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黑与白
如果这灵力是实质的，恐怕早已经将那脆弱的小帐篷压得粉碎了。&1t;/p>
偏生帐篷里的人毫无察觉，仿佛刻意隐瞒，只为了在最后的那刻，对帐篷中的人出致命的一击。&1t;/p>
浓郁的灵力笼罩了整个山谷，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在四周弥漫着，以修行者的眼睛甚至能够看到由于灵力太过充裕而产生的波纹，庞大的能量似乎将夏廉那一句喊声也压了下去，如同一尊隐藏在几重天上的王，睁着泛出骇人光芒的瞳子，俯瞰着这些被他划入死亡名单的脆弱生灵，饶有兴趣地看着将死的蝼蚁出无力的挣扎。&1t;/p>
但他们没有想到夏廉提前回来了。&1t;/p>
他们也没有想到那个可怜的、被抛弃的老鸽，理所应当地叛了。&1t;/p>
可怜的老鸽、不甘的老鸽……连青梅竹马都看不上的老鸽……被这样残忍对待之后，或许是生出了些引人笑的悲悯之心，想要救这些孩子们一命。&1t;/p>
一个十七岁之前一直是个平民，到二十三岁之间一直在做坏事的恶人，也想着要做些好事了。&1t;/p>
他终究还是被夏廉说服了，虽然夏廉本根本没想着能顺利说服他。&1t;/p>
只因为夏廉问了他的名字，问了他的笔；这对于老鸽来说，相当于肯定了他的人，肯定了他曾经存在过。&1t;/p>
这世上总有些人、有些事能在不经意之间打动某些人。&1t;/p>
虽然那根对老鸽来说很重要的笔被他亲手捏碎了，就如难得想做好事的老鸽最后还是死了。&1t;/p>
于是夏廉感觉到十分愤怒。&1t;/p>
异常的愤怒。&1t;/p>
所以他出剑了。&1t;/p>
……&1t;/p>
从远处看去，这个山谷似是被浓雾笼罩，雾中却透出丝丝光亮，还时不时传出兽吼之声，当真宛若神仙降下的神迹。不过对于诸位修行之人来说，当然不会相信这是啥子神迹，这边的异象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1t;/p>
陈翊和夏廉一样坐在树干上守夜，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他却没有丝毫困意，一是要警惕周围的动静，二是为了夏廉等人而担忧不已。&1t;/p>
他是第一个现不对劲的人。&1t;/p>
他的脑中立刻不断盘旋这一个声音“我要去救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下了树，喊醒所有人，不仅是因为存着想找些帮手的意思，也是为了应对可能生的危险。当准备掀开最后一个帐篷的帘子的时候，却现裴南风也没有睡，自己掀起帘子走了出来。&1t;/p>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那山谷，浓眉皱在一起，似要拧出座山峰。&1t;/p>
浓雾的范围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从山谷中溢出来了，就在这时，突然从空中落下一柄利剑，刺入了那摸不着边际的浓雾之中。&1t;/p>
随后，光芒大绽。&1t;/p>
那雾像是包裹着世间所有的光明，被锋利的剑轻轻一刺，就尽数泄了出来。&1t;/p>
一时间，竟如白昼一般，光芒照亮了半个苍昙山，那浓雾也渐渐散去，山谷恢复了往日的风姿，不变的还是那光明，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若有人在京城的方向看苍昙山，定会现此刻的苍昙山像极了一个披了件白纱的女子，身处黑暗之中，头上顶着光明。&1t;/p>
“当真是‘浮云散去显大白’啊。”陈翊顺着裴南风看的方向望去，不由得感叹道。&1t;/p>
裴南风没有搭话，转身从帐中握了杆长枪出来，陈翊见他如此，心下就算起了小九九，明知故问道：“你要去？”&1t;/p>
“嗯。”&1t;/p>
“去了作甚？”&1t;/p>
“救人。”&1t;/p>
“你能救什么人？”&1t;/p>
“救该救的人。”&1t;/p>
“夏廉昨儿便说过，他不愿让我们掺和，你还要去？”&1t;/p>
裴南风抬眼扫了他一瞬，冷哼道：“爷偏是要救，你若要跟就跟，不跟就莫再多费口舌。”&1t;/p>
这话竟是将陈翊与贪生怕死之流摆在一起了。他忍不住摇头笑了三声：“罢罢罢，去便去吧，你要去，我跟你一道去。”&1t;/p>
裴南风又哼了一声，朝着山谷走去，这正是应了陈翊的想法，自然也跟了上去。&1t;/p>
李仲也从不远处走来，语气中有些责怪他们不讲义气：“救人这档子事不叫上本大爷？亏得本大爷平日还与你们称兄道弟，这会儿就忘了本大爷了？”&1t;/p>
陈翊自然愿意多些人去救自己的好友，满口答应：“是我疏忽。”&1t;/p>
“你还忘了我，呆子。”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陈翊扭头，看到了高落凌，还有旁边的慕思。&1t;/p>
他本意是不想让这两人去的。高落凌就不用多说，此行必定凶险万分，他不想让自己心上的人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而慕思……或许是因为这丫头实在太过单纯干净，众人都将她当做妹妹来保护了，自然也是不乐意让她去的。&1t;/p>
