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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王绣云愣愣地抬头,张了张嘴,像是突然失音一般,半天才冒出一点气声:“最近的路不需要,经过水边”

        那所谓的失足就没那么简单了。

        温若漓蹲下身与王绣云平视,不似之前的温柔,神情冷静:“那为何不走最近的路,偏偏要绕远路去水边呢?当然,也可能是临时有别的原因路过,那么是谁告诉你她是失足溺亡的呢?”

        所以落梅的死还有隐情。

        泪水又不受控地从眼眶里滑出,王绣云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崩溃,整整四年,她竟然直到今天才得知落梅的死另有隐情,甚至还有可能是谋杀。

        “是父亲我察觉到落梅一直没回来,就拜托母亲帮我找人,最后在水边找到了她,父亲命人查完后告诉我落梅是失足落水的,我便一直认定是我害死了她,没再怀疑追查过”

        “所以别再消沉了,也别拿这件事惩罚你自己,”温若漓轻轻拍了拍王绣云的肩膀,“去把落梅的死查清楚吧,给你自己和落梅一个心安。”

        “嗯!”王绣云点点头,看上去振作了不少,拿帕子擦掉脸上的泪痕,继续说下去。

        “落梅一生开朗,唯一无法释怀的事就是她未竟的婚约。家破之后她登门找了几次,但他的未婚夫婿都不在,只有他父母把自己赶出去,最后直接闭门谢客。她觉得是自己一无所有后身世的差距导致不能和他在一起,因此没能跟他面对面谈一次听到他的真心话是落梅唯一的不甘。”

        温若漓安静地听着,对此不报过多评价。若落梅那竹马真的对她尚有一丝情意,得知此事后为何不去找她,只要他有掌控自己人身自由的能力,父母就不会是阻拦两人感情的决定性因素。

        王绣云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对落梅的自欺欺人颇为不忍,双手交握置于膝上,望着温若漓表情真挚:“你与程公子真心相爱,程公子又是难得的真心待你、不为世俗与身世所扰。而我我自小便见识到大多数爱情的可笑,虽年少时有落梅陪在身边,但到底受到了家人的影响,这样的我,也不会奢求真心的爱情,不是程公子也可以是别人。”

        温若漓默然,对于王绣云这坚定的决心和态度,她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沉默地做一个倾听者。

        自落梅去世后,王绣云一直以来都将这些心事憋在心里,如今终于一吐为快,也轻松了许多,只是有些困难不得不说,这也是她今日邀温若漓前来的主要原因。

        “婚事一事我可以尽全力推拒,但其中阻碍不小,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成事。”王绣云紧了紧手指的力道,坦诚道。

        温若漓对此其实早有预料,她虽对程殊说王绣云自有应对之策,但若是亲事背后并不单纯,王绣云一人又如何能应付得了。

        今日一叙所得颇多,王绣云的外曾祖应该是早已致仕的孙丞相,做过先帝和当今两任皇帝的老师,德高望重,门生遍布朝堂,可据她所知,孙丞相不是只有多年前早已薨逝的孙皇后那一个孙女吗,王绣云母亲的存在为何无人知晓,王氏族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有件事我不想瞒你,刺史夫人与我父亲有所往来,婚事也是他二人定下的。我对程公子与刺史夫人的关系稍有耳闻,所以”王绣云停下话头,有些犹豫地看向温若漓。

        温若漓正低头剥螃蟹,将剥好的蟹肉放入王绣云的碗中,从容道:“你回去找你父亲,用你外曾祖的名义,许他下任官职调动时升迁京官的名额。”

        王绣云一惊:“可——”

        温若漓微微一笑:“无妨,你尽管与他说,他若不信,便让他年关进京述职时亲自到宗□□上求证。这也是阿言的意思,要我今日赴约来向你转达。此事你我知道便可,莫要说与他人听。”

        程公子竟与掌管皇室宗族事务的宗正有联系。王绣云一时震惊,但很快不再多虑,世人皆有秘密,她只要能解决亲事的问题便好,不必过多纠结。

        ——

        事情大致说清,用完午饭,温若漓便不再多留,先行告辞离开。

        外面雨还下着,温若漓拢紧了披风站在房檐下,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雨帘,良久,转头问安静地候在一边的长海:“我可以去一下扶枝吗?之前跟顾娘子约好找她有些事”

        长海忙应道:“可以的,我送姑娘过去。”

