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镜花水月（二）

　　亥时三刻，苏府中正一片寂静。

　　只见一个黑影借着夜色溜到门口，悄悄打开了门，一闪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姜海月披着斗篷，急匆匆在街上走着。远处有猫儿叫春的声音，声声凄厉异常，如同婴孩啼哭，吓得她不禁愈发加快了步伐，只埋着头赶路，半分不敢抬头随意观望。

　　据说人走夜路的时候有三盏灯。若是向左看了，左边的灯就会灭。若是向右看了，右边的灯就会灭。若是回头看了，头顶的灯就会灭，人就会被夜间的妖怪吃掉。姜海月想起来小时候听阿爹讲的故事，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真是被冲昏了头脑，竟然会去听一个大街上老叫花子的话。

　　姜海月咬咬牙，既然出都出来了，便去那老叫花子说的地方一探究竟吧。

　　约摸走了一刻钟左右，姜海月终于接近了白日里那老妪曾告诉她的地点。

　　她已经来来回回到这里摸了几遍路，确实如那老妪所说，门庭若市的街道上有一扇门却紧紧关着，屋内帘子全都放了下来，遮盖的严严实实，叫人瞧不出半分端倪。

　　姜海月一路上走的跌跌撞撞，虽说白日里已经过来探查过多次，可是与走夜路到底是不同的。却是没想到她越接近那镜花水月所在的路口，路便越平坦，再走几步路，绕过了最后一个街角，远远的，她便可以望见前方似乎正是白日里那家店的位置，此刻正亮出光芒来。

　　姜海月大喜过望，脚下也不禁加快了步伐。待到她走进，此时那门口已经排了不少人，姜海月疑惑的拉着前方的一个大娘就要询问，不想那大娘转过头来，却是森森白骨。

　　姜海月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便软软的朝后仰面栽倒了下去。

　　待到姜海月昏过去，店内走出一个掌灯的人来，正是春雪。春雪瞧了瞧躺在地上的姜海月，嘻嘻一笑，对屋内喊到，“姑娘，她昏过去了呢。”

　　“抬她进来。”夜锦听到春雪这一声喊，吩咐身边的几名下人道，唇边忍不住扬起了一个计谋得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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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海月只觉得周身绵软，她吃力的睁开眼，只见到白茫茫一片，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如梦似幻。她试着抬起手来，可是那手臂似有千斤重，完全使不上劲。姜海月此时方才忽然忆起自己之前似乎是去找一个叫镜花水月的地方，结果到了那里，发现门外有许多人正在排队，再然后她就……

　　姜海月惊恐的瞪大眼睛。所以自己这是死了吗？

　　此时似乎有响动在自己身旁响起。姜海月吃力的转过头去，只见一团白雾中有一人朝着自己走来。那人形容隐隐绰绰隐藏在雾中，叫人看不真切。

　　“你……你是……”姜海月怯怯的从嗓中硬挤出几个音节来。

　　“你可是姜海月？”那人的声音空洞而遥远，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姜海月惊恐万状，忙道，“是，是，民女姜海月，拜见仙上。”

　　“仙上？”那人轻声一笑，带着嘲讽和不屑。随着这一声笑，姜海月只觉得四面八方一下子传来了无数人的笑声，有孩童的，有老人的，有年轻女子的，也有中年男人的。那些笑声由远及近，缓慢向她逼近，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吵的她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啊！”姜海月大叫出声，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你来镜花水月所为何事？”那个淡淡的声音再度响起，世界一瞬间恢复了宁静。

　　姜海月早已是大汗淋漓，再不敢有所耽搁或者疑问，急忙忙回道，“民女听闻这里有人有通天本领，能将人改头换面，给人以绝世容颜，所以民女特来求神人大发慈悲，能赐予民女一副好容貌。”

　　“好容貌世间女子皆想拥有，你又何德何能得到它？”那声音问道。

　　姜海月咬咬牙，狠下心道，“民女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雾中的声音有了一丝短暂的变化，“即便叫你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么？”

　　姜海月怔了怔，若是为了得到容貌而失去生命，那得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雾中的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轻声笑道，“自然没命享受也是不行的。只是如何享受，确是有条件的。”

　　“民女愚笨，还请明示。”

　　雾中的人忽然没了声音，就在姜海月等待的愈发焦急不定的时候，那声音方才再度响起，“我可以给你绝世的容颜，只是你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便是：若你三个月内不能用这幅皮囊吸引到你心中那人的喜爱，便会再度变回原来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加丑陋苍老，再无转圜之地。这代价，你能承受得了？”

　　姜海月听罢，心下权衡了一番。她平时里可是见到了的，这两年来苏府之中往来歌姬美人始终不断，大人对她们个个都很是上心，搂抱在怀的一个比一个漂亮，想来早已将那豆蔻忘到了九霄云外去。若她真能得到盛世美颜，将那些女子全都比下去，又何尝愁大人不会爱自己。于是爽快答道，“我答应你！”

　　那声音轻笑了一声，“你可想好了？”

　　姜海月问道，“那若是我因此得到那人的心了呢？”

　　“那你便会永远拥有这幅皮囊，永远美丽，不会老去。只是你要小心，一旦他变心，你便会立刻死去。”

　　一听能得到永恒的美貌，姜海月哪里还考虑到其他，忙不迭点头，生怕错过了机会对方会反悔，口中也连连应着，“我同意，我同意。”

　　“好，待到明日你醒来，便会如愿以偿了。”随着这最后的声音响起，眼前那团白雾也渐渐散去了，姜海月此时再定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人影，自己正躺在苏府门前的石阶上，只觉得周身一阵酸痛，身下传来的寒彻骨随的冰凉感似乎在告诉自己，自己已经躺在这里多时了。

　　姜海月只觉得方才像是做了个梦，此时醒来早已忘记梦中情节，只觉得疲惫万分，于是迷迷糊糊的从石阶上爬起，狼狈的走进府中，自行回到房间倒头便睡，再无心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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