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陆轩儿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控制能力是越来越差了，极重亲情的她本想在家人面前哪怕是强颜欢笑的伪装一下却也不能够，在扯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把自己锁在了房间。

        “咚……咚咚”略带迟疑又很是陪着小心的敲门声把发呆的陆轩儿拉回了现实。

        “蝶儿姐姐，我睡着了，不想吃饭。”陆轩儿不假思索的应声道。

        凝重的表情因为屋里传来的回答浮现出淡淡的浅笑，无奈的摇摇头，陆云哲沙哑着声音道：“是我。”

        陆轩儿的头昏昏沉沉的，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一般，连忙把手向后摸索，抓住了床柱，整个人也重重的坐了回去。

        “轩儿？”这样的动静自然不能逃过敏锐的陆云哲，忙发出担心的询问。

        “我没事。”陆轩儿的声音虚虚的，坐了一会儿才甩甩头，重新起身给陆云哲开门。

        陆云哲看见陆轩儿脸色惨白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是哪儿不舒服？”

        “都说了没事了，还真是啰嗦。”陆轩儿吐槽的同时侧身让端着一盘饭菜的陆云哲进门。

        陆云哲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摆好了饭菜，甚至还把筷子塞进了懒洋洋的坐下来的陆轩儿的手里，“先吃东西。”

        蹙眉不甘心的扫了陆云哲一眼，他还是平常那副淡淡的面孔，陆轩儿知道这是要让自己专心吃饭的意思，于是也不说话，努努嘴，很自然的夹了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往嘴里送，可是还未入口，就觉得胃里一阵翻天覆地，赶紧把身子扭向陆云哲相反的方向，吐了起来。

        可怜的陆轩儿打起床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根本没有东西可吐，倒是眼泪鼻涕先流了一大把。

        陆云哲起身走到陆轩儿身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手倒茶，低低的说了声“何苦折腾。”，同时温柔的递上茶杯道：“给，簌簌口。”

        “谢……谢谢……”陆轩儿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满嘴的苦涩。

        “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陆云哲见陆轩儿虚弱的样子，开口问道。

        “好端端的找什么大夫。”陆轩儿把其它几碗菜推的远远的，勉强塞了几口清淡的豆腐羹，恢复了点精神才道：“就是一直没吃东西，胃不高兴了，闹闹脾气。”

        甚是心疼的睨了一眼陆轩儿，陆云哲原位坐下，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突然闷闷的叫了一声：“轩儿。”

        “嗯？”陆轩儿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

        陆轩儿应了声后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时间长到陆轩儿都不禁怀疑刚才是不是真的有听到陆云哲叫她，然后就当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闷闷的声音又说话了，“我不是为了折磨你，看你痛苦才要娶你。”

        “你想说什么？”陆轩儿立刻进入了警戒的状态，情绪的负面因子统统跑了出来，发疯似的对陆云哲叫道：“后悔了，现在就后悔了吧，好啊，你去跟皇上提啊，趁现在说清楚了，省得纠缠不清！”

        “你明知道不是的……”陆云哲皱皱眉停了下来，觉得挺没意思的，脑海里翻过一页又一页的画面，都是一路上陆轩儿的牵挂和不舍，而这“牵挂和不舍”却与他无关。陆云哲收了碗盘要走，出门前像酝酿了很久似的开口道：“轩儿，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但是如果……如果你的幸福只有那个人才可以给，我也愿意亲手把你送到他手里。”

        “陆云哲……”没想到冰山还会说这么动人的情话，陆轩儿轻声的呼唤。

        “我等你答案。”陆云哲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陆轩儿，做这样的决定本就不易，陆云哲生怕多呆一秒，就会反悔刚才说过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喜欢上的不是陆云哲呢！陆轩儿怔怔的，许久缓不过神来，直到进门的蝶儿看不过去，伸手在陆轩儿面前晃了晃，才把她的魂招了回来。

        “咦，蝶儿姐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陆轩儿仰视着蝶儿，一片迷茫的样子。

        蝶儿摇摇头代替了回答，颇为同情和不舍的看着小主子，格外温柔的应道：“云哲少爷说你胃部舒服，让我熬点粥给你吃。”

        竟这么一说，陆轩儿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瘦肉粥，上面还撒了碧绿的葱花，看得陆轩儿口水直流，抓起勺子开始大快朵颐，还不时发出口齿不清的赞叹。

        “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蝶儿微笑的提醒，对陆轩儿如此买账的表现十分的受用。

        “真的好好吃嘛！”声音被无意识的调高了八度，陆轩儿专注的看着碗里的食物神情夸张的回应，似乎只有表现的越开心，才能把不开心的那个自己打败。

        蝶儿加深了笑意，转身打开衣柜道：“小姐晚上打算穿什么进宫？”

        陆轩儿的动作猛的僵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拼命的往嘴里扒了几口粥，口齿不清的说道：“随便。”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陆轩儿在恢复精神后，还是利用一下午的时间，不遗余力的把自己精雕细琢了一番。

