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干仗
红日初升，紫气东来，金光漫天，一道道迅如风、快如电般的身影闪入石室。&1t;/p>
“放肆！区区凝婴小辈，竟也敢在诸位族老面前大放厥词，好大的胆子！”&1t;/p>
人未至，声先到。&1t;/p>
高大的身影，威武雄壮，龙行虎步，金辉之下，来人的面貌彻底显露出来。&1t;/p>
浓眉螺旋，双目似猿，鼻根如山，嘴抿成线，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1t;/p>
“拜见族长，大族老，二族老，七族老。”&1t;/p>
中年男人一进石屋，便朝着灰衣老者等人拱手行礼，一言一行，挑不出丝毫差错。&1t;/p>
灰衣老者，策氏家族的现任族长，望着中年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看不出任何情绪。&1t;/p>
苍老者，策氏家族的大族老，咳嗽了几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1t;/p>
白鬓老者，策氏家族的二族老，淡淡地嗯了一声，露出满意的神色。&1t;/p>
银老妇，策氏家族的七族老，脸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夸赞道：&1t;/p>
“不错，都已经合气巅峰了。”&1t;/p>
“多谢七族老夸奖，沧海身为策氏家族的一份子，自当勤修苦练，担负起守护家族的重任。”&1t;/p>
策沧海出言道谢，一脸谦恭，话里话外，无不表明自己对家族的忠诚之心，守护之意。&1t;/p>
“嗯？这不是老八吗？怎么——”&1t;/p>
策沧舟赶了过来，依旧穿着一身玄袍，乍看到地上躺着的策沧树，不由惊呼出声。&1t;/p>
“三叔，他是来杀小九的！”&1t;/p>
见金戈并未受到惊吓，策君乾这才松了口气，咬牙切齿道。&1t;/p>
“乾儿，事情尚未查清，就妄下结论，这是大忌。”&1t;/p>
策沧海皱眉，看向面带愠色的策君乾，一副不赞同之色，语气里，更是夹杂着一丝失望与训斥之意。&1t;/p>
策君乾动了动嘴唇，沉默以对，终究，对方是长辈。&1t;/p>
金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1t;/p>
看在众人眼里，只以为婴孩懵懂，天真无邪，不知害怕，不知危险。&1t;/p>
殊不知，他们眼中懵懂无知的婴孩，心凉如水，更不知，他们所以为的天真无邪的婴孩，在冷笑，更在嘲笑。&1t;/p>
笑他心心念念的家，不是他一直以来想象中的家，笑策氏家族与金氏海龙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暗流涌动，风云诡变。&1t;/p>
更笑他，竟会如此贪心，视整个家族为他的家，视家族的所有人为亲人。&1t;/p>
结果，第一天，就迎来了当头一棒。&1t;/p>
呵呵，就在刚刚，他还在想，该以怎样的方式，给家族提供天地灵乳。&1t;/p>
不得不说，这当头一棒，真是及时。&1t;/p>
初回家族的激动，一直以来对家的渴望与畅想，让金戈模糊了家与家族的概念，忘记了其中的危险。&1t;/p>
若金戈真的拿出天地灵乳，对他而言，将是一场真正的灾难。&1t;/p>
更甚至，对于整个策氏家族，也是一场灭顶之灾。&1t;/p>
天地灵乳的价值，可不仅仅是堪比天灵丹。&1t;/p>
“小山儿，小山儿——”&1t;/p>
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如狂风飚过，惊得一干老家伙们目瞪口呆。&1t;/p>
瘦弱的女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却爆出了不可思议的度，一下冲到了策君乾面前。&1t;/p>
大山媳妇从其手中抢过金戈，紧紧地抱着，步步后退，一脸警惕又戒备地盯着所有人。&1t;/p>
她的眼中，露出母兽般凶狠的光芒，似乎只要有人上前，她就会跟那人拼命一般。&1t;/p>
金戈紧紧地握着拳头，整个身子轻轻的颤抖，莫名地，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1t;/p>
此刻，他被大山媳妇紧紧地搂在怀里，背对着除大山媳妇之外的所有人。&1t;/p>
他没有散出天魂，在场的几位老人，任何一个的天魂，比他只强不弱，势必会现他的天魂。&1t;/p>
可即便没有天魂，他也能感应到来自周围的好意恶意。&1t;/p>
他经历的事不多，但经历的最多的，却是生死危机。&1t;/p>
有谁，会像他一样，一出生就坠落地狱深海，辗转于鱼嘴鱼腹之间？&1t;/p>
与生俱来的直觉？不，那是一次次徘徊在鬼门关之时磨练出来的灵觉！&1t;/p>
