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促膝夜谈（上）
路上，石玉莲忍不住地问：“阿汉哥，你爸外出行船后，你和伯母后来又怎么样呢？”
石飞汉见问，想了想，然后，“唉”地又长叹了一声，“说来话长，我妈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阿莲妹，你还是问我妈吧。”
“好。”石玉莲点了点头。
石玉莲把石飞汉母子接到家中，她爹爹和哥哥已做好了一桌饭菜，等候多时了。
几天不见，两家人都有如隔三秋的感觉。
李英见石敢当全家这么热情，都有点过意不去，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食完晚饭，已是月上柳梢头。石敢当盛情挽留石飞汉母子在家住宿，明天再回去。
李英觉得不甚方便，歉意地说：“怎好再打扰你们呢。”
“说不上打扰不打扰的，您今晚和阿莲一起睡，我还有很多事要请教阿汉呢。”石敢当未等李英同意不同意，就作起安排来。
石玉莲高兴地走上去拉着李英的手，说：“伯母，今晚我们好好聊聊天。”
李英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临睡前，石玉莲把白天石飞汉所说的向李英重说了一遍后，接着，小心翼翼地望着李英，“伯母，您能接下来说说吗？”
李氏听了石玉莲的话后，先是吃了一惊，心想：汉儿怎能把自己的家事对外人讲呢？后转念又想，既然汉儿把自己的家事对阿莲讲了，说明汉儿已不把阿莲当外人了。李英想到这里，会心地望着石玉莲……
石玉莲见李英默默地望着自己不说话，又不好意思再说，只好也默默地望着她。
今晚，石玉莲的话，如一石击起千重浪，在李英的心中掀起狂澜。沉默良久，李英再也不忍却了石玉莲的意，一开口，话语犹如缺了堤坝的洪水，滔滔不绝地倾泻而出——
汉儿他爸一去不返，对于我们母子说来，不啻塌了天。幸好，汉儿他爸在家的时候，识文断字，有空教村里的孩子写字，过年帮乡亲们写春联所以，人们都很照顾我们母子；幸好，我出生于农村，在乡间长大，自小养成能吃苦耐劳的品质，下田地里的活能凑合着干，尽管生活十分艰苦，可是聪明懂事的汉儿给我带来了希望。
汉儿他爸一去杳无音信，我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与汉儿相依为命。因为家穷，我用盐制的酸菜酸豆角来做菜，而汉儿从小就很懂事，从不挑吃的。
而平日，家中有稍为好的菜，我自己舍不得食，都留给汉儿吃。
汉儿小小年纪，不光聪明，而且十分善良。有一次，我带他到田间挖菜，他现地头上的马蜂窝，看见许多的蜂子在无数的小孔中上下乱窜，好奇心驱使他想看个究竟。一伸手他就掀开马蜂窝，不料群蜂齐出，把汉儿螫得捂住脸大叫。
我一看，心疼得急忙丢下菜筐跑了过来，脱下衣衫就朝群蜂赶去，片刻之间赶散群蜂，还打死了几只蜂子。
汉儿一看哭得更凶了：“妈，你为什么打死它们，你看它们多可怜！”
“汉儿，妈不打它们，它们就会把你螫坏的。”
“妈，你把它们赶走就行了，为什么打死它们？它们的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汉儿说着，低头捡起一只死蜂放在手心，十分同情的吹了几口气，希望它活过来再飞走。
其实汉儿的善良我早都觉了，比如他一听到杀字就浑身抖，一看见别人杀生他就大哭，还千方百计的帮助一些弱小的生命，见到小动物他就喜爱。但我绝没想到他竟会善良到这种程度，自己被蜂子螫得满脸红肿，不但不生气，还不顾伤痛要去救活蜜蜂，这决不是常人能够做到。我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悲，含泪背起了汉儿回到家中。
我望着这个被蜂子螫得遍体鳞伤的儿子，心都要碎了。心想：丈夫临外出前还嘱咐我好好抚养汉儿，不让孩子吃苦受罪，可是丈夫走后，儿子就吃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大的罪。自己常常要砍柴种田，对孩子的照顾很难周到。孩子年幼，不懂得保护自己，身上常有蚊叮虫咬和磕碰的伤痕，要再这样下去，这孩子说不上还要吃多少苦。
在苦难的岁月磨难下，在不知不觉之中，汉儿长到六岁了。许是经常饿肚子之故，他的个头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小一些。
这一天，汉儿正蹲在屋檐下帮娘亲磨柴刀。文仔、牛仔等几个过去在院子里跟他爸读书识字的小伙伴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说说笑笑从院门前经过，上学去了。汉儿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触景生情，不禁凄然泪下，哽咽着说：“汉儿，苦了你。咱家太穷，待妈攒够了学费，就供你上学，好吗？”
汉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好！我一定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好孝敬阿妈。”
听了汉儿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一把将汉儿紧紧搂在怀里……
石玉莲听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地问：“伯母，听说阿汉哥在家时有一个邻家小妹对阿汉哥很好，是吗？”
“你不问，我倒忘了呢。”李英挠了挠头，接住石玉莲的话题，然后从那次她叫石飞汉到田里摘菜回来说起——
汉儿刚满六岁那年，有一次，我在家正忙着扎芒花扫，见他在屋门口念着他爸以前教他的功课。待他念完后，我叫他到地里摘点菜回来。谁知一去竟大半天都不见他回来。
后来才知道，汉儿出到村边，被小河两岸开满了黄澄澄的油菜花吸引过去，一时竟忘了去田里摘菜的事。
当时，刚巧有几个村里的姑娘在小河边洗衣裳。一个小女孩一边帮忙晾衣服，一边轻轻哼着山歌。
汉儿走到河岸边，掬一捧清水洗脸。
唱歌的小女孩哼着小曲，在草坪上晾衣衫。她赤脚走在草坪上……突然，只听见她惊叫一声，砰然倒地。一条毒蛇消失在草丛中。
小女孩的脚踝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乌黑的齿痕。另一个正在溪水边洗衣的村姑急忙向她跑了过去。
在河边洗脸的汉儿略一犹豫，也趟着河水，向这边跑来。
那个村姑先到，询问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小兰，你怎么啦？”
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叫李兰，其实她是我们的邻居，住在隔离的那间青砖瓦屋，只是李兰的爹娘平时对她们几个姐妹管教得很严，说什么“女子之家，不要外出抛头露面，免生事端。”因此，我们虽然近在咫尺，但并不认识。
李兰已经接近昏迷状态，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了指脚的方向。
那个村姑是李兰的四姐李香，看看她小妹的脚踝，同时惊呼着：“天哪！小兰被毒蛇咬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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