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烛火飘摇思何处
袁文死了。&1t;/p>
他不算是恶人，但也不算好人，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多了许多无奈。&1t;/p>
如果让他重新选择的话，或许在那迷人眼的晨光中，他不会背上包袱，独自离开生活了几年的铁匠铺。&1t;/p>
或许他会一直做着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在铁匠铺继续做学徒，然后娶门口街边那个做布鞋的姑娘为妻，从此柴米油盐酱醋茶，修行者与修行一事，对他来说那是只有梦里才有的东西。&1t;/p>
……&1t;/p>
池莲也死了。&1t;/p>
她自诩为好人，可她却不是什么好人。&1t;/p>
她的手上沾着自己亲人和无辜的人的鲜血，自她进入组织开始她就已经不干净了。&1t;/p>
不如说是组织中的所有人都逃不开报应，不过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区别而已，腹中的蛊毒种下，就永远无法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唯有死亡的那一刻。&1t;/p>
池莲睁大了双眼在痛苦中死去，死相不算好看，她倾城的容貌在死后也无法拯救她的凄惨。尸体倒在地上，子虫不停地啃咬她的身体，夏廉上前，用剑挑着她的衣服让她躺平了。&1t;/p>
没过多久，子虫就咬破了她的腹部，连带着鲜血滚出来，染红了她的衣物。&1t;/p>
夏廉冷漠地挥剑将爬出来的子虫一个个斩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1t;/p>
寒微然和高落凌抱在一起，脸埋在对方的肩上，不愿看这一幕。&1t;/p>
另一边袁文的尸体前站着的是陈翊，他学着夏廉的动作，将爬出袁文身体的子虫尽数刺穿，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散落在袁文的尸体身边，其中混着鲜血和腐烂物异样的臭味，有些恶心，陈翊没忍住，干呕了几声。&1t;/p>
过了没多久，子虫全部都从他们的尸体中爬出来了，也全部被二人杀死，陈翊用眼神询问夏廉，而夏廉在接收到那一束目光之后，伸出手，直接摸进了池莲腹部那个巨大的洞口之中。&1t;/p>
猩红的液体被挤出来，尸体的腹中随着夏廉的动作出“噗嗤、噗嗤”的响声，陈翊感觉一阵昨日今时所食之物欲从胃里溢出的感觉，捂着嘴快步到门外去了。&1t;/p>
而正在这一切的夏廉还是那一副死人样的表情，眼角眉梢上几乎要结出冰凌，神情无比严肃地用手在尸体中搅动，手指手掌之间皆是一片柔软与粘稠的温热，当他终于摸到一个坚硬物的时候，表情才有了一丝变化。&1t;/p>
但那东西似乎是卡在了骨肉之间，拿不出来。他皱着眉，心跳比平时更快，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暴躁。但他没打算抑制自己的情绪，另一只手握成拳，一层淡蓝色的火焰将其包裹，然后一拳捶在池莲尸体的胸骨处，“咔嚓”的一声脆响传出，随后就是连续不断的碎裂之声，原来他这一拳，竟是将池莲全身的骨头都打碎了。&1t;/p>
他沉默地做着这一切，手从尸体中拿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完全鲜血完全包裹，袖子末端湿哒哒的，一滴一滴的血滴落下来……&1t;/p>
他的手中握着一个拇指第一节那么大的瓷瓶，也不知“组织”中的那些人到底是把这东西悄无声息地放进池莲的身体中的。&1t;/p>
夏廉站起来，走到依旧拥抱着的寒微然和高落凌身前，用没有沾上血的手拍了拍寒微然的肩膀，说：“走吧。”&1t;/p>
寒微然从高落凌怀里直起身子，想转头，却被夏廉的手掌遮住了脸：“别看。”&1t;/p>
感受到夏廉手心的温度，寒微然难得没有犟嘴对着干，点了点头，把脸扭回去，然后伸手，将依旧闭着眼的高落凌转过身去，两人一起出了门。&1t;/p>
陈翊不知去了何处，回来的时候脸色青、嘴唇白，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无力，看到夏廉出来连忙走快了几步，夏廉在两位姑娘身后站着，扬了扬被染成深红的手。&1t;/p>
陈翊点点头，几人在陈翊的灵力包裹之下离开了池府。&1t;/p>
而留给池府的是永远无人知晓的真相。&1t;/p>
……&1t;/p>
但他们终究还是回去晚了。&1t;/p>
就在他们行动的当晚，秦彦绝毒了。&1t;/p>
睡前，文郁锦照例和赶车师傅一起给秦彦绝煎药，然后她端着黑褐色的汤药走到秦彦绝的房门前，屈指敲敲门，里面没有动静。&1t;/p>
她皱皱眉，思索着秦彦绝是不是已经睡了，想着，又敲了敲。&1t;/p>
但还是没有人来给她开门。文郁锦心中警铃大作，伸手推了一下，门没有上锁，吱呀一声就裂开一道缝，屋里灯影摇晃，看得不太真切。&1t;/p>
她又推了一下，门向后甩去，光影闪烁中，她看到了门里的景象，手中盛着着黑褐药汁的碗落在了地上，溅起无数黑色的涟漪。&1t;/p>
“秦彦绝！”她喊一声，迈开步子冲过去，朝着那个伏在矮榻上颤抖的身影冲过去。&1t;/p>