在场的，只有铁马、策君乾、大山媳妇，全心全意地维护着他。&1t;/p>
尤其是铁马和大山媳妇，明明知晓对方不可敌，依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1t;/p>
“小山儿，不哭，不哭——”&1t;/p>
金戈一流泪，之前还如同母兽般凶狠的女人，顿时慌了神，心疼得直跟着掉眼泪。&1t;/p>
“梦姑，快抱小山儿出去，这么多人，怕是吓着了。”&1t;/p>
大山娘也是一听到消息，就慌里慌张跑来了，但她终究老了，比不得年轻人。&1t;/p>
“老妇拜见族长，大族老，二族老，七族老。”&1t;/p>
匆匆忙忙间，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金戈，大山娘屈腿行礼，环顾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一时间不知所措。&1t;/p>
“罢了，你留这儿也无用，还是快回去看看小九，此事，我会派人查清，给所有人一个交代。”&1t;/p>
策氏族长温和出声，说完，看了一眼紧随大山媳妇而去的铁马，没有阻拦。&1t;/p>
策君乾低着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眼底杀意涌动，整个人似是沉浸在某种不好的情景当中。&1t;/p>
围观者很快被驱散，策氏族长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1t;/p>
几位族老再没有怎么开口，或许他们暗地里有所交流，也或许没有。&1t;/p>
在他们的眼中，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若非事出在策君乾的石室当中，根本不会有重量级的老家伙过来。&1t;/p>
策君乾给大山娘两人安排的院落，就在祖宅之中，不多时，大山媳妇就抱着金戈回到了秋梧院。&1t;/p>
金戈埋在大山媳妇的怀中，一脸的疲惫之色。&1t;/p>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心会感觉到凉意，也会感觉到乏累。&1t;/p>
清幽的秋梧院，一株梧桐笔直挺拔，独立于庭院之中，在朝阳的照耀下，洒下大片光影。&1t;/p>
自那木窗边，延伸出一条细绳，绑在树干上，上面搭着几件滴着水的湿衣服，看起来是刚洗过不久的模样。&1t;/p>
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金戈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即将被咬出血的唇。&1t;/p>
再往上看，惨白的脸，满是泪痕，湿润的眼睛里，夹杂着后怕、恐惧、焦虑以及时不时闪现的不顾一切。&1t;/p>
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一下，一瞬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难以言喻。&1t;/p>
被他忽略的女人，视他如命，渺小而伟大。&1t;/p>
他不是那个胎儿，可他，情不自禁地贪恋这份美好。&1t;/p>
没有任何杂质的，没有任何顾忌的，母爱。&1t;/p>
金戈伸着小小的手，似是想要阻止大山媳妇紧咬嘴唇的动作，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1t;/p>
果不其然，大山媳妇见之心中一松，抹了两把眼泪，陪着金戈绽放笑容。&1t;/p>
整整一个上午，金戈变着法子搞怪，逗得大山媳妇直乐，终于打消了大山媳妇心中不好的念头。&1t;/p>
因着担心紧随而来的铁马，趴在梧桐树下直翻白眼。&1t;/p>
也不知道，到底是大人在逗婴孩，还是婴孩在逗大人。&1t;/p>
午时，大山娘回来了，带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在搬家一样。&1t;/p>
事实上，大山家早就被毁了，哪里会剩这么多东西。这些，都是家族分下来的“补偿”。&1t;/p>
大山娘和大山媳妇忙着整理东西，金戈终于得了空，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屋顶，不知在想着什么。&1t;/p>
“咦？族长怎么还给了一个玉饭桶？”&1t;/p>
大山媳妇的惊讶声，打断了金戈的胡思乱想，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到大山媳妇手中的白玉盆，整个人都不好了。&1t;/p>
他在饭桶里睡了一夜？&1t;/p>
