘛？”洪峰笑呵呵地拍了拍禹静波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背，笑容一收，郑重地补充道，“白云水库可是搁了八年了！”
“是啊，洪书记，都烂了八年，市政府还烂了四千万财政专户资金在里边呢？而问题远没有这四千万这么简单，就怕没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呀，所以我才说让白云水库重新上马是不可能的！”禹市长不自禁加重了语气，“至少现阶段不可能！”
“禹市长，我承认你说的困难确实存在，可是如果面对困难我们就裹足不前——你也看见了，今年的旱灾把我们熠州的发展局限暴露无遗，如果水和能源问题解决不了，工农业发展与能源供给矛盾将进一步升级，情况可能比今年还要糟糕！”洪峰叹了口气，“困难肯定大，这我知道，可白云水库确实是势在必行、不得不为之啊！”
“旱灾嘛，也不是年年都这么倒霉会遇上，洪书记，就不用这么着急了，只要从平山县黄朝岭引水入城的工程完工，目前熠州城的缺水问题就会得到基本解决，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这‘缓兵之计’终究不是‘御敌之策’，再说能源也是个大问题，这白云水库摆到台面上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洪峰沉思地看着禹静波，淡淡一笑，“禹市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是否认黄朝岭引水工程，当务之急的应急之策是非常必要的，政府做得很好！至少熠州城区的水有着落处了，很好嘛！可黄朝岭工程不能解决农业用水和工业发展的能源问题，熠州的能源基本是靠邻省供给，虽然眼下供求基本持衡，可是，这毕竟只是暂时的，包括黄朝岭。谁能保证五年后，十年后，一百年后供求矛盾不升级呢？这个引水工程能满足吗？禹市长，晚建不如早建，水利工程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咱不说GDP，不说政绩，不说老百姓的口碑，就按我们老家的说法，造桥修路是积福积德，造那么大一个水库，还不福佑子孙？”
这个洪疯子，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丝毫占不了他的便宜！
但洪峰故作轻松的玩笑话并没能缓和禹静波紧绷的脸部线条，长长喷出一口烟，禹静波脸色凝重道：“恕我鼠目寸光，不能像洪书记一样高瞻远瞩！虽然白云水库工程早已下了审计结论，可还是落了一个烂摊子，而这其中的曲曲折折、是是非非，一时半会儿又有谁能理得清呀！白云水库是真想动也动不了！”
“就别自欺欺人了，禹市长，办法总是会有的，关键在于我们的决心。党中央现在最关注的不就是农村农业和农民嘛，现在全国上下不都是在加快信息化工业化城市化建设的步伐嘛，如果没有壮大咱们的城市和工业，让过剩的农民脱离农业，转移到城市中来，让咱们的农产品转移到城市中来，改变现在城镇与农村的结构，单靠增加对农业的投入，又何谈增加九亿农民的收入，何谈九亿农民的小康，又何谈构建和谐社会呢？你要相信，只有提高了农民的购买力，中国的工业和其他产业也才会有最大的市场支撑，财富也才会在国内积累！一句话，只有农民富了，中国才有希望！如果农民都脱不了贫，那实现中国小康就是一句空话！所以，从长远的发展角度看，我个人认为白云水库应该重提日程！这也是支持国家城镇化建设的步伐吗！”洪峰看禹静波摆起了谱便也换了调，语气郑重了起来，“还有，白云水库一带的老百姓正在遭受昌源矿业污染水源的危害，如果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将会对这一带老百姓的生命健康造成极大的影响，这也是我今天来和你商量重启白云水库烂尾工程的另一个原因。”
这个洪疯子，看来又要咬人了，禹市长的态度也强硬起来：“可发展始终究是硬道理呀！经济不发展，国家不富强，又怎么解决改革中出现的种种困难？二战后西方国家工业迅速崛起，出现了伦敦烟雾事件、日本富山事件，包括1986年苏联的核泄漏事件，比我们严重多了，”禹市长稍停了一下，又提高了音量，“洪书记，发展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洪峰这回也不吃这套了，口气生硬地诘问道：“代价？以惨重的生态与环境为代价的发展也是硬道理吗？那还要可持续发展做什么？难道我们不可以吸取这些惨重的教训？难道我们的发展不是为了人民，而是要人民来付这个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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