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岗巴

当狼群完全消失在密林深处以后，让冷汗打湿了后背的四个奴隶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连岗巴自己都感到意外，已经把四个精疲力尽的奴隶层层包围的狼群，会因为自己的一声怒吼竟然全都扭头跑掉，这怎么也说不过去。野狼是最有耐性的野兽，可以因为没有一击而中的把握而连续十几天锲而不舍地跟踪猎物，直到时机成熟将猎物撕碎，所以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宁可遇见能一巴掌把人脑浆子打出来的熊也不愿意遇见野狼。但这群野狼却不知为何改变了他们的秉性，放弃了眼前唾手可得的食物，并且撤退得那么毅然决然，仿佛它们看到的不是鲜美的人肉，而是其它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

        无论如何，能够毫无伤地从狼口里逃生已经是一种奇迹了，何必再去探求究竟，世间本来就有很多解释不通的东西。奴隶们只有把这个奇迹看做山神赠与的幸运，看作对此次出逃的肯定，从而更加坚定了他们走下去的信心。

        漆黑的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四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摸索，不知多少次被树枝绊倒后又爬起来继续前行，终于在天边露出第一抹晨光的时候，大雨停止了对这个黑暗世界的冲刷。鲜红的朝霞照亮了四张黝黑的脸颊，他们走出了密林，踏进了森多的地界。

        或许是这片树林太过于宽广，追捕他们的士兵并没有在树林外面布置拦截的人手，让逃亡者得以从容地爬上了一座只长着低矮灌木的小山包，匍匐着身子俯瞰不远处笼罩在晨雾之中的森多大寨。

        这是建立在两座山包上的寨子，密密麻麻的吊脚楼从山脚一直堆砌到山顶，最高处的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就是原来盘果王的府邸。

        “能看见我们住过的地方吗？”麻果的眼神不太好，他再这么努力睁大他的一双小眼睛看起来也像没睡醒的样子。

        “能看见又怎样？”多玛牛一样鼓出的眼睛瞪着麻果，“难道你还留恋皮鞭下的生活吗？”

        麻果急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人从寨子里出来了。”岗巴的现打断了两人的斗嘴，四双眼睛看到两名士兵带着一队奴隶从大寨的寨门下走过。

        “看装扮应该是两脚马。”格马看见了套在奴隶脚上的铁箍。

        “其中还有我们的老朋友。”岗巴的嘴角隐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三人果然在两脚马的队伍前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吉什？他不是在卡洛吗？怎么会到森多来了。”麻果差点叫起来。

        “他脚上没带铁箍，”麻果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岗巴，他竟然顶替了你的位置当上了头领。”

        “你小子的奴性太重，”多玛看不惯麻果羡慕吉什的样子，“要不你下去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你也可以混个头领来做了。”

        “你？”麻果刚想回敬多玛的话却被格马打断，“你们别吵了，小心被现。”

        “看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水塘寨，不会到这边来。”岗巴从吉什等人行走的路线做出了准确的判断，他的眼神投向了森多大寨的另一边，“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

        三人顺着岗巴的眼神看去，距离森多大寨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异常茂密的树林。

        “在那片树林下面，就是刀疤峡谷的入口。”岗巴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走通峡谷就绕过了森多大寨。”

        “你没走过，怎么能肯定？”麻果砸吧着小眼睛，“万一走不通呢？”

        “我们还有选择吗？”岗巴看着浑身湿透的三人，三人只能低头沉默。

        岗巴拍了拍麻果的肩膀站起身来，“那就走吧。”

        严格说起来，刀疤峡谷并没有什么入口，在繁茂的树林一直倾斜着往下延伸，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陡。四人奋力地披荆斩棘才隐约可见前人在地上留下来的痕迹。说是痕迹，其实也仅仅是泥土多一些杂草少一些的地方，昨夜下了大雨，让这些痕迹更加的湿滑。沿着模糊的印记半走半滑地一路向下，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四人觉得越来越凉。

        “大伙小心点，底下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滑下去还有没有命就难说了。”岗巴一边小心翼翼地拉着树枝往下走一边提醒三人。

        “只要摔不死我爬起来还继续走。”多玛说道。

        “就怕你摔个半死，想走也走不动。”麻果在这个时候也不忘与多玛作对。

        “岗巴，我要是摔个半死，你就给我个痛快，我不会拖累大家。”多玛的话让所有人心中都为之一颤。

        岗巴抓住一棵粗壮的树干，停住下滑的脚步，“不管是邑人也好，呙人也罢，既然都到濮国为奴，那就是兄弟。既然都是兄弟，不管生什么事都没有不管的道理。”岗巴看着其他三人，眼前浮现出哈加的样子，“这一路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兄弟，我不想再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一直沉默的格马出了声音，“岗巴你放心，就算是扶着，背着，扛着，只要不死我们四个人就要一起走回去。”

