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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甘心 1


距离开学典礼还有一个月时间,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基本完成,招生工作早已在各种媒体展开。据助理文奇报告的数据来看,情况不太理想,可开学典礼他不想延期,他等得实在是太久太累了!

        快三年了,从没有哪一天像今晚一样笑得多。不知为什么,今晚看着那个莽撞的章局长拖走那女孩时,一股莫名的失落就如蚕丝一般,将他空洞的心一丝丝绞紧。

        罗纪突然一阵沮丧,一个急刹,车子猛地停在了凤栖山山腰上,山上边遥遥在望的是他的潜能学校,山下边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摇曳的霓虹倾泄在逶迤市区的河面上,一塌糊涂,无可挽留。

        因为寂寞,他习惯于开车时打开收音机,此时正是“音乐无限”送歌节目时间,幽蓝的仪表盘沉静似这忧伤的男声,深情哀怨,隐隐地撕心裂肺: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梦太长,

        罪会不会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想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轻柔的钢琴声如深夜的雨滴一样,清冽地敲在罗纪的心上!罗纪痛苦地将头抵在方向盘上。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今晚能醉,可是,他是这样清醒而痛苦!很不巧的,手机响了,是国际长途。

        “Hi?”罗纪声音低沉。是他的哥哥,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帮他做作业的哥哥、为了他和美国议员的儿子打得头破血流的哥哥。

        “Hi!小子,你喝酒啦?”罗铭兴高采烈,虽然有咝咝的电流杂音,但他的快乐还是感染了罗纪。

        “哗!这么利害!在哪儿?千里眼还是顺风鼻?”罗纪故作轻松笑得夸张。

        “我在佛罗里达!你以为我现在就飞过来了?我没那么积极,反倒是爹地和妈咪想快点过来看看你花了三年时间建盖的乌托邦——就后天的飞机,我手头还有一个案子没有完结,迟些过来。反正还有一个月。我听说这边的房地产市场前景很广阔,我想准备点考察资料——你呀,利润空间这么大你都不会抽点资金赚两桶?躺在钱窝上睡觉都懒得捡拾,你也真够有型!”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副大哥训小弟的架式,不过是含笑的,比读书时多了宽容。

        “那你过来捡啊!”罗纪笑了,像小时候站在河对岸对哥哥耀武扬威地喊。

        “小子,别得意,等我抽空过来掐你脖子!”罗铭哈哈大笑。

        “好啊,我等你过来掐我脖子!”

        “喝了酒就别飚车,好好留着脖子给我哦!还有,吃胖点,鸭脖子我懒得掐!”罗铭一本正经地交待。

        “好、好、好!”罗纪开怀大笑。

        终于听见弟弟睽违已久笑声了!多久了?原以为弟弟这么年轻,再爱上一个人好像并不是太困难的事,以为弟弟护送水冰清的骨灰回国安葬,他的休学只是暂时的,等他忘记了痛失所爱的痛苦后,他就会回来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从来没有回过中国的弟弟,竟然放弃了辛苦争来的珍贵学业,放弃美国总部的职位和优越的创业环境,说要创办什么“潜能学府”时,他才真正意识到水冰清的死已经在弟弟的心灵上划上了难于愈合的伤疤。

        弟弟的人生,没想到,会因这个中国女孩的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小他和弟弟就在父亲的训练下,一步步朝着公司发展的塔尖迈进,连热爱绘画的弟弟,也顺从了父亲的要求,报考了哈佛商学院。只差半年,他就毕业了!可是,他却放弃了学业,跑到了水冰清的故乡,也是父亲曾发誓永不再踏足一步的故乡,要去创办什么潜能学校和潜能学府?

        罗铭理解弟弟,这是因为恨,更是因为爱!

        那么深的恨,那么深的爱,被爱的人,虽死,如果有知,也会感到幸福了吧?

        罗铭虽不赞成弟弟孤注一掷,把全部“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极不看好投资周期长、效益回收慢的教育投资项目,认为弟弟的“潜能学府”只是一个乌托邦,最后很可能以失败收场,但他并没有太多劝阻。让他回冰清的故乡,一个人静一静也好。他知道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距离是最好的引子。

        罗纪就这样和父亲僵持着,不肯再踏足美国一步!而生气的罗育恒也和儿子僵持着,不许家人回去他的伤心之地探望罗纪。一家人度日如年,苦苦等待。终于在三年后的今天等到了参加潜能学校开学典礼的邀请。

        电话两端有短暂的沉默。

        “爹地妈咪乘哪一趟航班?我一定去接机。”罗纪转移话题,不让哥哥听出自已的惆怅。

        “哦,这个我倒没记,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再说妈咪一定会打电话给你了。”

        “三年了,爹地都不肯接我电话,他,不生我气了吧?”三年了,罗纪真的想父母了,想他走时爸爸苍老的眼里隐忍的泪光。

        “他们都好想你!小子,你想一想,因为冰清,你要在中国办什么潜能学府,抛家去国,嘿嘿……没那么严重啦,只不过我背着他给你划了一桶金,爹地知道后就大骂我助纣为虐,让你泥足深陷,说我想独揽罗氏,我一气之下递了辞职信,妈咪又哭着来找我,回去后爹地拉不下面子又骂你不识时务,多管闲事,小题大做,发誓不再回去,不再见你……反正小子,这个家已被你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了!啧啧……真想不到爹地肯为了你千里迢迢地飞越半个地球,重回伤心之地!所以,小子,爹地要是骂你,你可得给我忍着,不许顶嘴哦!”

