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毕业离校收到女生情书
王楚吃了学校里最后一顿中饭，学校里已没什么人。跑到农民房改建的宿舍，开始打包整理，准备回家。寝室里空空荡荡的，废纸乱飞，垃圾满地，室友家住附近，早早卷铺盖走人了。王楚望了望窗外的水杉林，离愁别绪很折磨人，有时候既希望早早逃离这该死的囚笼，但心底又浮现一丁丁的留恋。学校里的老师在王楚考砸了毕业考后，也算高抬贵手，总算让王楚能在1997年的夏天顺利毕业。
刚下过一场阵雨，地上全是水。王楚走出校门，手中的包裹死沉死沉，因为里面全是书，有时候他寻思着要不要把所有书都扔掉，因为书跟“输”同音，人生太失败是不是因为看书多的缘故？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王楚嗜书如命的癖好，不是可以随便改变的。一大包书，又不能在地上放一放，拖累了他的脚步。
“那位同学，你是不是叫王楚？”学校门卫大伯追出来喊他，手里还举着一封牛皮纸装的信件。
“啊，是啊，有事么？”王楚回道。
“半个月前，曾经有一位女学生来学校找过你，你不在，她留下了一封信给你，临近毕业，估计你同学忙，你们班好久没有来拿信了，我看看人都走光了，问过同学一个个都不是，我猜可能是你，今天我猜对了。那位女学生蛮漂亮的哦。”门卫大伯很有成就感地皱着脸笑着。
“好的。谢谢大伯！”
王楚转身去了公交车站。
转车来到嘈杂的长途车站，王楚才现钱包丢了，一个人在售票大厅歇斯底里的骂，引得很多旅客诧异的望了望他。每个人行色匆匆，没有人再理会他。他坐在旁边的铁质椅上，孤立无援，像个孤儿般哭了起来，无声的哭泣。
王楚从地上捡起了李冬妮的信，刚才翻口袋找钱，信掉地上了。
信上惯例是歉意，信末还留了电话及家庭地址。一个姑娘三年连续不断地写信说，“对不起，我喜欢你”之类，一般人早原谅了。但王楚不，他身上的倔强脾气无人可敌。
王楚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个仅有的硬币，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给李冬妮打了三年以来第一个电话。
“喂，李冬妮，你在么？”
“是的，你是？……你是王楚，楚哥，真的是你么。”李冬妮一接到电话，听到是王楚，心砰砰直跳。
“是我，你在家？高考好了？”王楚问道。
“考好了，考好了，最近一天到晚窝在家里。好久没有你消息。你还好么？”
“不好，我毕业了，三年师范感觉做了一个梦一样。总之，心里空落落的。哦，对了，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我想借你高中时期的全部教科书。如果给你打电话打扰你了，请你别见怪。”王楚心里也很纳闷，曾经坚硬如钢，不再理会这个女孩的誓言，为何在今天一下子崩溃了。但是同时，也感到了久违的快乐，一种内心都无法承认的窃喜，不管李冬妮反应如何，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放下——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毕业了！恭喜你啊。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你中考能这么好呢。我还好，你要的书，我会整理的。这些书你要来做什么？这次高考，我感觉自己挥不正常，最近这两天总是提心吊胆的。但是能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很开心，考多少分也好像无所谓了。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不是么。”李冬妮还在电话里爽朗的笑出声来。仿佛一切都冰释前嫌了，她的眼眶突然有点湿润。
电话里出现短暂的冷场，两人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都说不出口。两人心里流过的是生命的暖流。
