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问旧事，遇旧人
颜玦推门而进，许多年前他来过一次这里，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一立老旧的木架处在小屋的最里侧，上面摆的都是些便宜的当品；一只长方形端砚摆在老者坐着的木桌之上，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你想知道什么？”
灯影打在老者本就灰暗的脸上，更显几分死暮之气，他没有抬头，只是翻弄着手上的账本。
颜玦低头，看到那账本上分明没有写上一个字。
这种人做题命人真的不要紧么。
题命人。
天下人知捉命人，捉命人知题命人。
……
颜玦是捉命人，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找到这么个门路的，但他知道，题命人一定知道他想要知道的。
至少六年下来，这里还没有让他失望过。
“我有两个问题。”颜玦说道。
“说。”
“第一个，牧北之战的幕后推动者。”
“第二个……”
“三年前坑害天宸七皇子，欲夺山河玉的，都有谁。”
老者手上的动作立止，抬起浑浊的眼睛仔细盯着颜玦，说道：“阁下看着有些眼熟。”
颜玦却是摇了摇头，笑道：“眼熟？那不知可否免去这两个问题的费用？”
他并不认为这个老者能认出他，而且就算认了出来，题命人也是不可能说出去的。
“这可不行。”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方才手中的账本已是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漆黑色的古书。
“第一个问题，可择书简前十页中的一条性命来换。”
是的，这就是题命人存在的意义：题命人提供捉命人想要的信息情报，而捉命人提供题命人想要的人头。
所以相比之下，题命人更像一个组织，而捉命人则像是一些行走在黑暗中的猎人。
至于题命人为什么要这些人头，捉命人不知道，也不愿去知道。
颜玦走上去翻开那本漆黑的古书，虽说在不同地方已经看了很多次了，但再次看到书中林林总总的人名还是会很震撼。
“这个。”颜玦挑了一个名字指给老者。
“北狄人？规矩与时间你该知道，那之前必须捉走这条性命，或者等价的人头。”
然后老者又说道：“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涉及的人太多，也太大。”
“我既然问得出，你便该相信我有能力支付这个答案。”
老人是担心他付不起这个价钱。
“……”
“岳阳王，李远山。”老者说出一个名字。
颜玦眼睛微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这是其中一人，我想你应该可以证明你的能力，届时再谈接下来的交易也不迟。”老者看着面前蒙着黑巾的少年，
“会的。”
……
下雪了。
天下九州，也只有这最北边有如此风光：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过静梅几许，谢花留客。
“小白你真的不打算多留几日？老哥我还打算带你尝一尝我们山里自己酿的酒呢。”霍老三皱着眉说道，他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少年，硬拉着人家填上了自己捅的篓子，但人家什么都不要这就要走了。
颜玦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回头说道：“行程有些紧，不便多留，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肯定来你这好好喝上一壶。”
霍老三这才舒展眉头，笑道：“哈哈哈，那老哥可就等着了！”
但洛青珩哪里不明白，这个少年如此说，只是想让霍老三心里好受一些。
“燕公子，一路珍重。”洛青珩走上前说道。
“多谢。”
洛青珩轻纱下红唇微动，但还是没有问颜玦的来历，也没有问他是怎么得到那把剑的，但是心中已有猜测。
无论如何，这都和现在的她没有关系。
对她来说，在这北地安分的守着着一方小山，也算是不错的归宿。
颜玦再度和两人告别后便离开了。
去过无应当后，商州的行程也就要结束了，接下来他需要去更北方，取那一个人头，以及办自己的第二件事。
……
过了一日，颜玦勒马走在边陲的小镇上，望着冷清的街道轻轻一叹，无论是如今还是过去，他来此地都是这番景象，何曾有书中所写的那样：商道宽数十丈，有远来的使者、富有的商贾、声声的驼铃，还有被各店家充作门面的胡姬丽人儿。
再看看眼前之境，此时刚过未时，当是市镇人流繁盛之时，可眼前的街上只有极少的店肆，数家民房已是可以看出多年无人居住了。