“这是用来给——小九，泡元乳用的。”&1t;/p>
铁马看到了，眼里露出笑意，一不留神，差点喊错了名。&1t;/p>
所谓的白玉盆，实际上是白玉食盒，本是用来装元果珍肴的。&1t;/p>
毕竟这些东西蕴含天地元髓，用白玉食盒来装，可减少天地元髓的逸散。&1t;/p>
如今，这白玉食盒正好可以给金戈当“澡盆”用。&1t;/p>
可惜，白玉食盒到底比不得之前石室之中的白玉床，那可是策君乾口中的“元池”，能够完全保留其中的天地元髓，不会逸散一丝一毫。&1t;/p>
不过，现在看来，金戈怕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1t;/p>
“你活过来了！”&1t;/p>
眼看金戈终于不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铁马阴阳怪气地开口。&1t;/p>
“死不了。”&1t;/p>
金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忽而激动起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数落，&1t;/p>
“你知不知道那些老家伙是什么修为，他们中随便一人都可以一巴掌拍死你，你竟还敢跟他们杠，我又没死，就算死了——”&1t;/p>
“你还有脸说我？区区一个通灵境的废物，都能把你摁在饭桶里，简直是饭桶！”&1t;/p>
铁马明白金戈的担心，不过，他有他的坚持。&1t;/p>
“你才是饭桶，你就没看出来，我是在演戏吗？你出门不带脑子吗？我堂堂十七少，会被溺死？”&1t;/p>
“你才没脑子，你以为你还是海龙了，也不看看你那干巴巴的模样，要不是元乳吊命，早就翘辫子了。”&1t;/p>
一人一兽，一开口，便是一番嘴仗。&1t;/p>
最终，金戈理亏，连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怎么会来到策家？”&1t;/p>
“大山的父亲，是策家旁支一脉的庶子，因抗拒家族联姻而被逐出家族，沦落为山村猎人，与落难的老夫人相识，结为秦晋之好。&1t;/p>
为了救你，老夫人和少夫人跪了整整三天两夜，若非策君乾闭关而出，怕是还得多跪几天。”&1t;/p>
铁马看了一眼大山娘和大山媳妇，眼露敬佩之色，沉声回道。&1t;/p>
“我没保住那个胎儿——或许，它没死——”&1t;/p>
金戈深深动容，声音沙哑得厉害，每次一想起那个胎儿，他总是内疚的厉害，更是忍不住幻想着，那个胎儿还活着，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1t;/p>
毕竟，最后那一幕，也是一种奇迹。只要有奇迹，就一定可以像他一样，顽强地活下去。&1t;/p>
“你可以成为它，只要你愿意。在我看来，她们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更适合当你的亲人。&1t;/p>
本以为策君乾是个好的——”&1t;/p>
“铁马，他是我的嫡亲兄长。”&1t;/p>
金戈强行打断了铁马的话，不愿铁马说策君乾的不好，“他有他的苦衷——”&1t;/p>
“你到底——算了，无论你到底是什么，也还是饭桶金戈。”&1t;/p>
铁马十分好奇金戈的身份，可一想到谁都有自己的隐秘，便强行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1t;/p>
“没什么不可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1t;/p>
金戈翻了个身，透过窗，望向院中的梧桐，双眼无神，陷入了曾经的噩梦之中，以一种机械般的语调，讲述着他的出生。&1t;/p>
屋中，摆放着一张圆桌，桌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金玉葫芦。&1t;/p>
葫芦无盖，但在葫芦嘴处，钻有一小孔，从中散出淡淡的奶香。&1t;/p>
那是金戈今日的午餐。&1t;/p>
午后的阳光，最是热烈，斜穿过窗户，照耀在金玉葫芦之上，折射出丝丝金线。&1t;/p>
恰巧有一丝，从金戈的眼前横了过去，惊醒了沉浸在过去的金戈。&1t;/p>
屋外，大山娘和大山媳妇忙得热火朝天，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金戈浅浅的呼吸声，高低不平，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1t;/p>
良久，铁马才再次出声，只不过，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1t;/p>