“你们……唉，留在这儿吧，我们几人就够了。”他这么说着，希望高落凌能懂他的意思，乖乖留下来，可高落凌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一般，抱着双臂把下巴一抬，一副不屑一顾的高手姿态，说道：“他们三人是你的朋友，难道就不是我的朋友了？”&1t;/p>
随后她套用了裴南风的话，话语中没有留下任何陈翊可以反驳的权利：“我偏是要去，你既跟了就跟着，我去不去与你没什么干系，莫再多费口舌。”&1t;/p>
“怎能与我无关呢……”陈翊有些委屈，撇了嘴辩解。&1t;/p>
可连一旁的慕思都说：“慕思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歹是修行者，我一定要去救寒姐姐和文姐姐的。”&1t;/p>
高落凌听了，自然明白她是仗着有白饭这个正宗灵兽相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那笑竟像是雪莲展开似的，好不美艳：“乖慕思。”&1t;/p>
一旁，杨可儿、王师贤、方瀚也跟了上来，看着架势，是要全员出动去营救山谷中的三人，不过李仲还是强行留下了他们。&1t;/p>
“你们去了也是添乱，不如不去……哎，别觉得本大爷说话难听。”李仲挠了挠头，有些窘于自己不会说话，“话糙理不糙嘛，你们就在这儿待着，等我们凯旋吧。”&1t;/p>
方瀚没有说话，只是低了头，用脚尖玩弄地上的土。&1t;/p>
王师贤这个好人书生看出气氛尴尬，也明白自己的实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劝着李仲：“没事没事，我也不是不如人还厚脸皮的愣子，你们去便是了。”&1t;/p>
跟李仲混得久了，这一届书生居然也变得充满了“江湖习气”，什么文绉绉的东西都弃了，显然是与舍友们的关系极好了。&1t;/p>
一旁的杨可儿怯生生地拽了拽王师贤的袖子，秀眉蹙在一起，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之意：“文姐姐和寒姐姐……不会出事吧？”&1t;/p>
王师贤虽然心中明白他们三人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就逃出追杀，但也只能宽慰她：“放心吧，大家都很厉害的，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杨可儿这才放下心来，可手还是下意识紧紧攥着。&1t;/p>
于是一行人便出了，走在黑暗中，朝着光明。&1t;/p>
……&1t;/p>
世上之事不过黑与白罢了，是黑的，便破了这黑，放出光明来。&1t;/p>
夏廉是个使火的小子，灵力透出身体，在现世中化作一团团实质的火焰，颜色从暗红变为橘红，又从橘红变为金黄，最后褪去所有颜色成了纯白。&1t;/p>
到了这一步，纯白的火焰恐怕任何东西都能焚化，但他却并不满足，口中继续念着“我本无一，是为上者，以气而驱……”，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着，体外的火焰在空气中燃烧着，燃烧着燃烧着，就烧出了些蓝色。&1t;/p>
也只有细微的一丝、肉眼根本无法看到的蓝色，但夏廉心中还是欢喜的，这证明他离那个境界又进了一步，这怎么能让他不欢喜呢？&1t;/p>
随后他左手捏了个青玄行云印，右手高举长剑，口中又念：“元予一，灵予一，真予一……寻龙而起。”&1t;/p>
左手捏着印，指向那对着天、似耐不住现在就要将天捅出个窟窿的长剑，喝道：“附！”&1t;/p>
下一刻，他周身的火焰似有灵智一般，皆朝那剑涌去，争先恐后地钻进剑身中，原本不反光的长剑却突然成了光体，散着与那些带着丝丝蓝色的白炎一般的白光。&1t;/p>
“咔嚓”一声轻响从剑身上出，就像割断了某人紧绷的神经。&1t;/p>
夏廉一个心神不稳，被震得喉咙一甜，虽然努力克制，但还是有些许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1t;/p>
“这剑终究只是凡品，抵不住如此大的能量啊……”把口中剩下的血液逼回体内后，他根本无暇去顾及自己的身体，只一心关注着手中的剑。他沐浴在一片光明之中，嘴角殷红的血迹似乎还在缓缓流动，显得有些凄美，像是他小时候在家乡戏台子上看过的那出戏里的将军。&1t;/p>
“英姿神武立于世，时兮事兮相逼迫。奈何英雄穷途路，怎道成败一面词！”&1t;/p>
那将军这么唱着，想到这些的他也开始唱：&1t;/p>
“恶念已近身，十面皆丘貉。少年气未尽，以剑问苍穹！”&1t;/p>
本是轻柔的调子，却被他改了词、唱出了铁血的意味，变得有些怪异。他就在这怪异的歌声中，刺出了他最强的一剑。&1t;/p>
于是那黑被刺破了，泻/出了其中的白，还伴随着自山中传来的一声痛苦的兽吼。&1t;/p>
夏廉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他的衣襟，落在地上，出嗤嗤的响声，土地都被他的血烧出了一片乌黑。&1t;/p>
他还是不甚在意自己的伤势，把几乎要碎开的剑杵在地上当做拐杖，口中还唱着：&1t;/p>
“少年气更盛，以剑斩苍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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