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二人共一室
“瓦匠六两九钱六分，土作九两六钱五分，油漆匠二两一钱，木匠三两六钱六分，颜料行三两一钱四分五厘，白灰行三两四钱八分六厘，青灰行二两一分，土坯行九钱五分，木植行四两五分，砖瓦行九两三分，麻刀行三两六千二分，铁行二两二钱二分……“
云无恙手下拨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秋闱将至，任平沙命人修缮贡院，礼房的书吏将预算报呈上来，任平沙让云无恙看一看可有什么问题，她已算了一个时辰了。
”大人，这两间花厅要改为架阁库的话，就只剩下一间供会客用了。“院中有人道。
”一间花厅够了。“是任平沙的声音，云无恙一抬头，正遇见任平沙的眼睛，任平沙点头一笑，移开目光。
架阁库本在锦帛库那边，里面都是一排排的书架，锁着记录户口的“黄册”、记录土地赋役的“鱼鳞图册”、以及诉讼卷宗等。离签押房比较远，任平沙和六房书吏要查找什么，都要跑挺远。任平沙命人搬到三堂的院中。
云无恙惶恐起来，花厅是她和施瑞锦的所在，只是施瑞锦整日在外面“考察民情”，基本不在花厅呆着。若是只剩一间花厅，还要做会客之所，自己就没地方呆了。莫不是任平沙觉得自己无法胜任，不需要自己帮忙了吗？心里一慌，刚才算到哪里，又忘记了。
“在这里，摆一张书桌，给云师爷！……那边光暗，云师爷要抄的文书多，往窗前移一移。”云无恙听见声音渐远，到了签押房，知道任平沙让自己在他房中办公，心头如小兔一般乱跳不止。从小到大，她谁都没怕过，唯独见了任平沙会有些惊慌。这几日她经常在他温柔含笑的目光里慌了神，连气息都不稳了。若坐在他的窗前，任平沙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岂不是每天都如芒在背。
“云师爷，这房间要做成架阁库，委屈你到签押房与我挤一挤了。”任平沙笑道，他并不等云无恙回应，就回头命人将桌上的东西悉数搬到了签押房。云无恙只能跟了去。
“这桌子往，往边上放些吧。挡住大人的光了。”
“边上不好。”任平沙笑着摇头。
“边上好。”云无恙忙点头。
“不好。”任平沙坚持。
两人对望着，如被对方的眼眸催眠了一般，愣在那里。搬桌子的两个小厮干脆将桌子放在了地上，僵持半响，任平沙长呼了一口气，笑了笑，抬手一把搬起角落的红木书桌，连同上面厚厚一摞文书案卷，轻轻竖着放在窗边。两个小厮看大人亲自动手，都吓坏了，谁都知道任大人左臂不能动，什么时候居然好了？而且力气如此惊人。
“这样就不挡光了。”
“是。”云无恙只能点头同意。两个小厮连忙将椅子和桌上的东西摆好。任平沙前后左后看了一看，把自己桌上一盆文竹，也拿到了云无恙桌上。
云无恙坐下，侧过头偷瞄了一眼任平沙，他正在专心批阅公文，剑眉如刻，斜飞入鬓，加上英挺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脸，让他有一股天成的英武之感，但他常常含笑，深如潭水，时而澄澈，时而深邃的眼眸，还有厚厚的双唇，却让人倍感安心和亲切。
任平沙像是感受到了云无恙的凝视，探寻地抬头，轻声问“怎么？“云无恙忙别过头，面颊绯红，”没，没事。“
任平沙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书简，大步走过来，立到云无恙身旁。云无恙差不多都能感到自己头上的汗，正蒸腾出一股雾气弥漫。
任平沙闻到云无恙的丝丝香，心头一阵荡漾，看了好一会，才看出云无恙正在誊写整理修葺城墙城楼所用的木料。
“这图是谁给你的？“任平沙笑着拿起桌上的平面图。
“崔可给的。“云无恙说。她想照着图核对一下，申请的木料是否足数，有没有多领，算来算去却也算不明白，不仅有梁，有柱，生，斗，拱也都要花费木料，图上虽然标注了城楼高低长短，但不是专业木匠，这些还真难算得清楚。
“有本书叫《营造法式》，你可看过？“任平沙移过一张坐墩，在云无恙旁坐下。
“不曾看过。“云无恙摇摇头。
“是宋人李诫所著，分五大部分，名例、制度、功限、料例、图样。书中先解释了建筑术语，还对工程制度、施工标准，操作要领加以规定。每种建筑材料的选材、规格、尺寸、加工、安装方法也都有规定。你若有兴趣可以看看。
“我那里有一本，也是借的，你若看的话我晚几天再还。”任平沙冲云无恙眨眨眼。拿起笔墨，寥寥几笔，就勾勒了一个模型，他的算法平易简单，云无恙竟也听懂了，结果比崔可给的要少五根3丈长，2尺粗的木材，十二根2丈长，1尺粗的木材。
“多谢大人，我差点，差点被糊弄了，我去找他理论。“云无恙气的小脸通红。
“你以前没做过这些，需要时间慢慢磨练。不要急。“任平沙笑着说，云无恙就跟当初他初入官场一样，看一切都要分个黑白分明，眼里只有律法，尺度。
云无恙点点头，心底对任平沙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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