但越往小镇深处走，颜玦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血腥味。
皱起眉头，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驾！”
一扯马缰，飞快的策马奔行在这四下无人的街道上。
边陲有重城，但却庇护不了周围的这些小村镇，不是他们没有能力，而是他们根本不愿意。北狄人因为游牧的生活方式以及不同的教化方式，天生就有狼性，因此抢夺与征服才是他们认为最正确的生存之道。
多少年过去，最遭殃的还是这些无辜的民众，就像颜玦此刻眼前的这些被一众马队围起来的村民。
又是一次劫掠。
住手。
若是三年前的颜玦，定会喊出这么一句，可如今的他没有，他的赤忱热血如昨，只是如今学会了更坚定更沉默的往前走。
抽剑，出鞘。
这是一把怎样的剑，近四尺长，却不足二指宽，没有剑格，通体如白玉一般，不像剑，反而像一个出自大家匠人的工艺品。
剑命，天誓，取指天誓日之意。
再度一抽马缰，坐下的白驹疯狂的向十多余劫掠者的马队冲去，或许是马蹄声太响，又或者杀意太浓，颜玦刚一起步便引的一众劫掠者回头喊叫。
“这怎么还有个汉人？”
“他拿着剑？”
“抓起来！”
可是已经太晚了。
剑器近，碎声寒，一道剑芒带走一条性命。血色飞舞，映在白茫茫雪地上，很显眼，就像颜玦此刻的怒意，非常显眼。
“快，杀了他！”马队的首领已经慌了，他们像一群狼扑进了毫无反抗的羊群，但不曾想却激出了一头怒狮。
可是一群未曾修行的蛮贼，又怎能拦得住颜玦，不过几个照面，便打的一众北狄人勒马不前。
北狄人悍猛，但并不是不会害怕。
“住手，你再过来我就杀了这个人！”马队首领把弯刀抵在那个已经满是伤痕的老人身上，朝着颜玦用不标准的中原话喊道。
颜玦没有停下，只是轻抖剑尖，一道银芒激射而出。
“啊！”
伴随着一声扭曲的嘶吼，一条手臂带着四溢的鲜血落在地上。
剑芒破空，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双十的少年能达到凝出剑芒的境界，最后的依仗失去，掉头逃跑是这些劫掠者唯一能做的事情。
世界从来不是一个竞技场，但当你决定要弱肉强食的时候，应当想到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恶狼来的快，走的也快，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这样放弃。
“孩子，快走吧，他们今天来了有二百多人，你挡不住的。”被颜玦扶起的老人颤声说道：“村子只剩下我们这些走不动路的人，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们了。”
老人不是因为不怕死才说出这种话的，年纪越大，反而越想活下去，但也越懂的生命的珍贵。
这个孩子还小。
“不。”
颜玦拒绝了，其实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因为那些人已经来了。
恶狼聚集起来的速度也很快。
黄沙滚滚，刚铺在地上没多久的雪都被翻腾了个尽。
老人耳朵眼睛都不好使，但他已经能看到周围四散而起的烟尘了，他也能听到狂奔而来的马蹄声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还能平静的把他扶回屋内，然后一脸淡然的走出门外。
颜玦关门出来的时候，成群的马队已经把这小房间围了起来。
“忽尔博王，就是这个汉人砍断了我的胳膊，要与我们赤赞部为敌！”
“哦？”一个面容阴郁，眼眶深邃，留着两撇八字胡和乱糟糟头发的北狄人从马队后面缓缓上前。
原来是个小部族。
“小子，给你两条路。”
“……”
“要么留下一万两银子，要么留下你的命”
“……”
汉话很标准，但颜玦却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的目光被马队后的一个车架吸引了。
车上有一个昏迷着的女子。
忽尔博顺着颜玦的目光望去，然后抠了抠自己干枯的手掌，挑起那令人作呕的眉毛道：“小子看上这中原妞了？这是我今天在河边捡的，还有一口气呢，想要？那就多加一万两吧。”
语气玩味，在他眼里这个俊秀的少年已经是他圈内的猎物了。
北狄人把女人当做货物和工具，这点颜玦是知道的，他向来心如止水，经过了死狱三年便更是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因为一句话而变得如此愤怒。
“死！”
https://www.dldwx.cc/xs/140935/58685040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