        温若漓谢过长海,坐上车,闭上眼睛靠在软枕上,慢慢地梳理思路。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那些藏污纳垢之人将自己藏的再好,在他们的后院也会发现蛛丝马迹。三公尚书算是孙丞相的半个门生,郑氏的姐姐与孙丞相的孙女同为先帝后宫中人,还有消失在大众眼中的孙丞相的另一个孙女——王绣云的母亲,还有王绣云的父亲王岩对落梅之死的含糊其辞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都与案子有关,或许是她多虑,但她必须要把其中关联查清楚才能安心。

        马车在扶枝门口停下,温若漓猛得睁开眼,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拂去衣摆上的褶皱,拿过油纸伞出了车厢,缓步走下马车,披风在风中微微扬起,走进了风雨中依旧屹立不动的店铺,长海待在马车上并未跟上,只眼见着那个清瘦的身影走进店里,消失在视线中。

        雨天客少,顾枝正督促店里的伙计清点布料,见温若漓进来,惊喜地迎上去:“若儿姑娘怎么来了,我们去楼上聊。”

        温若漓将油纸伞放到门边,跟着顾枝进了二楼暗室,未等顾枝开口,便先一步问道:“信纸在哪里?”

        顾枝一愣,将放在架子上的信纸翻找出来,看温若漓拿出墨条研墨,默默将纸放在旁边,说道:“没想到主上今日会来,上次您吩咐的我本来想整理一下送过去的。”

        “嗯,直接跟我说吧。”温若漓一面低头写信,听着顾枝的回报。

        “金玉楼的防卫是龙牙卫亲手帮忙训练出来的,毕竟是同僚,我们也不好做的太过分,沈大人说等她去见那玉面公子的时候亲自问,我们便没再查。”

        温若漓挑了挑眉,抬头问:“她愿意去了?”

        顾枝忍不住笑了:“沈大人再不愿意也只能听命不是,只是这火气怕是要发泄到貔貅大人身上了。”

        温若漓若无其事,低头继续写自己的信:“那就不归我管了,私人恩怨与我无关。三公尚书呢?”

        顾枝有些迷茫地摇头:“三公尚书与户曹掾史没有丝毫的联系,从亲属到任职,在地区上也没有一点重合,两个人应该就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那交集应该就在孙丞相身上了。”温若漓沉默地盯着手中的信,又添上几笔。

        “孙”顾枝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扯上孙丞相”

        “今日王绣云相邀,我从她口中得知,她的母亲、户曹掾史的妻子是孙丞相的孙女。”

        顾枝被这一消息砸得有些懵,难以置信地摇头:“孙丞相的孙女不是只有孙皇后吗?我们查王绣云的时候,只查到她的母亲是京城普通官员的女子,并无异常,我们便没有再关注”

        温若漓闭了闭眼,待墨迹干涸,将两封信分别装入信封中,封上口做好标记:“王岩对他表妹颇为上心,你先派人去他表妹身边,想办法探探这个王岩和整个王家的底。至于孙丞相、三公尚书、先帝后妃,这些人你都查不了,这两封信交给皇上和獬豸,查不查、怎么查,我们等皇上决断。”

        一个扬州的贪腐案竟然还牵扯到那么多京城人,当初侍御史一案发生,他们便有了心理准备,只是越查越深时,关联到的人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脑子里一团乱麻,刺得温若漓额头涨疼。摇摇头不再多想,要做的事也做完了,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

        两人出门时,便见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坐在桌前翘着腿磕瓜子,一头青丝被梳成高马尾利落地束在脑后,一身青色的骑装衬得整个人英姿飒爽。

        女子听到声音回头,眼睛一亮,扔了手中的瓜子跳起来扑了上去,一把箍住温若漓的脖子:“小阿漓想我了没!”

        温若漓也罕见地露出惊喜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还要过几日才能来。”

        “那怎么能,”沈轻弦又把人推回暗室,合上门伸了个懒腰,“你非要把联络金玉楼的事推给我,我还急着看这神通广大的玉面公子是何方神圣呢。”

        温若漓稀奇地摸了摸沈轻弦的额头:“我交给你那么多任务,你就满心满眼惦记一个玉面公子,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我会看得上他!”沈轻弦气得跳脚,“那个心眼比针尖都小的狗男人,我不过坑了他一点银子,他直接把我两笔单子都抢走了,我就是喜欢狗也不会喜欢他!”

        温若漓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不再逗她,只提醒一句:“那你把貔貅的事搞定就赶快去干正事,我这就要回去了,具体情况让顾枝讲给你听。总之,这水浑的很。”

        说到正事,沈轻弦也正经起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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