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或为谦和、或露锋芒
二人走到后院，果然看见那管事的在院子里与下人一起在分拣药材，他背对着他们，没有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1t;/p>
夏廉松了手，走上前去，不管他正与下人说话，开口打断：“吴管事。”&1t;/p>
听到有人打断他的话，吴管事心中有些不满，夏廉听到他“啧”了一声，才转过头来。&1t;/p>
吴管事的面上隐隐有些不满之色，蹙着眉沉着眸，一旁的下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可等他转过来之后看到是夏廉与方瀚，那脸上的神色竟然是瞬息转晴，眉眼都飞扬了起来。&1t;/p>
“原来是您二位……不知两位找我所为何事啊？”&1t;/p>
他名字的方瀚已经在他这药行前堂做了一上午大夫，此时却对此闭口不提，若是方瀚独自前来，定然不好意思开口，但他似乎也被夏廉表现出来的谦和所欺骗，以为夏廉和方瀚是同样的人。&1t;/p>
夏廉在心中暗骂他虚伪狡诈，打定了主意要惊他一乍，于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说道：“吴管事，我这同学性子有些弱，却也不是可以任由你指使的人，他该做的都做了，吴管事打算什么时候放人？”&1t;/p>
“这……”那吴管事脸上的表情立刻收敛了起来，但是仅仅一息之后，又变成了那副油盐不进的圆滑模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介百姓怎么敢苛责学院的学生呢，我是看方公子没有拒绝，才安排他去做的，并非指使啊……”&1t;/p>
夏廉让他放人，他却与夏廉扯这些没用的，摆明了就是不想给那份证明书，还嬉皮笑脸的，夏廉看着就满肚子不爽。&1t;/p>
他冷哼了一声，看着吴管事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那吴管事本就心虚，此刻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于是低下头去。&1t;/p>
他是故意的，既然这人不识好歹，那么他摘掉一个面具、撕去一层伪装也不是不可以。&1t;/p>
再说了，这吴管事抓着他说“苛责”“指使”不放，搬出方瀚来堵他，他以为方瀚不反驳，他就无话可说了？&1t;/p>
那他就好好跟这吴管事讲讲这两个词。&1t;/p>
“吴管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他的嘴角噙着笑意，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学院学生入世的目的是完成目标人物给予的任务，你呢，只是目标人物给的任务中的其中一个目标人罢了，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没有任何资格再给学生增加任务的。”&1t;/p>
“仅凭这一条，我就有足够的理由上报给学院，到时候你会受到什么处罚，想必方瀚的那位目标人物也早已经与您说过了吧？”&1t;/p>
对于学生的入世，学院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所有目标人物都是学院安排的先生亲自挑选出来的，一些规则制度也都让目标人物知晓了，而目标人物要做的不仅仅是给学生布置任务，在学生到来之前，是他们逐个与任务中学生会接触到的人沟通，再把学院的意思转述给这些人。&1t;/p>
所以，这吴管事既然是任务中人，自然也会知道这些规则制度。&1t;/p>
一听到这儿，吴管事的背后就冒起了冷汗。&1t;/p>
他自然是知晓这些规矩的，只是他也是看着方瀚似乎懦弱可欺，又被方瀚的本事吸引了，于是乎得意忘形，一时间忘了他的背后还有学院。&1t;/p>
看着吴管事低头不语的样子，夏廉知道他已经成功被自己唬住了，虽然他话里有些东西是纯粹瞎扯的。&1t;/p>
吴管事不该给方瀚额外的任务不假、夏廉可以上报给学院也不假，唯一与事实不符的就是……学院其实并不会对目标人或者任务中人什么特别严厉的惩罚。&1t;/p>
至多也就是抓上山，让他们在药修后面的山上挖几天草药、在藏书阁里搬几天书罢了。&1t;/p>
夏廉就是在唬他，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里除了他和方瀚之外也没有第二个学院的学生，他根本不担心吴管事会不相信。&1t;/p>
他的目的是让吴管事乖乖把证明书交给方瀚，眼看着就晌午了，饿得很，没工夫在这儿耗。&1t;/p>
夏廉又轻飘飘开了口，语气稍微软了下来，一副“我也不想为难你”的样子，小声说：“吴管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证明书来，真想我去报给学院……”&1t;/p>
“这就去！这就去！”说完，不等夏廉反应，就朝院内的房间小跑而去。&1t;/p>
……&1t;/p>
方瀚看着手中的证明书，跟在夏廉身后向外走去。&1t;/p>
方才生的一切在方瀚看来都是极为不可思议的，因为性格原因，恐怕他永远都做不出那样的事情，他是羡慕的。&1t;/p>