那样的笑声，太熟悉了。当年在初中的时候，李冬妮为报答换位之恩，总是给王楚各种帮助，虽然王楚以调皮捣蛋著称，但是李冬妮也没怎么在意。虽然王楚比李冬妮还小好几个月，但是李冬妮还是尊称王楚为大哥。初中时代，班级里的“楚歌”大名，就是李冬妮叫出来的。
“好的，我到时再联系你，我家里还没装电话机，有事我可以再联络你么？”王楚说道。
“好的，好的，我希望你多给我打电话，反正最近都比较空啊。最好是下午两三点打，因为家里没其他什么人。那就这样吧，拜拜。”李冬妮回道。
钱包被丢，回不了家的窘境，几次话到嘴边，王楚都没说出口。只是傻傻望着人群。车站的背景音乐里播放着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
好在还有青春可以赌！正当愁眉苦脸之际，王楚在售票大厅看见了一位同乡同学老姜，羞于开口的王楚跟他借了钱买了车票。老姜，大名姜大海，初中时，他亲哥作为数学天才报送上武汉大学，家里穷得叮当响，跟王楚家相似。
老姜家，王楚去过，进屋没一个地方能下脚，厢屋里散落农具，各种废纸、废塑料一堆堆放着。走到灶间，满屋是柴草，灶口还生着火，跑出火星来，那是不得了的事情，王楚以为自己家穷的无敌，但是见过老姜家，还有某种优越感，奇了怪了。
长途汽车行驶在空旷的田野之间，一排排树向后倒去。王楚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李冬妮的倩影，无心理会坐在旁边的姜大海。无来由的背诵了6游的“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心在天山……心比天高，下一句是命如纸薄，好吧，呆子，你念叨什么东西呢，考试不来劲，背起古诗来，声情并茂啊。”老姜说道。
“姜太公，毕业后，你会分到哪里？”王楚问。
“不知道啊，什么双向选择都是个屁啊，有人已经去走后门、搞腐败了。这年头娘无姘头，爹无来头，只有听天由命。”老姜的话虽冲，王楚无言以对。
“人一定有命么，我偏不信命。如果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那我必须做一个强者！”作为出生于1978年，与改革开放同龄的人，王楚身上有着一股子深藏于心的倔脾气。跟老姜熟悉，才放开心的说了。
“楚哥，有钱么，可以想七想八，没有钱么，以后还是老婆孩子热坑头，居家过日子就好了，你不要多想，多想是自找烦恼。”那会儿还没有那句熟语，“有钱任性，无钱认命”，不然老姜开口铁定是这句。
“你还记得实习那会儿么，我觉得倒是真喜欢跟孩子在一起。但是一辈子都教书，你能接受么？”王楚问。
“不教书，你想下海么？无钱无势空想，有用么。楚哥，你脑袋最近被驴踢了，快工作了，越像个愣头青。对了，抽个时间，我约一些初中老同学聚聚，你来么。”老姜说。
“好啊，只是没想到啊，当年中专多吃香，跳龙门，当干部，现在这么快就被时代抛弃了。你多约几个考上中专的同学。这帮鬼，都好久没见面了。”王楚回道。
“好的，没问题，听说几个理科中专的同学，毕业找的工作也没啥意思。”
“所谓时势造英雄，我们错过了这个时，农民孩子也没有这个势，但我们总得去干点什么啊。你说呢。”王楚说道。
“我打听过了，以后一个月9oo多元工资，乡下教书的话，也算吃不饱，饿不死的了。先把日子混过再说。还有，你几天前红尘万丈，激情爆，喜欢上谁了，兄弟帮你出出主意？”
“这么说吧，现在我不太考虑这个事情呢，以后再说，过几天我们开心聚聚再聊。”王楚闭了眼装睡，老姜也没好再问。
到了语溪镇公交站，王楚与老姜各走各路。王楚拖着一大包行李，像被打落天界的一条狗，惶惶不可终日，走了半小时，才从临近车站的亲戚那里取回了自行车。
夜色已落了下来。一个男孩在乡村路上骑车狂奔，四野吹着让人烦躁的热风，也不知道是风，还是什么，泪水挂满了他那张脸。王楚突然伸手扇了自己两巴掌，惩罚自己的多愁善感。
昏黄的路灯光下，王楚去时少年，来时却已是青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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