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拉浪
拉浪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踏上星月楼光亮的楼梯，他面沉如水，一向善于揣度心思的石龙也不知道此刻拉浪王子心里在想什么。
“你认为盘果王会怎么处理吉昌被害的事情？”拉浪突然问道。
“当然是百般抵赖，说他一无所知。”石龙猜想道。
“然后呢？”拉浪饶有兴趣地继续问下去。
“然后他会下令调查真想，给王子你一个交代。”石龙回答道。
“然后呢？”拉浪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然后王子就可以趁机提出减少祭品的事了。”石龙小心地说道。
拉浪笑了笑，“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说着话已经来到了星月楼的最顶层，拉浪昂着头抬脚迈进有着高高门槛的堂屋，盘果王早已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王子的来访，祖平王子紧靠着坐在盘果王的左手边，接着依次是其他四个部族的头领。
“拉浪代表拉根大王向盘果大王问好。”拉浪王子恭敬地给盘果王行了礼。
“侄儿不必客气，请坐下说话，”盘果王亲切地询问，“你阿爸身体可好？”
“多谢大王挂念，阿爸他身体很好，胃口也很好。”拉浪谦逊地回答，“他也经常提起您，对您掌管卡洛大寨非常支持，若不是最近忙于国事，一定亲自来拜访您。”
盘果王哈哈一笑，“拉根真是有福气，生了你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儿子。”
“大王过奖了，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濮睢两国历来都是兄弟相称，濮国是哥哥，睢国是弟弟，弟弟理应经常来看望哥哥，只是怕哥哥不欢迎而已。”
“这是哪里话，拉根老弟要是想来，我一定亲自到码头迎接。”盘果大王大手一伸，仿佛真的要奔向码头而去。
拉浪却微微一笑，“别说是我阿爸，即便是我只怕了以后也不敢再踏上濮国的土地了。”
“侄儿这话是什么意思？”盘果王一脸的惊诧。
“大王难道不知道吗？我的随从，睢国吉信家的长子在卡洛被残忍地杀害了。”拉浪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真有这样的事吗？”盘果王仿佛刚刚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立刻扭转头，目光从几位头领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祖平脸上。
祖平立即从座位上起来，站立到盘果王面前，躬身回答道，“吉昌确实被人杀害，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全力调查，初步了解到吉昌是独自到石板路找乐子，然后与人争吵后生打斗，不幸被杀身亡。”
“怎么会生这样的事？”盘果王拍得椅子的扶手咚咚作响，“一定要查清楚，尽快把凶手抓到，给拉浪王子一个交代。”
“我已经派出了最好的卫士，几天之内一定把凶手抓到当场正法。”祖平当场果断地下了保证。
盘果王对祖平的态度非常满意，转过身来对着拉浪，“侄儿你也知道，卡洛初定，难免大寨里还不甚安定，就连王长子也差点被人所杀。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个交代。”
“交代？大王想随便抓个人来就说给我交代？恐怕不妥当吧。”拉浪把脸扭到一边，这样轻蔑的举动立刻引来了其他濮国部族头领的布满，平甲的索加头领率先看不惯而站了起来，“大王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你不过是拉根的儿子而已，一个后生仔也敢在大王面前放肆。”
“索加，坐下。”盘果大王呵斥道，“拉浪王子代表的是睢国大王拉根，他的随从在我们濮国出事，我们当然要负责。”
索加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解地看着盘果王，四个头领都对盘果王低声下气的态度给弄糊涂了，他们不明白为何一向脾气火爆的盘果王，对待拉浪竟然会如此的让步。
“侄儿你倒说说，要如何才算妥当？”盘果王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
拉浪把脸转回来，“吉昌不是普通头领家的长子，是睢国航船最多最富有的吉信家的长子，这一点大王应该知道吧。”
“是又如何？”盘果大王说道。
“我阿爸非常重视吉昌家对睢国的贡献，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出使濮国会让他的长子吉昌一同前来的原因，谁知道刚到濮国吉昌就不幸送命，我如何去向阿爸交代，我阿爸如何向吉昌家交代。”拉浪说得振振有词，“而且，吉昌的死据我所知并不像祖平王子所说，是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而死。”
拉浪示意一直站在身后的石龙，“你给大王说说吧。”
