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引龙入瓮

大概的经历，林生已经讲了差不多了，吃酒这个间隙仔细想了想，倒是有了一计：“我的事不管公孙先生相信与否，我始终当先生是朋友。不如让我猜一猜先生此次入京的打算？”

        “哦？说来听听。”公孙胜放下酒碗。

        “如果没记错，按照时间来猜测，先生这次进京是为打探那‘生辰纲’一事。”林生见老道表情急剧变化笑着打了个岔：“喝酒。”

        “哦？”公孙胜极少被激起好奇之心，略一思索却也放下了几分紧张，料定对面之人不至于会害他，随着喝了一杯。

        鲁智深觉得二人的说话淡出个鸟来，十分不喜欢这种不爽利的绕来绕去，又插不进话，兀自在桌上捡些肉食狼吞虎咽，为了不误事忍着没怎么喝酒。

        “先生莫要担心，且不说我等不会去告发，又没有什么凭据，况且我等更是那出逃的重犯，哪会管朝廷和贪官的闲事。”林生拿观望捏着老道的表情，见其报以满意的态度，又说了一句：“蔡京刚被我杀了！”

        老道蹭地站起，手扶着桌案，嘴唇动了两下，强制自己没有开口。内心却是震惊得波涛汹涌，相信林生所言非假，任谁也不会傻到去撒这种弥天大谎。想不到此人居然能够做出如此惊天大事，说是撼动了大宋的江山也不为过！这是何等的手段和气魄敢于行如此之险！

        林生今日打定主意给老道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有高俅，也杀了。”

        老道盯着对面一脸人畜无害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的胖子，看得眼睛都有些酸了，苦笑着自己失了淡定，说到底还是见识浅薄修行不够。

        从自省自嘲的态度来讲，公孙胜当得一个有涵养德行的修道之人。一番心血翻涌，很快便归于平静。

        见公孙胜重新坐下，林生暗自佩服老道的定力，再被上一句：“童贯么，估计也难逃劫数。”

        这次，公孙胜眼中只剩下由衷的赞许，未加掩饰，拱手道：“贫道受教了，有此一番领悟定能让贫道早日得证大道！”

        “道长客气了！”林生郑重拱手，接下来便把自己利用身份诛杀高俅蔡京嫁祸童贯之事，原原本本的概述了一遍。

        公孙胜听得此番智计百出的手段，观察林生气定神闲有条不紊的能力，心内不自觉地生出了共谋大事的想法。

        林生何尝不是在想尽办法引老道入伙：“先生，我再猜一件事，如若猜得八九，还请先生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公孙胜捋着胡须思虑片刻：“林兄若能猜中，我便能猜中林所想。”

        “好，一言为定！如果没有猜错，先生这次进京，待探听清楚便要去找那吴学究共商如果得了这桩富贵，是也不是？”林生对于‘智劫生辰纲’一事比较清楚，按时间推算此次公孙胜来此必有关联。

        事实证明，林生判断正确。

        公孙胜已然适应了今日这一波又一波的惊人之事，大笑道：“林兄果非常人！不错，贫道正是此般打算！如果我没有猜错，林兄是想要贫道效力麾下不成？”

        “不敢不敢，小人何等样人，怎敢让先生效力！只是先生本就是我前世的兄弟，今生更愿共图大事，再续前缘！”林生站起拱手，眼中泪光闪动，身体微微颤抖。

        大和尚没事人一样一直在小口吃酒对付着一条狗腿，此时插言道：“读书人说话就是不爽利！老道，他要你入伙，你愿意不？”

        公孙胜何等聪明，知道鲁智深半晌不言此时的用意，迅速将前后这些事思索了一遍，心中已有定夺，双手捧起一杯碗：“我愿入伙！”

        大和尚哈哈大笑，林生也是心头暗喜，不成想刚刚逃离京城就结交了这么一位高人。

        三人起身干了一杯酒，饮完六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良久才分开。

        既已是一家人，之前各自心中的顾虑皆已消散，三人又聊了一阵，各自休息。

        一夜间，屋内一人酣睡响如雷，二人打坐空入定。

        此时的高府已经彻底乱了套，高府大总管实在没有耐心等待，这赏墨宝也好，秘议也罢，哪有到这个时辰既不用膳又不饮茶的。老头子战战兢兢提着灯笼来到正堂前，堂内十分安静，连灯都没有掌。

        大总管狐疑着进来观看，只是远远看见林冲的尸体便惊得连滚带爬出去喊人，待众人和府内家将进屋查看，又发现了屏风后没头的高太尉和不知死活的蔡京，当场就吓晕过去三个。

        这一下，汴梁都城炸了天，消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京内官场，连民间消息灵通人士也得知了这个变故，有心之人已经开始谋划下一步的对策，如此两位位极的权臣殒命，不知要有多少人受到株连，又有多少人要借此机会搅动风云谋取利益。