        又向下走了不多久，麻果忽然停了下来，“你们听，好像有水流的声音。”

        大伙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侧耳聆听，果然在不远处传来仿佛大雨倾盆声响，“怎么又下雨了？”多玛抱怨道，昨夜的一场大雨让他身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没干透。

        “不是下雨，是瀑布。”岗巴仔细听了一下说道，“估计我们到不了谷底了。”

        “到不了谷底？岗巴你什么意思？”麻果嚷嚷起来。

        “有瀑布就有河流，水往低处流，谷底一定有一条河。”岗巴坚信自己推断的同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听岗巴这么说，一向稳重的格马也不禁有些着急，“我们还要照着原路回去？”

        “呸，”不会游泳的多玛朝自己手心吐上了口水，“那就爬回去吧，再想办法。”

        “别着急，”岗巴阻止了准备往上爬的多玛，“我们先下去看看，如果实在过不去再回来不迟。”然后他又看向另外两人，“你们说呢？”

        “我和格马都无所谓，我们都会游泳，就算掉到河里也没事。”麻果在炫耀自己能力的同时也不忘顺带挖苦一下多玛。多玛狠狠地瞪了麻果一眼，但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那就这样吧，先下去看看。”岗巴领头先往下走去，麻果和格马紧跟其后，最后是多玛。

        渐渐地，树林没那么浓密了，脚下的路也逐渐开始平缓起来，外面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了进来，可以隐约看见前面的谷底似乎的确有一条河流。一根落满了树叶的枯树干横在岗巴的面前，他只手撑住树干纵身跨过，后面的人也纷纷效法，走在最后的多玛或许是有些疲累了，当他把手放到树干上刚想跃起来时却不料手一滑整个身体一下子向树干倒下去。在倒下去的一刹那，多玛已经做好了被撞的准备，却不料在他身体撞到树干的瞬间他却感觉仿佛撞到了人的后背一样。

        他好奇地用手扫开树干上的叶子，现这根枯树干有着灰白相间的规则纹理，不但如此，树干还开始微微晃动起来。然后多玛就看见原本笔直的树干在弯曲着，他向树干的两头左右看去才现眼前的树干只是极长当中的一段，并且根据它弯曲的形状和扭动的幅度来看，这根本不是什么树干，而是覆盖在树叶下的一条巨蟒。

        多玛大吼了一声，纵身从巨蟒身上跨过，向三人狂奔过去。三人听到了吼叫声，转过头来惊愕地看着像撞见了鬼一样的多玛向他们跑来，嘴里大叫着，“蛇，蛇，蟒蛇。”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一条树干一样粗的巨蟒在树林间穿行，它弯弯曲曲地跟在多玛身后不远处，不时抬起如磨盘一般大小的头来，鲜红的杏子像一条红色的彩带从它微闭的嘴里急地伸出来又快地缩回去。容不得半点迟疑，四人扭头就朝着树林外跑去，很快刚才在树林里隐约看见的那条河流清楚地横在了眼前，湍急的水流撞击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激起水花向下游奔去。河流并不深，但却宽得不能让人一跃而过。

        岗巴回过头，麻果和格马已经跑到了身边，多玛也刚刚跑出了树林。而那条巨蟒距离多玛只有几步之遥。岗巴把尖刀握在手里，“我刚才说过，我不想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格马一句话没说，也把身后的刀拔了出来。麻果虽然眼神里有些无奈，但最终和两人一样握紧了手中的刀。三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多玛跑过去。多玛看着三人朝自己奔跑而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却不留神脚下一下子绊倒在地。身后的巨蟒立马窜了上来，立起头张开嘴，两颗尖尖的牙齿滴着黏稠的液体向多玛咬下来。

        岗巴怒吼一声，手中的尖刀脱手而出飞向蛇头。巨蟒仿佛有了预知，在尖刀快要插到蛇头的时候，它忽然向一旁歪去，尖刀虽然落了空，不过这也给营救带来了宝贵的时间。

        岗巴三人几步就跑到了多玛跟前，岗巴刚刚弯下腰想把多玛拉起来，却见多玛脸色大变，大喊了一声，“小心。”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巨蟒粗大的尾巴扫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三人身上，把三人撞得像断线的木偶一般全都掉进了河里。岗巴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翻腾，脑袋嗡嗡作响。幸亏河水很浅，冰冷的河水让三人很快清醒过来，当他们摇摇晃晃从河里站起来，望向河岸上，哪里还有多玛的踪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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