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兰的过往

　　遇见柳文信那年，有兰七岁。

　　她的母亲曾是大理国红极一时的戏子，最鼎盛的时候，连当时大理国的皇帝都曾微服私访，只为看一眼传说中的盛世美颜是个什么模样。

　　皇帝见到她母亲的一瞬间便拜倒在了母亲的石榴裙下，当即不顾宫中太后反对，就要将这名戏子带回宫中封妃。

　　皇帝执意要娶，太后执意反对。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全国的百姓都纷纷开始指责她母亲是“妖女祸国”。

　　皇帝为了保护她母亲，便偷偷将其藏于一个城郊的别苑中，而她，就是在那里出生的。母亲给她取名“有兰”，便是为了她的父亲。

　　沅有茝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她用这个名字，来表达自己深深的思念。

　　有兰跟着母亲长到六岁，见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她那时并不知道父亲就是大理国的皇帝，世间身份最尊贵的人。

　　她六岁那年，忽然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举国哀恸。她母亲神色极为哀伤凄凉，三日滴水未进，似乎受到了极为沉重的打击。

　　祸不单行，就在母亲身体极为虚弱的时候，忽然有一伙人闯进了她们家，将母亲和她一起赶了出去。母亲身无长物，只好带着年幼的她四处乞讨过活。

　　生活贫寒，加之悲痛过度，未出半年，母亲便撒手人寰了。临死前才告诉了她，自己真正的身世。

　　可是有什用呢。她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甚至连新登基的皇帝是谁她都不知道，又何谈认亲。她只有重复着流落街头的命运，每日乞讨过活。

　　而就是这个时候，她遇到了柳文信。

　　她是柳文信收养的第二个孩子。柳文信将有兰待到豆蔻面前，指着豆蔻说“这是豆蔻，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要好好相处。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和豆蔻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她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直到她们渐渐长大，柳文信带她们离开大理回到夏国。

　　在帮助柳文信逐渐建立起情报网的过程里，她也终于明白了一点事实，那就是：她和豆蔻是不一样的。在柳文信的心中，世界上没有人能和豆蔻一样。

　　她曾经嫉妒过，曾经恨过，甚至曾经捉弄过豆蔻，在她床褥里撒了钉子，将她身上扎了几个血窟窿。

　　柳文信知道后大怒，下令彻查是谁做的此事，可是豆蔻却摇了摇头说，“是蔻儿自己不小心，之前将钉子随手放在床上忘记了收起。”

　　便是从那时起，她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接受了做一个姐姐，发誓保护她一生一世的命运。

　　有兰看着面前的柳文信，心脏里有如同被撕裂了般的痛楚传来。

　　“主上…有兰错了。有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有兰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如何被柳如春折磨威胁，又是如何受到柳如春哄骗之事全盘托出，末了，垂下眼道，“有兰自知罪孽深重，不配继续活在这世上，只是有兰想为主上和蔻儿报仇，所以才不得已苟活着，替苏大人收集柳如春通敌卖国的证据。有兰本是想等到亲眼看着柳家覆灭，再自行了断，去找主上谢罪的…如今既然主上前来索命，那便就此将有兰的命拿去吧。”她决绝的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夜锦本想通过这种方式探听有兰为什么会做背叛之事，却不想得知了这样一段她不知道的过往，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是她对有兰了解的太少，关心的太少，竟从来不曾问过她心中所想。明明她们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她，却连有兰心系苏伯召都看不出来……

　　若是她能多注意有兰一些，或许，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夜锦看着跪坐在地上一脸绝望的有兰，不禁心下一软，以柳文信的声音道，“罢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所做的事情也算与你之前犯过的错相互抵消了。从今往后，你便好好活着…莫要…委屈了自己。”

　　有兰第一次看到如此温和的柳文信，还呆呆的跪在那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有兰，好好活着。”声音忽然变成了豆蔻的，在有兰耳边再度响起。

　　“蔻儿……”有兰痛苦的流着泪，伸手向前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烛火闪了闪，似乎恢复了适才的阴暗，让人分不清刚刚发生的事情是否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有兰发现自己正好好坐在桌前，并未像刚刚那样跪坐在地，正要出门去查看，忽然感到眼皮一沉，趴在桌上便沉沉睡去了，一觉到天明。

　　……

　　第二日，有兰是被小丫鬟叫醒的。一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像是昨夜经历了一场大战似的。

　　“小姐怎么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想必是昨夜书读的太过入迷，才致使忘记了时辰吧？”小丫鬟笑道。

　　有兰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细细思索着，慢慢回想起了昨日里发生的一切，眼中逐渐显露出一丝不可置信来。

　　昨夜的那个梦太过真实了，让人有些分不清真假。

　　有兰忙到处查看屋内四处，并不像是有人曾来过的痕迹。她本来记得昨日自己曾因为惊吓过度将书掉在了地上，可是如今那本书也好好的躺在桌上。

　　看起来果然只是个梦。有兰叹了口气，说不上心里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漫不经心的翻动着昨夜看的那本书，只见一张纸条忽然自书页中掉落了下来，有兰拾起来看，里面赫然写着昨日那首关于她名字由来的诗。

　　沅有茝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一旁的小丫鬟只觉得小姐今天神情古怪，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于是忍不住手拂过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我好像见到鬼了…”有兰嗫嚅了半天，想解释缘由，可当下她脑中乱的很，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姐可是想问神驱鬼？奴婢倒是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小丫鬟忙献宝一样对有兰道。

　　“什么地方？”有兰忙抓住丫鬟的手急急问道。

　　“是个名唤镜花水月的江湖门派，只在子时营业，丑时即关，神秘得紧，最近京城中很多人都在讨论呢。”

　　“镜花水月…”有兰将这个名字反复念叨了几遍，决心这几日便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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