        京城新的一轮势力争权和利益划分开始了，必将腥风血雨。

        皇城内收到消息的道君赵佶已顾不得玩乐，急得直跳脚。最在意的心腹毙命，国丈重伤昏迷正在抢救，若不是这老头自己包扎止血，定然也要归西。这是堂堂大宋王朝，从未有过的滔天大案。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地上跪满了重臣，都大气不敢出，各怀心腹事。只有徽宗来回踱步，龙书案上能摔的早都已经粉碎遍地，只知修道的皇帝早已失了心性，不停地大骂臣子废物。若不是还有些理智告诉他仍需这些玩意给他稳固江山为他卖命，早就全让御林军拉出去挨个咔嚓了。

        赵佶守着这群顶不了甚用的股肱重臣，对治国方面脑子一向不太灵光的他也晓得提防此事背后有重大隐情，只得令御林军加强内城防卫，并急调城外各大营对汴梁城实行宵禁，自己再三思量下带着重重护卫星夜赶往高府。

        一众朝臣只得屁颠颠的随着道队一并前往，到得高府门前，有资格的少数大员跟随皇帝入内，其余众人皆在外蹲守。帽翅之间并无议论，互相间目光流转，看谁都有问题，看谁都想害自己，人人自危各自提防，又要考虑日后站队的问题。

        开封府尹和大理寺卿还在案发现场挠头，一时间根本弄不清来龙去脉，现场倒是发现了蔡太师血书的“童贯杀我”四个小字，两位大人震惊的同时，第一时间下令将所有可能看到这四个字的人全部囚禁起来，然后两个老头蹲在一起掌上几盏灯仔细端详这四个字，得出的共同结论确为蔡太师字迹不假，可此时老头子已经被抬到后院救治还不知道能否醒来，根本无从查清事情原委，稍有不甚都是全族万劫不复的祸事。

        从几位总捕快搜集的线索来看，大体上是林冲杀了高太尉重伤了蔡太师，加之对伤口和调查的情况对比，证实是林冲贯用的刀法所伤。但又是谁杀了林冲？勘验现场射杀林冲和遗落的满地箭矢乃是军内之物，又是谁从哪里调动了军队？后续搜府发现一个小管家也被同样的刀法杀死，这其中有何关联？

        捕快们短时间内无法将千头万绪合理的连接到一起，只能如实上报，两位负责破案的大人除了下死命令跳着脚辱骂，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又有属下陆续前来回报，赶来的御医查看后说蔡太师流血太多已无活命可能，只是一口气吊着，府内之人只看见林冲随被杀的高狗子入府后就再没见过，当时所有奴仆均被高狗子命令远离现场，线索再一次断了。

        两个大人正在思虑如何脱罪，听闻天子驾临赶忙跑去跪迎，汇报后被怒急的道君一人一脚踹翻在地，往日出谋划策的两条膀臂均已折断，这时候你们除了汇报一点主意都没有，难道让朕想办法？我他娘的要是有主意还你们这群废物做甚！

        此时思虑再三的大理寺卿跪爬几步：“陛下，老臣有本上奏。”

        “快说！”赵佶就差没爆粗口了。

        “臣以为，如御医所讲既然太师已无回天可能，可否让御医想法儿让太师醒来说说那四个字是何情由？”老头顾不得半边红肿的老脸，边说边示意皇上单独去观看。

        赵佶会意，在大理寺卿引领下来到屏风后，见到了地上的血书，惊得目瞪口呆。道君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如若当真如此，自己这把龙椅恐怕是坐不稳了，童贯此时正在真定府劳军，倘若这厮真有反意，即使没有调兵虎符，凭他在军中的声望和众多嫡系，煽动边军造反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赵佶越想心越凉，不管真假先密旨严密监视童贯府邸，又想到这阉货没有子嗣，又下令将枢密院在京所有官员一律看管起来，停止全国一切军事调动。

        刚安排完一切，御医来朝，道君带着大理寺卿来到堂外，顾不得坐上太监备好的龙椅，将意思说与御医，御医回奏可用针灸之术透支太师仅有的生机，强行令其回光反照，赵佶闻言哪还顾得了许多，连忙让侍卫架起老迈的御医便随他前往。

        榻前，赵佶死盯着幽幽缓醒的太师，顾不得礼数连忙讲出疑惑。

        老眼昏花的蔡京没有看清眼前之人，只是下意识地张口喊道：“痛，痛……”

        本想说“痛杀我也”，奈何年老衰败又失血过多加上错过了救治时机，就这么一蹬腿到那酆都城受审去了。

        本已十分信了九分的道君吓得坐到地上，哪里还管死的是什么国丈又是什么太师，懵了半晌慌忙命人一面传书以南疆边关有变为由召回童贯，一面派出五千御林军半路缉拿，无论生死都要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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