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沉重而肃穆的音乐奏响在函谷漆黑的夜空，赫连昊焰在今晚入殓，虽然在边关，陆煜城却也是竭尽所能的给了这个皇子皇室的尊严，整个仪式简约不失庄重。
赫连昊焱的悲戚依然那么的动人心弦，所有人都在对他重复“节哀”这两个字，只有陆轩儿知道隐藏在这伪装之下的是一颗怎样的野心。
陆轩儿安静的站在角落，脑子里跳出下午和陆云哲的谈话内容，原来独孤毋对休战提出的条件是要陆云哲成为储君，而陆云哲成为储君的条件则是自己，这样的结果简直是对今晚这个仪式的莫大讽刺。
赫连柔柔和赫连浅浅无可选择的作为亲属跪于牌位旁，同样一身素服的赫连昊焱，一边要忙前忙后的张罗，一边还要时时传递出痛心疾首的情绪，只是他这些的情绪都只因为一个人蔓生，那个人就是用视线追寻了一个晚上的陆轩儿。
赫连昊焱怎么也没想到陆轩儿竟然会答应了陆云哲的要求，陆煜城也已修书进京，赫连昊焱很清楚赫连烈肯定会同意无疑，只可惜现在执朱笔批文的人还不是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尽管陆轩儿千百万个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和无名一起上前给赫连昊焰行礼。
“轩儿。”赫连昊焱叫得动情，这是几天来他最接近陆轩儿的一次。
陆轩儿对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好像眼前压根儿没有赫连昊焱这号人似的，兀自的行了礼，名无表情的听无名用沉淀般的声音说一些场面画。
“轩儿。”眼看陆轩儿转身要走，赫连昊焱急得一把拉住了陆轩儿垂放在侧的手。
“七皇子。”陆轩儿用另一只手掰开赫连昊焱的牵扯，微笑浅浅的开口道：“你我都知道爹的请示皇上一定会准，届时我将成为西域皇妃，而你……呵，总之，我们应该避嫌的。”
赫连昊焱当然知道省去的半句话是什么，只是那刺耳的短促的笑声和一句“避嫌”彻底让他抓了狂，不但更用力的抓住了陆轩儿的手腕大声道：“见鬼的皇妃，你想都别想！你是我的！一直都是。”
赫连昊焱的气势让陆轩儿忘记了挣扎，这才是真正的他吧，那么那个笑容可掬，鞍前马后陪伴了她十几年的人是谁呢？陆轩儿死死的盯着赫连昊焱，不知不觉中眼眶竟然积蓄起了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轩儿。”赫连昊焱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一把将朝思暮想的人儿拥入怀中，熟悉的气息让赫连昊焱觉得心安，双臂紧紧的抱着陆轩儿，一遍又一遍在耳边轻声低喃着三个字。
“七皇子，后面还有好几批人等着祭拜五皇子呢。”赫连昊焱身后的梁傲上前一步，尽忠的提醒。
梁傲的声音让陆轩儿不禁打了个激灵，恨自己没定力，差一点就迷失在了温柔乡。
“轩儿！”见陆轩儿不但推开了自己还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赫连昊焱有些懊恼也有些疑惑疑惑的叫着陆轩儿的名字。
陆轩儿表情僵硬的站了一会儿，又突然温和的笑了起来，然后低下头微微弯腰，低声浅语道：“七皇子，节哀。”
完美的遮掩，如此的进退有度的应变连梁傲都看得叹服。
“我们需要谈谈，轩儿。”赫连昊焱不由分说的把陆轩儿拉向无人的角落。
就在陆轩儿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赫连昊焱的同时，突然听到赫连浅浅高呼了一声赫连柔柔的名字，随后附近的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急切的探望。
陆轩儿和赫连昊焱赶过去一看，见赫连柔柔竟然晕倒在地，忙不顾一切的冲近了人群。大家手忙脚乱的把赫连柔柔送回房间，又是找太医，又是号脉开方，不可开交。
“柔柔怎么了？”陆轩儿惊觉她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短短几天，赫连柔柔竟然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她……”赫连浅浅还没有说话，就先红了眼眶，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一直当做亲妹妹看的陆轩儿，赫连浅浅对谁都充满了不忍和不舍。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忙赫连昊焰的事累倒了。”黎昕忙出声接过话来，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知道，这么多琐碎的事，只有柔柔懂这些……”
“好了，黎昕，你不用说了。”黎昕从来都是这么的不善于隐藏，陆轩儿一看他摆出准备要滔滔不绝的架势就知道有问题了。
都怪自己脑袋一热一冲动就答应了陆云哲，把赫连柔柔给疏忽了，陆轩儿自责的闭上眼睛。
“轩儿。”赫连柔柔虚弱的声音穿透众人幽幽的钻入陆轩儿的耳朵。
“柔柔。”陆轩儿跑到床边，蹲下来，握住赫连柔柔的手，满脸的愧色：“你觉得怎么样。”