        望着镜子中高贵不乏清醒，优雅不乏俏皮的打扮，陆轩儿露出斗志昂扬的笑容。

        “小姐，您这样出去，准把老爷夫人吓一跳！”蝶儿动作轻柔的插好最后一致发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子中的陆轩儿，在陆轩儿耳边赞叹道。

        “女人最美的时刻就应该留给前男友以及情敌！”陆轩儿说话的口气酸中还带着小小的愤恨，尽管严格的说赫连昊焱还没有完全成为过去时。

        “什么？”蝶儿的视线从镜子中的陆轩儿转移到真实的陆轩儿身上。

        “没什么，我是说丁府小姐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呢。”陆轩儿挑挑眉。

        陆轩儿一会儿世界末日，一会儿又阳光灿烂的样子着实把蝶儿弄迷糊了，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陆轩儿。

        不过陆轩儿的战略是成功的，不仅让吓了陆家的人一跳，而且在晚宴亮相的时候也让所有的人眼前一亮，陆轩儿的身上有着一种别的大家闺秀所不具备的气质，而赫连昊焱则是实实在在的惊艳，这与他认识的吊儿郎当的陆轩儿简直判若两人。

        “陆！轩！儿！”赫连浅浅张开双臂，用千年不变的招呼方式表达她的情感，只不过这次的声音里多了一些惊喜的成分。

        赫连柔柔跟在赫连浅浅后面，目光触及陆轩儿，微微的点了点头，尴尬的低下头去，虽然上次的事后来没再提起，也知道陆轩儿不会往心里去，可是赫连柔柔见到陆轩儿还是会不好意思。

        陆轩儿一直把赫连柔柔当做新妹妹，自然不会有丁点的责怪之意，见赫连柔柔如此，于是一边用力扯赫连浅浅的手臂，一边发出夸张的声音。于是赫连柔柔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轩儿吐着舌头，翻着白眼，一副快踹不过气来的样子，赫连柔柔忍不住掩口轻笑出来，却在不经意间看到陆云哲的时候，笑声渐弱下去，眼睛死死地看着地面。

        赫连浅浅则因为看到了陆轩儿身后的黎昕，一时出了神，忘了放开，毕竟一个公主和外臣见面的机会是不多的，要不是和陆轩儿的交情，她和赫连柔柔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黎昕的眼睛有着雨后荷塘的湿润和山泉的清澈，而当这种眼神柔软的望着一个人的时候，让人分不清是深情还是委屈，总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好黎昕有着英俊的五官和武者的侠气。

        赫连浅浅每每接触到黎昕这样的眼神，总会无名的涌起强烈的负罪感，好像是她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过分的事似的。

        “浅浅！”珍妃满脸笑容的走过来轻轻的拍了一下赫连浅浅的背，道：“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像什么样子。”

        赫连浅浅连忙收回视线，放下圈着的手，冲珍妃吐吐舌头。

        “谢珍妃娘娘救命之恩！”陆轩儿大声的道谢，并欠了欠身子向珍妃施礼。

        陆轩儿的话惹得赫连浅浅作势要打，陆轩儿连忙躲到珍妃身后，还不忘探出身子对赫连浅浅笑，引得众人一阵欢笑，好不热闹。陆轩儿一边表现出与这个气氛融洽的样子，一边又偷偷的用余光瞄赫连昊焱的身影，虽然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幼稚，可她就是想让他看到自己神采飞扬的样子。

        “见过珍妃娘娘。”笑过之后，陆煜城夫妇和陆家三兄弟以及陆云哲、黎昕同时请安。

        “快别这样，免了这些虚礼吧。”珍妃拉起熟稔的颜婉芸，又用亲切的口吻对众人道。

        作为主角之一的陆家，于情于理都应该向赫连烈请安的，于是珍妃带着他们过去。

        烛火映衬着赫连烈的气色，此时的他又回到了主宰世界的样子，雍容大气，容不得半点违逆的气势，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有意让赫连昊焱帮他招待丁家的两个大臣和丁尹，赫连烈自己迎向了陆煜城，音域宽厚的招呼道：“陆将军来了。”

        随着七嘴八舌的声音，大家纷纷行跪拜礼，除了陆云哲，静默的站着，只低了头。

        “平身。”赫连烈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陆云哲，盯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就是西域的少主？”

        “见过皇上。”陆云哲弯了弯腰。

        “果然一表人才，配得上我们轩儿。”赫连烈浅笑着，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当视线转到起身的陆轩儿身上时，愣了一下，“啧”了两声又看向陆煜城道：“轩儿这么一打扮，朕都不敢认了。”

        陆煜城谢过赫连烈，又谦虚了几句，那边你来我往的说着话，这边陆轩儿整个心思早已经飞了出去，眼里脑里全是赫连昊焱陪着丁府几个人的画面。因为赫连昊焱是背对着陆轩儿，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可看丁府两个穿着官袍的人面带笑容，频频点头，以及丁府小姐面若桃花，一脸仰慕的神情，陆轩儿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相谈甚欢。殊不知赫连昊焱正急得跟什么似的，刚才只远远的看了陆轩儿一眼，满腹的相思和一肚子的话还来不及说，被赫连烈给绊住了。