        “我知道。”

        “喝了酒就不要飚车了,快回去乖乖睡觉!OK?”

        “OK。”

        合上电话,罗纪疲惫地伏在方向盘上。

        山下灯火辉煌,可他的心却苍凉无比。也许是因为压抑了太久,三年来,他把自已扔给了夜以继日的工作,从选校址、画设计稿、选择建筑材料、监工、招聘教师、硬件购置……他不是不相信他的助理,而是只有拼命工作,他才能在深夜把疲惫不堪的自已扔在床上呼呼大睡,不让思念煎熬!

        可是今夜,今夜他不该喝酒,不该醺然薄醉,既然喝了,就应该醉得更彻底些,更不该听收音,电台更不该放这首哀伤的情歌——这首歌仿佛都是为他写的,伏在方向盘上,哀怨缠绵的大提琴低徊沉吟,如泣如诉,他的心,无力地被一丝一丝绞紧、一阵一阵悸痛——

        “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

        月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

        怎么补偿?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在伸展……”

        钢琴声幽谧宁静,一点一滴,如雨打芭蕉。罗纪只感到一颗心也跟着沉静下去,脸上冰凉,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夜里的街道两边仿佛镶上了璀灿夺目的无数珍珠,正闪着娇艳欲滴般暖人的华光溢彩。

        年轻的熠州市教育局局长章洋若有所思的把着方向盘,疑目前方的视线,任凭沿路的风景一闪而过。他知道身职省委副书记的父亲大人已经回到了家,禹市长的电话也不过是个拜访他家的托词而矣。想必是出生于官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虽然涉足官场时间不长,但聪敏机智的章洋早已对尔虞我诈的官场游戏把弄得滴水不漏,就算禹市长的电话含糊其词,他也知道必须附和而不能推托。

        而打电话给章洋后,熠州市人民政府市长禹静波自然早已蹒跚着来到了章洋家。

        按计划,省委李康年书记将亲自带队送熠州市委新书记洪峰同志到熠州主持工作。可不巧,就在昨天清晨,李书记却突然病发住进了医院。千钧之际,章洋的父亲章庆功临时受命,接了这个他不甘不愿的烫手山芋。因为在熠州市委新书记任命的问题上,作为分管组织人事和纪委工作的省委第一副书记章庆功虽然力推现任熠州市长禹静波接班,但鉴于李书记和其他几位省委常委都投了洪峰的票,最终对老同学禹静波多年的夙愿还是无能为力。

        禹静波和章庆功是老同学,又是老同事,在章庆功任熠州市委书记期间,禹静波是常务副市长。在章庆功与时任市长关系紧张的关键时刻,禹静波敏锐地站到了章庆功一边,甚至一度成了章庆功手上最得力的一张王牌。有这个压轴大宦的独挡一面,收笼人心,章庆功更是呼风唤雨,如鱼得水,也使得熠州老百姓期盼以久的白云水库工程被快速提上日程,并启动。在这期间,熠州经济高速发展,章庆功的赫赫政绩也得到上级肯定,第二年就被调入省委,任省委副书记,时任市长也被调到其他地州,熠州市委调来了一个新书记,禹静波扶正当上了市长。

        可在章庆功刚被调走,熠州市委新班子刚搭建的第二个年头,白云水库工程却突然被迫停了下来。原因是工程资金出了问题。

        省委不敢怠慢,立即组织了由省委、省政府、财政厅、审计厅、水利厅等相关部门组成的白云水库工程领导专家和技术人员工作组,浩浩荡荡开进了熠州。章庆功是原熠州市委书记,没有被要求回避,反而因为熟悉熠州工作而被任命为工作组组长。洪峰同志时任省财政厅副厅长,分管纪检处,任了副组长。

        可是,尽管工作组花了将近半年多的时间,查出来的结果却让工作组吃惊不小——工程款没有贪污腐败问题!倒是因为工程业务费和接待费、车辆费等各类费用都从工程款里列支,挤占了工程款,造成了资金短缺,无法按时足额支付给施工方,整个工程便慢慢地拖延下来。还拖死了两个施工单位,一直都没能了结。

        当然,工作组面对这些厚重无耻的会计凭证以及结算出来的一亿多巨额费用只能摇头兴叹,也终于无能为力!因为白云水库工程作为当时熠州乃至全省的炙手可热的第一重点工程,工程期间确实接待了难以计数的各级领导以及新闻人士,摆在帐上的也不过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发票而矣。而且都注明了列支理由和经办人姓名,分管白云水库工程的副市长还签字画了押。既然诸如宾馆吃喝接待等各种琳琅满目的费用有了合理的支出理由,他们再也无法查证,最终也弃械投降——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唯有望洋兴叹了!如此巨额的费用,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蚂蚁搬家式地在短短两年多时间内蚕食贻尽,却没有违法乱纪?

        工程款出现了巨大亏空,结果是,昔日红红火火、沸反盈天的白云水库工程成了现在无人问津的烂尾工程,也成了章庆功和禹静波心口上隐隐作痛的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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