他的身体被光影覆盖，散开的长落在脸庞，冷峻的黑衣都因为橘黄色的烛光添了一丝柔情。&1t;/p>
他抬起头看着冲过来的文郁锦，眼睛里泛起了红，文郁锦伸出手指也颤抖着，但还没挨到他的衣角，就被他躲了过去。&1t;/p>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文郁锦的鼻子一酸，不服气一般继续靠近他，谁知秦彦绝又往后缩了缩，身体被挤在墙壁与她之间，那双眸子中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1t;/p>
“别过来。”他说，“给我……半个时辰。”&1t;/p>
只要半个小时我就能恢复过来。他想着，他对痛感不太敏感，一般的伤口都可以直接忽略，但这次他也无法做到冷静，可能这是他这辈子所感受到的最强烈的痛楚。&1t;/p>
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就疼死了，千丝万缕之毒确实厉害，但制毒之人恐怕没有考虑到还有秦彦绝这种人。&1t;/p>
“我没事……”此刻的他比平时都要脆弱，执拗地让她走，不肯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1t;/p>
但文郁锦的心里鼻尖都在泛酸，将秦彦绝所有隐忍的表情都收入眼中。秦彦绝缓缓伸出手，他原本想抬起来遮住文郁锦的眼睛，但疼痛让他浑身无力，举到半空就坠了下来，落在软榻旁边，最后只能捏捏不远处文郁锦的手指，这动作大胆而冒犯，可此刻的他只能想到用这样笨拙的方法劝这个固执的姑娘。&1t;/p>
“别看着我，求你了……”他说，声音仿佛飘荡在空中一样，口中吐着湿热的气息，丝丝黑遮住了他的眼睛，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像雪堆成的人儿一样，风一吹就要散了。&1t;/p>
文郁锦没理他，伸手拨开垂在他脸庞的头，却被他躲了过去。&1t;/p>
她的手凝在半空，不放下，也不继续，仔细看还能现她的指间白得晶莹，与他的脸色无异。&1t;/p>
她的睫毛像是翩飞的蝶翼，上下一合，泪珠就顺着脸庞滑落下来。&1t;/p>
秦彦绝心中一紧，艰难地举起手握住了她的，可她还是哭，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1t;/p>
“别哭，别哭……”秦彦绝握着她的手，手指都因为疼痛打着颤，文郁锦清晰地感受到了，反手抓住他的手，两只白玉般的手也无法包裹秦彦绝指节分明的大手，也按不住他颤抖，心里疼得要命，眼泪滴滴落在他的手上、眼里、心中。&1t;/p>
秦彦绝的心也疼，比身上的疼更疼，姑娘的手握着他的，他不舍得动，一阵又一阵如潮汐般的疼痛不断涌上来，令他神志都恍惚了起来，只能一遍一遍呢喃着“别哭，别哭”。&1t;/p>
似乎是浪潮拍得更加猛烈了，秦彦绝的嘴唇轻启，漏出来一声闷哼，他的手猛地从文郁锦双手包围中挣脱出来，抓着自己的心口，缓慢而有力地在软榻上挣扎着，与那束缚着他的无形绳索对抗。&1t;/p>
文郁锦在一旁看着，眼泪越流越多，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深色的劲装上晕开，她却像没有察觉一样，伸出手臂环住了秦彦绝单薄的身体。&1t;/p>
……&1t;/p>
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进来，烛火摇晃了几回，屋内的光影暗了一瞬，映得一切都像梦中的场景一般。&1t;/p>
也不知过了多久，蜡烛变得矮了一点，应该是半个时辰——或许也不止半个时辰，秦彦绝感觉到体内的痛楚渐渐退了下去，就像戏弄过沙滩的潮水，最终归于平静。&1t;/p>
文郁锦也感受到了，怀里中那具温暖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秦彦绝变成了平时的他，冷漠而沉稳，不动声色地承担一切；眼角因为疼痛而红的颜色还没有褪去，将这个人衬得有一丝妖冶，如沾着晨露的罂粟。&1t;/p>
两个人都没有动，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气息，莫名的还有些贪恋。&1t;/p>
秦彦绝的手掌轻轻握了一下。麻了。&1t;/p>
但把他圈在双臂中的文郁锦立刻起身，秦彦绝突然有些后悔。&1t;/p>
文郁锦起来之后，秦彦绝也从软榻上坐起来，双腿放在地上，局促不安地动了动。&1t;/p>
他的嘴唇微张，刚想说话，那个蹲在他面前的姑娘就突然一头撞过来，扑进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心口，几息之后就感受到又带着她体温的液体渗入他的衣服，贴在胸膛上。&1t;/p>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抬起手放在她脑后，动作有些生硬地抚摸着她柔软的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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