赫连柔柔本就柔弱的身子因日渐削尖的下巴越发显得弱不禁风了，倒是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依然那么楚楚动人。赫连柔柔的视线缓缓的扫视了一遍屋内的众人，又落回陆轩儿的身上，带着疲惫的娇喘道：“轩儿，你能和我说说话吗？”
陆轩儿也跟着看了一遍众人，才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陆煜城等人本就在外屋等候，只有陆轩儿几个扎堆惯了的不曾避嫌跟着进了屋，所以在黎昕拦着赫连浅浅出去后就只剩下了赫连昊焱，他看着陆轩儿，五味陈咋的心情总又增加了担忧之情，尽管这几天陆轩儿的沉默让他稍微的安了心，但是在单独面对赫连柔柔的时候她还能保持缄默吗？
“七哥？”赫连柔柔的水眸穿过陆轩儿怔怔的望向出神的赫连昊焱，声音里有询问也有考量。
“柔柔。”赫连昊焱回神，忙附上惯有的笑容道：“太医说你要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赫连浅浅淡笑着抿唇颔首。
“轩儿，我去外面等你，有话跟你说。”赫连昊焱把陆轩儿叫到一边，拉起陆轩儿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
陆轩儿把它读作了一种暗示，于是抬眸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道：“七皇子放心，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应该让他担心的，陆轩儿说完又觉得没趣儿，即使没办法做出揭穿赫连昊焱让他身败名裂的事，何至于连他的心情都要顾虑，这么一想，陆轩儿仿佛跟自己生气似的坐回了赫连柔柔的床边，不再看赫连昊焱一眼。
陆轩儿的话确实让赫连昊焱安心了许多，但是随之而来的一种更强大的情绪郁结在了喉头，就好像哽了一条长长的鱼刺，吐不出咽不下。
目送着赫连昊焱出了屋，过了好一会儿，陆轩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赫连柔柔出声道：“对不起，柔柔。”
“别说傻话了。”赫连柔柔反手握住了陆轩儿，笑着柔声道：“是我们赫连家应该感谢你，谢谢你愿意不远千里的远嫁来换取两国的安稳。”
陆轩儿苦笑了一下道：“柔柔，其实你才是做皇妃的不二人选，我怎么看怎么都是混的。”
“你在迟疑？你之所以答应云哲哥哥是因为跟七哥赌气还是……还是为了逃避？”赫连柔柔虽然平日纤柔，但却有着洞悉人心的敏锐。
陆轩儿的心“咯噔”沉了一下，但内心马上选择了拒绝这些信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你知道吗？”赫连柔柔在陆轩儿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如同一个叙事的老人，目光淡然的望着远方，徐徐道：“虽然表面上你和姐姐看起来永远是横冲直撞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你们根本没有那么强势。”
“柔柔……”这样赤果果的道出，陆轩儿有被人理解的喜悦也有弱点被曝露的恐惧。
“轩儿，我知道的，这次你跟七哥遇到了我们都插不上手的瓶颈，你不说，我也不再问，可是轩儿，你会爱上云哲哥哥吗？”赫连柔柔直视着陆轩儿，问得认真。
陆轩儿又是一怔，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只有两个答案，可是这两个答案无论哪一个都会伤到眼前素净美好的女子，陆轩儿心有不忍，只得含糊的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来含糊带过。
“轩儿，我好羡慕你，可以跟云哲哥哥在一起。”赫连柔柔撅起红唇，钦羡的眼神带着纯纯的笑容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柔柔，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其实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不是还要回京，还要筹备吗，不到最后谁都说不准。”陆轩儿安慰道。
“没关系的，轩儿，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你和云哲哥哥永远是我最亲的人。”赫连柔柔体贴的道出这次和轩儿单独说话的目的。
赫连柔柔的话让陆轩儿心隐隐作疼，酝酿了半天道：“柔柔，没有一个人是完美无缺的，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累，放松点，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一席话让赫连柔柔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一直用“得体”来要求自己的赫连柔柔好像突然抓到了什么，微弱的雀跃爬上脸庞道：“好，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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