而关于夏廉的一些传言他也听过，温文尔雅啊、待人亲和啊……可从未听说过，他有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那模样凌厉、且光芒万丈，气势逼人险些闪了他的眼睛，就算是比之裴南风与武三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1t;/p>
仿佛撕了这层书生的皮，内里是个狂傲不羁的世家子弟，一如京中那些公子哥儿们一样。&1t;/p>
方瀚的内心百转千回，一面恨自己软弱，一面又羡慕夏廉的做派，直到夏廉把他领到酒馆，他才反应过来。&1t;/p>
“你不去做任务了吗？”他问。&1t;/p>
夏廉在方瀚面前根本不在乎那些虚的礼节，小二端上来一盘切好的牛肉，也不招呼方瀚，自己拿起筷子就吃，声音含糊地说：“我哪儿像你，被吴管事那样的人拖住也什么都不说，我早做完了，明天的明天再说。”&1t;/p>
方瀚没说话，一方面是因为这事儿被重新掀起来他心有自责，另一方面就是——夏廉瞧着确实与平时有些不同了。&1t;/p>
他细细瞧着夏廉，瞧着他的动作、他的神态，似乎越来越像学院中他所见到的那些京城的公子，可这正是奇怪的地方。&1t;/p>
夏廉明明是地方来的农户之子，怎么会像那些权贵之子呢？&1t;/p>
他虽然心有疑惑，但他也并不是没有脑子不懂事理之人，所以并没有直来直去地问，而是换了一种说法：“夏兄，伏假你回家吗？”&1t;/p>
这个问题问得奇妙，夏廉抬起头看了方瀚一眼，没有起疑心。&1t;/p>
先，他与夏廉都是地方选上来的，能问出这个问题也是情理之中；其次，这个问题还会显得两人关系亲近，夏廉没有任何不回答的理由。&1t;/p>
正巧这时小二送了别的菜上来，方瀚也拿起筷子，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谐。&1t;/p>
但夏廉是夏廉，并不是旁的人，方瀚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思绪一动，便了然了。&1t;/p>
夏廉笑了笑，他的唇角勾起，这一笑仿佛和煦的阳光，将之前冷冽的神情全部融化了，他又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1t;/p>
这从头到尾的变化方瀚都看在眼里，犹如看到了一出精彩的戏，看着那戏子将脸上的妆卸下，却不知……究竟是卸妆，还是上妆啊。&1t;/p>
方瀚的内心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恍惚间只听到夏廉说：“不回家，我留在京城。”&1t;/p>
他悄悄咽了口唾沫：“为，为何？”&1t;/p>
夏廉又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竟是方瀚先受不住移开了视线。他说：“家父来信说让我在京城多学些东西，陈翊说我可以住在他家里，所以我伏假会留在京城，待在陈府。”&1t;/p>
此时的方瀚已经没有心思认真听他说什么了，听见夏廉时候，只含糊其辞地嗯了几声，然后就动作迟钝地继续夹菜。&1t;/p>
夏廉也不点破，甚至叫了小二上了一壶酒，给自己斟满一杯，小口抿着，好不惬意。&1t;/p>
你想的什么，我可全都看到了。他在心中笑着，嘲笑起方瀚的自作聪明，也乐得这人被自己吓到，反正他不敢再问了。&1t;/p>
……&1t;/p>
“哟！夏廉。”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心中就被喜悦填满，他应声回头，果然看到了念想了好几日的人儿。&1t;/p>
“微然。”他又笑了起来，但这笑与之前的笑完全不同，是单纯且不设任何防备，充满了从心底涌出的欢愉。&1t;/p>
文郁锦听见他这一声，装模作样地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酸溜溜地说：“真腻歪，秦彦绝咱们走吧，不跟他们一桌吃。”&1t;/p>
寒微然回头捶了文郁锦一下，惹得文郁锦又往后躲。&1t;/p>
听见文郁锦的话，夏廉往她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她身边的秦彦绝。秦彦绝听到文郁锦说的话之后，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1t;/p>
夏廉顿时扶额苦笑。看来秦彦绝还是那么耿直，居然会对文郁锦随口的一句玩笑话认真地思考，并且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1t;/p>
“秦兄，”夏廉站了起来，向秦彦绝抱了一拳：“又是好久不见，秦兄近来可好？”&1t;/p>
原本他根本没指望着秦彦绝能回答他，可他不知道秦彦绝早已改变了许多，至于是因为什么改变的……想来也不必多说了。&1t;/p>
所以当秦彦绝平静地说出“还好”这两个字之后，夏廉还没反应过来，最后又笑自己失态，自罚了一杯。&1t;/p>
寒微然现了桌子另一边的方瀚，坐下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方兄，不介意我们一起坐吧？”&1t;/p>
方瀚低着头不看她，轻轻摇了摇，然后支支吾吾地问了句：“那位慕姑娘……没有与你们一起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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