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只柳泉相见,如念

我没来得急等伤口好，就让他带我出去了。

        依旧是个细雨绵绵的日子，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我有些后悔自己出来得太早，但是我不愿意被蒙蔽着。

        正如史上说的，嬴政死在了沙丘，对外传是病逝。

        这是不可能的，他健康得很，半个月前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对我发怒，说要砍了我的声音那般清晰地响彻在耳边，仅仅多久，他就不在世了，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李斯和赵高已经成功了，噩耗传遍了整个沙丘，整个秦国，整个疆土。中国世上第一个皇帝就这样倒下了。

        自那一日之后，这里都乱作了一团，白凤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我安顿下来，说过几日卫庄他们就到了，我三师公他们也会来，这几日我们只好静坐着，他给我打听回来不少消息。

        譬如说，代表着帝国最高机密的文件被传回了咸阳，胡亥极其东巡的官员都在这里准备嬴政的后事，也要过些时日将他的遗体送回咸阳，举行全国哀悼并且又送去始皇陵下葬。

        这几日，咸阳和沙丘之间都在调兵遣将，蒙恬也带领着一支军队往沙丘赶来。

        与此同时，朝中分裂成两派，嬴政死后，矛盾被激化，双方大动干戈了起来。蒙毅听闻赵高暗中调了一只军队往这边赶来，便率着手下的黄金火骑兵往城外拦截。

        这次大战，白凤带了我前往，我们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蒙毅的军队寡不敌众，被灭得一个都不剩。

        我跳到地面，一具一具地翻尸体，终于在翻到手都麻木了的时候找到了他，当时的树林里，周边的树都从树冠被削去了，刀口平滑，内力可见有多深厚，这一片狼藉，可见当时打斗是多激烈。我看到蒙毅的时候，他满身都是伤口，盔甲好好地穿戴在身上，最致命的一剑是在腰上，腰下的血水流了一地。

        若是我早来一步，我是可以救他的。

        我把内力输入他体内，希望能留他一息。

        “蒙毅？”他眼睛似乎睁开，却又疲惫得要睡过去，我把他抱在怀里，摇着希望他不要睡过去。

        他眼睛睁开来，看见是我，举起一只手要触碰我的脸，却发现自己双手沾满了血，又放了回去，只剩气息，道：

        “镜姑娘，你来了！石情说你被救了出去，看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我眼前这副样子，看了特别心酸，把泪水忍了回去却又生生地被呛到了，面前白凤走得远了些背对着这里，似乎是故意留一点空间给我们最后道道别。

        我说：“是啊，我来了！蒙毅，你撑住，我会救你的！”

        他摇摇头，又要了半条命，吃力道：“救不了了，我知道的，只是能在走以前，看你一眼，我觉得很开心。”

        我哑然。

        他的脸如第二次见他那般腼腆看着我，平静道：“第一次遇到姑娘，是在柳泉，那一日风景正好，可是姑娘没承认救了我这件事，我就不方便再提起，其实第二次见姑娘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自那日见姑娘起，就再也忘不掉了，姑娘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深深在我心底。”

        我再也憋不住了，哭着道：“那，我第二次见你，对你说了什么？”

        他回忆起那天的画面，说：“那时候，姑娘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看着你，你并没有注意我。”

        我撒谎道：“没有，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你太后知后觉，没发现而已。”其实，我真没注意到他，我只是希望跟他说说话，延长他活着的时间或者骗骗他让他觉得开心些。

        而他，终归也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那双手，终于无力地放下，我紧紧握住，保存着他最后一刻的体温，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不愿放弃，抱着他探探鼻息，又探探脉搏，白凤一把将我拎起，冷静道：

        “他死了，你冷静一点。”

        我低头，说：“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伤心，难道一个故人逝去，我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

        他说：“我们都没有这个时间，所以收起你的感情，后面，还有更多在等着我们。”

        他这句话，把我静静地冰封在原地，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大概，是我什么也不想说吧，我明明知道他说得不对，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驳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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