“据我所知，策君乾的父亲，已失踪多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而他的母亲和妹妹，早已死去多年。”&1t;/p>
“你说什么？”&1t;/p>
金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抖，斩钉截铁地反驳道，“不可能，母亲她们逃掉了，被人救了——”&1t;/p>
“策君乾，一直都是一个人。”&1t;/p>
铁马无情地开口，打破了金戈心中的侥幸。这事，金戈迟早都会知晓，迟早都要面对。&1t;/p>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去问哥哥——”&1t;/p>
“至少，你还有兄长，还有祖父，”&1t;/p>
铁马突然变得有些激动，眼泪直流，哽咽道，“可我，什么都没有了，父母，兄弟，族人，就连奶娘，都因我而死，只剩我了。”&1t;/p>
见金戈呆住，不再往外跑，铁马深吸了一口，继续道：&1t;/p>
“你信不信，一旦你今天从这儿跑出去，所有人都会将你当成怪物，就连策君乾，也会怀疑你，警惕你，甚至恐惧你。&1t;/p>
不论是人还是妖兽，若是与众不同，总会受到伤害，不止对你，还是你的亲人。”&1t;/p>
“你还有我！”&1t;/p>
“对，我还有你这么个饭桶朋友。”&1t;/p>
铁马心中划过一道暖流，语气也不那么低沉了，终于有了一丝轻松之意。&1t;/p>
“你才是饭桶，再说了，谁说我拿你当朋友，我从来就没当你是朋友。”&1t;/p>
金戈吐血，莫名其妙的就顶了饭桶的帽子，顿时炸了毛，吼了回去。&1t;/p>
铁马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受伤，此时的它，其实很脆弱。&1t;/p>
“哎呦喂，你花瓶做的，这么脆弱，我的话还没说完了。”&1t;/p>
金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咳了一下，朗声道，&1t;/p>
“听好了，我金戈从没拿你当朋友，只当是兄弟！”&1t;/p>
其中，“弟”字，被金戈咬得极重。&1t;/p>
“兄弟——”&1t;/p>
铁马不是花瓶做的，是冰做的，这一瞬间，彻底化成了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泛滥。&1t;/p>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饭桶，还妄想称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1t;/p>
不得不说，在金戈的熏陶下，铁马的嘴炮之威越来越不同凡响。&1t;/p>
“花瓶，你听好了，我已经九岁了，九岁！不要跟我说你二十二了，放妖兽年龄中，你还不到三岁，你才是毛没长齐的三岁毛孩。”&1t;/p>
被一次次叫做饭桶，金戈彻底炸毛，不仅称呼铁马为花瓶，更是将铁马比作三岁毛孩。&1t;/p>
“呵呵，别忘了，九岁的是海龙金戈，可不是你策君林，小九，小山儿，哈哈，都没断奶，用着乳名了！”&1t;/p>
“好，好，好，花瓶，你狠！”&1t;/p>
金戈彻底气结，一边磨着牙，一边从空间石中取出他的终极大杀器。&1t;/p>
“呼——”&1t;/p>
风声急，正在忙活的大山媳妇忽见一红影闪过，不由揉了揉眼，只以为自己太累了，看花了眼。&1t;/p>
“什么东西？”&1t;/p>
铁马一张嘴，就将金戈扔出了的东西咬住了。&1t;/p>
“天——天——”&1t;/p>
脑海中闪现出的信息，惊得铁马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1t;/p>
“嚷嚷什么，还不赶紧吞下去。”&1t;/p>
金戈出声喝止，看着铁马将他专门盘成一团的血色软管咽了下去，得意大笑道，“看吧，你花瓶也没断奶，还好意思说我，哈哈哈——”&1t;/p>
“金戈，你还有没有？”&1t;/p>
不料，铁马像是没有听到金戈的嘲笑一般，急切地追问。&1t;/p>
“还有，有很多。”&1t;/p>
金戈愣了一下，被铁马的反应搞得有些错愕。&1t;/p>
“有多少？”&1t;/p>
铁马的眼睛亮的吓人，宛若最炽热的太阳，又如同最耀眼的星辰。&1t;/p>
“怎么说呢？”&1t;/p>
金戈一时之间有些词穷，绞尽脑汁想着能够描述清楚多少的词汇。&1t;/p>
“有刚刚的十倍吗？”&1t;/p>
“有，比这多多了。”&1t;/p>
“哈哈哈，太好了，终于报仇有望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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