石龙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说道，“吉昌在石板路上被人现，当时血迹已干，周围没有人知道事情经过，也没有听到过打斗呼喊，可见吉昌并不是在石板路上被杀。吉昌身中十五刀，可见凶手手段残忍，并不像普通的街头打斗。”
拉浪接着说道，“有人对出使濮国的使者随从有如此深的恨意，大王如果草草了事，我难免会认为大王早已知道吉昌的真正死因，甚至吉昌的死是大王授意而为。”
“大胆。”四个头领一起站了起来，拉旺的尔哈头领怒斥道，“我看你这是在血口喷人，故意找茬，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乌东的德莱头领红着脸，长长的胡须气得直抖，像寒风中的细柳。他几步走到拉浪面前，举起锋利的斧头指着拉浪，“大王，你让我现在就劈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准对使者无礼。”盘果王沉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坐下。”
拉浪毫无惧色地看着四位想要把他活剥了的头领极不情愿地坐回椅子上，“大王，这就是濮国招待使者的最热情的礼仪了吧。”
一直克制的祖平开口了，“拉浪王子，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办到，倒是你一副纠缠不休的样子，让人怀疑你出使濮国的真实用意。”
拉浪感觉眼角有些抽动，他索性闭上了双眼，“大王，我带着丰厚的礼物来拜访您，送上了世间最好的细盐，带来了拉根王最诚挚的问候。而现在呢？我的随从被人杀害，你们的部族头领也举着斧头要劈我，我不过是要求你们抓到真正的凶手而已，这难道有错吗？”拉浪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或许是我阿爸看错了人吧。”
拉浪站了起来，给盘果王深深鞠上一躬，“大王，侄儿这就离开濮国，我会把在这里的经历向我阿爸和睢国的头领们说清楚，至于最后会怎样，我也无法预料。”
拉浪转身准备离开，盘果王的声音响起了，“慢着。”
拉浪回身来，“大王难道要强留我？”
“我向翁嘎祖先起誓，三天之内，把真正的凶手交给你。”盘果王一字一句地说道。
“多谢大王，”拉浪一躬到底，直起身来脸上换了一副笑脸，“若是三天之后交不出人来呢？”
“你不要得寸进尺。”祖平联想到了两人同骑一匹马时的尴尬。
盘果王摆摆手，“你说，你想怎样？”
拉浪正色说道，“若是三天之后没抓到真正的凶手，那么今年睢国祭祀的物品全部由濮国承担，作为补偿，另外赔付给睢国一百石大米，这一点小小请求，对于濮国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
如此苛刻的要求使得盘果王脸色大变，椅子的扶手几乎被他青筋暴凸的手抓出水来。四个头领一起站起来，手中握着兵刃，只待盘果王一声令下就把眼前这个带着嘲弄表情的后生仔剁成肉酱。拉浪身后的石龙立即拔出了刀来，挡在拉浪身前。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盘果王，等待他最后的决定，片刻的寂静却似乎过了很久，盘果王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不但没有怒，相反却鼓起掌来。
“侄儿好胆量。”盘果王缓步走到双方中间，狠狠瞪了一眼四位头领，“还不放下？”
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斗被盘果王一句话就压制了下来，“侄儿说得对，这一点点祭祀物品对于濮国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好，我答应你。”
在拉浪惊讶的表情中，祖平急忙上前劝阻，“阿爸。”
盘果大手一挥，“就这样吧，拉浪侄儿，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就不送你了。”
拉浪已经无话可说，便笑着行了礼走出了堂屋。刚走出星月楼，拉浪的脸就变了颜色。
“恭喜王子，”石龙跟在身后说道，“第一次谈判就取得胜利。”
“胜利？”拉浪冷哼了一声，“是失败。”
“盘果王不是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吗？”石龙不解地问道。
“若是不答应，那才叫胜利，答应了，就是我们的失败。”拉浪恨恨地说道。“这只老狐狸。”
石龙紧紧跟在拉浪身后，思索着王子刚刚说过的话，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这个大胆的念头一下子让他有些不敢接受，呆呆地站住了。
拉浪现石龙的异常也停了下来，走到他跟前，“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出使濮国了吗？”
“我、我、我好像知道了。”石龙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神忽闪不敢与拉浪王子对视。
“凭你的聪明应该看出来了，”拉浪压低了声音，“我们要的不是减少祭品那么简单，我们要的是整个濮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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