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假妖怪
天蒙蒙亮的时候，四下里沸腾起来，连田间趁夜偷袭的鸟雀都扑腾着向远方奔逃。
东西倒地的声音，开门声，脚步声，张皇的喊叫声，凄厉的哭喊声一股脑儿的灌进锅里，煮成了一锅沸水。
然后天光撕裂，尚显得灰蒙蒙的天空在这一剑的威力下竟显得黯淡起来。
除开平日里的练习，这是徐茗第一次看见裴月出剑。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洲。
剑名霜寒，出鞘雪满天。
甫一出手，便镇住了惊慌逃窜的人们。
“都散开！”勉强镇定下来的人们依言而行，中间很快空出一块地来，露出了执剑而立的裴月和手臂流血的牛怪。
牛怪吃痛，把女子扔了出来，孟余险而又险地接住了女子，周小姐惊慌无措，满脸泪水，紧紧抱着孟余不肯松手。
班萧萧：“……”
她立刻道，“看，我说什么？她肯定不是人。”
徐茗点点头，论心思细腻，她不如班萧萧。
他们昨日才来，牛怪今日便出来袭击人。
裴月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急迫，似乎迫不及待要他们去做什么事。
受了他一剑的牛妖按住手臂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目光里全然没有杀过人的妖怪的暴戾与凶狠，更多的竟然是依赖与……恳求。
裴月一时不明白，握着剑的手都犹豫起来。
他真的是连杀数人的妖吗？
见裴月迟迟不动，周围的人都躁动起来。
“上啊，杀了他山人！”陈大起了头，大喊，“山人杀了他，我们的日子就清静了。”周围人反应过来，纷纷附和，“山人，你还等什么，难道要放过这妖怪吗？”
见此，裴月没有犹豫，提剑冲了上去，谁知牛怪不仅不还手，反而转身便逃。为免它再伤人，裴月不得多想，只得追了上去。
一人一妖逐渐消失在眼前。
见众人聚在一处，七嘴八舌，人心惶惶，孟余站出来道，“大家先回去不必忧心，我这位朋友本事高强，定能杀了妖怪，还大家伙儿一个安宁。”
另一位山人发话，众人得了安慰，各回各家了。
孟余被迫带着周小姐行走，他拦住一位妇人，问道，“昨日宿在你家中的两位呢？怎么不见人？”
农妇听了这话，反倒颇有些埋怨，“两位女山人一大早便不见了，本还指望着两位山人能护佑我家。”
农妇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有些青紫的痕迹，想来是叫那牛怪伤着了。
孟余从怀中摸出一盒药来递给她，“回去涂涂吧，很快就好了。”
农妇只是一时嘴快，见此有些诚惶诚恐起来。小心翼翼地接下来，“多谢山人。”
班萧萧不满道，“昨日我们分明是去调查了，还着了那妖怪的道儿，她怎么能这么说我们！”
徐茗不发一言，世人只相信他们眼中看到的事实，这一点她在凡人界就体会颇多了。
孟余收回手，看着众人离去，心想着万一牛怪再杀回来，这么多人杵在这儿，不明摆着的人质吗。
他注意到手上有一层灰。哪里来的灰？孟余皱着眉思索着。
“山人。”怀中的女人仰起小脸，露出一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面容来。
孟余怜香惜弱之心顿起，好声安慰道，“姑娘别怕。你是周小姐吧？你受苦了，怪我们没有早日赶来。”说着他还轻轻拍了拍周小姐的后背，“都过去了，我们会保护你的。”
在孟余看不到的地方，在班萧萧和徐茗的眼前，周小姐露出一个十分甜蜜的笑来，感觉就像是小妾一朝上位对着正宫的得意炫耀：看，你的男人还不是败在了我的石榴裙下。
徐茗：“……”
班萧萧：“……”
班萧萧忍不住站起来，以免自己落了气势，怒道，“看看孟余，平日怎么看不出来他色胆包天的，我就说叫上裴师兄一个人就够了，这货非得死皮赖脸地跟过来，知道是人是妖吗就抱在怀里，死了都不知道。”
她话虽这么说，眼里的担心却不能作假，生怕周小姐一个暴起，长长的指甲插进了孟余的心窝子。
孟余正安慰着人，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凉飕飕的，便轻轻地推开了周小姐，正要说送她去安全的地方躲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昨夜到今日所看到的一下子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他的手昨夜碰过那新房里的被褥。
陈大说他们已经成亲恩爱了半年。
手上这么一层灰，新房里至少好几个月没有住过人了。
院子里似乎也有一些杂草，不像有人定期清理的样子。
孟余想到什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周小姐不解道，“山人？”
也就说，很有可能，村里人看到的都是假象，说不定周小姐一家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孟余看着眼前的“周小姐”，脸色刷的惨白下来，倒退数步，厉声道，“你是谁？”心想着裴月快回来吧，他可不是个能打架的人。
“周小姐”也看着他，眉眼弯起，媚眼如丝，声音也是涂了蜜一般的香甜。
她道，“山人觉得我是谁呢？”
“小师叔！”班萧萧攥紧了徐茗的衣袖，“这个傻的，怎么不跑啊！”
徐茗却道，“要下雨了。”
班萧萧抬头，“没有啊！”
“旱云烟火，雨云水波。”徐茗轻声道，“况且昨夜无星，下雨是很有可能的。”
班萧萧正要称赞小师叔一声博闻强识，突然火烧眉毛一样跳起来，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师叔你还关心这个！孟余都要死了!”
“他死不了。”徐茗笃定道，“我们马上就能出去。”只有大妖才能设下结界，以她现在的功力不可能破界，但是等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班萧萧刚想追问，生死关头，小师叔打什么哑谜，突然意识到小师叔的功法，顿时感叹，原来小师叔早有准备，她就知道。
班萧萧背上箭筒，拿起弓，默默守在一旁，双眼盯住“周小姐”，不打扰徐茗。虽然云箭没有杀伤力，但是有个气势也是好的，毕竟妖不知道没有杀伤力啊。
修士讲究天人合一。无论所修为何，只有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才能发挥自身功法的最大威力。
倘若裴月在数九寒冬冰天雪地里挥出方才那一剑，恐怕不是削伤手臂那么简单，而是要将人立毙当场了。同样的道理，在徐茗身上也是一样的。
当然，亦有大能，翻云覆雨，移山填海，自己造出天时地利人和来，这显然不是现在的徐茗可以做到的，她所能做的只有等，等一个破界的时机。
水云凝聚，顷刻间便要滴落成雨。
徐茗站起来，站到了结界的边缘处，感受到空气中妖力的波动。
共潮生的心法在体内缓缓运转，灵力自丹田而起，游走于四肢八脉，经历夜雾发凉的身体开始回温。
徐茗抽出了腰间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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