        这自然是赫连烈有意安排的，以陆轩儿的个性，发生了早上的事自然是不会主动上前和赫连昊焱说话的，而赫连昊焱则不会当着第三人的面违背他的话。

        赫连烈这招果然有效，不但成功阻止了两人的交谈，而且还激发了陆轩儿的斗志。

        陆轩儿的个性最是激不得的，她见赫连昊焱竟然完全无视自己，而在座的因为知道陆轩儿先前和赫连昊焱的关系，纷纷对她报以同情的目光，看得陆轩儿火冒三丈，所以当赫连烈提出让陆云哲以贵客的身份与陆煜城一桌时，陆轩儿不动神色的往陆云哲身边靠了靠。

        陆云哲于是礼貌的拒绝了赫连烈的安排，淡淡的说：“我与大家一处就好。”

        赫连烈也笑着同意了，陆家除了有官职在身的陆煜城在另外一桌，其余都在一桌，黎昕本来是要随陆煜城过去的，可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觉得赫连浅浅应该会和陆轩儿一桌，于是死赖着要和陆轩儿一桌，这么一来，熟人就刚好凑成了一桌。

        赫连浅浅和赫连柔柔毫无意外的和陆轩儿一桌，可高兴坏了黎昕，咧着个嘴蹭到了赫连浅浅边上的位置，虽然是人多眼杂，他们的桌位又在很显眼的主要位置，不能做太亲密的动作，可也足够黎昕眉目传情的了。

        晚宴的主角是陆轩儿和赫连昊焱两个人，所以两人虽不在同桌，却是相邻挨着的，不用转头也能瞄到对方的举动。

        赫连昊焱的心思本来就不在丁尹身上，如今陆轩儿在边儿上一座，更是带走了大部分的思绪，只不过是凭着他强大的克制力才坐在这里应对这些人；陆轩儿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整桌都是自己人，就跟家庭聚会似的，衬得赫连昊焱那桌更加冷清了。

        刚开始，陆轩儿是为了气赫连昊焱，故意在那耍宝，到后来不知不觉的就陷进了这片其乐融融的气氛，真的就与大家兴致勃勃的聊开了，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陆云哲初到陆家的日子。

        “大哥你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第一次联合起来竟是因为云哲呢。”陆云逸的唇角微微上扬，眼里带着柔和的光看向陆轩儿，连声音都有着那样超凡脱俗的空灵，用陆轩儿的形容就是：不管有没有风，每次看到二哥觉得他的衣袂在飞扬。

        陆云逸的一声“云哲”让陆云哲心里一暖，想当初陆云逸也是这样淡淡的三言两语，在不经意间安抚了自己的情绪。

        “二哥！”陆云扬不满的抗议，再怎么说他也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是吗？”陆云诺拖长了声音，揶揄的看了两人一眼道：“看来……我是错过了不少好戏啊！”

        “大哥！”陆云扬更不好意思了，睨了一眼陆云逸道：“你别听二哥的。”

        “这不难考证，故事里不少还有一个当事人和一个受害者嘛。”陆云诺把视线转向陆轩儿，开口道：“是吧，轩儿？”

        “咦？”陆轩儿愣了愣，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大哥就一口咬定陆云哲是受害人，而不是受益人什么的？”

        “噗……”幸好嘴里没有食物，酒杯也才放到唇边，赫连浅浅笑得一颤一颤的吐槽到：“受益人！陆轩儿，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赫连浅浅！你什么意思！”陆轩儿见众人都笑得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又气又囧。

        “其实，轩儿也不是只会恶作剧，她也帮了不少人，还是有不少受益人的。”哪怕讨论他讨论的最节烈的时候陆云哲也只是笑笑，这会儿突然一反常态的摆出聊天的架势，说完这段，看到陆轩儿身上得意非凡的小脸，突然停下来，婉转悠长的说了一句：“只不过……”

        “不过什么？”赫连浅浅探长了脖子，脑袋上很明显的三个大大的问号，表达主人深刻的怀疑。

        其他人也都睁大了眼睛，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求知欲等待答案。

        陆云哲是轻轻的扯动了几下脸部神经，慢慢的开口解释道：“只不过这些受益人都是老弱病残而已。”

        说完，陆云哲自己就先带头笑了起来。

        “陆云哲！”陆轩儿喊着名字的同时已经把夹了满满一盘子菜的盘子给端了起来。

        “我只是想表达你的乐于助人嘛，不会这也有问题吧，轩儿老师！”陆云哲连忙辩解。

        陆云哲就坐在陆轩儿的边上，于是陆轩儿气急了对着陆云哲一阵猛打。

        拳头还来及不收，另一只纤长的手抓住了陆轩儿的手腕并把她拉离了坐着的凳子，同时头顶传来低哑的声音：“抱歉，各位，我想借轩儿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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