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头条
今天，杨焱没用欧阳辉叫自己起床。昨天集体训练完，他又加练到很晚，还不小心拉伤了手腕。可能是疼的，也可能是心事太重，他很早就醒了，而且再也睡不着了。
已经很多个这样的早晨，他带着从心中泛起的惶恐醒过来，眼前不停回放着自己在世锦赛输掉的那场球。
不论别人怎么安慰，他心里都清楚，自己基本上是去不了明年的奥运会了。
今年，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参加世乒赛单打。比赛前期，他连赢几名外国对手，成功挤进四强，却在半决赛中屡屡失误，最终负于白浩琋，未能挺进决赛。
而明柏那边同他一样，圆满完成了不输外战的任务后，负于欧阳辉，也止步四强。至此，他与明柏的大赛单打成绩就打成了平手。只是，杨焱知道，两个单打名额，自己已希望渺茫。可若要选择团体第三人，哪怕成绩实力伯仲之间，教练组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明柏。
明柏性格温顺乖巧，不像他和欧阳辉，一个活泼张扬，一个桀骜不驯，所以是同龄队员中，最先获得教练组信任的。不到二十岁就开始参加世界大赛。仅仅比硬性的经验，小明白就能完胜自己。何况，无论是领导还是球迷，大概都不希望自己这样形象的队员成为一代领军吧。
当然，对于小辉，他们更不想。
不该悔恨？是，因为那是没有用的。不悔恨？那是不可能的。杨焱可以承认，自己已经在脑中无数次假设，如果当时没犯那个错误，如果那个球那么打·····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他生性乐观，对于比赛输赢，向来能坦然面对，但，奥运会，不一样。
心烦意乱的杨焱翻了个身，决定不去想这些事。用另一只手勉强够到了正在充电的手机,先打开了微博刷一刷，缓解一下紧张的神经。
习惯性地，他先点开了热搜，但，这不点还好，一点吓了一大跳。只见，今天的头条横着两个大名：何歌栗籽。
再点进去看，更是可怕：深夜牵手共进晚餐，何歌情系某配音演员。后面配上的是几张像素并不高的照片。但，即使并不清晰，也可以在独家新闻几个大字的后面看到一男一女，相离很近，有说有笑，手好像牵在了一起。
而杨焱，也立刻认出了其中的栗籽。
这给了他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叫欧阳辉起床的机会。
“小辉，小辉，快起来，出大事了。”
也许是情况特殊，杨焱十分粗暴地用力摇着他，和平常欧阳辉的温柔完全不同。
欧阳辉一向侧身睡觉，睡相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向来浅眠的他被杨焱这么一推就醒了。
“怎么了？”欧阳辉带着还没睡醒的茫然问道。
都不等他睁开眼睛，杨焱便一个手臂将手机横在了他的眼前。
“醒醒啊，小辉，快看，栗籽很别人在一起了。”
朦胧睡眼中，欧阳辉依稀看清了那新闻的标题。只一眼，他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这让他内心一颤，但，仅就这个消息本身，还不至于太难过。
真正让他心痛的，是清醒后，看到的下面的评论。
女友粉说：“这不可能，我家何歌不会有女朋友的。明显是这个女的想炒作。”
cp粉说：“不要瞎说好吗，何歌和江羽梧是一对，江河cp，官方认证。这个女的是谁啊，都没人认识，何歌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
理智粉说：“不相信狗仔，只相信老大。老大不公开，谁说都没用。”
真爱粉说：“不管他和谁在一起，只要对他好。我都祝福。”
路人粉说：“这不明显是电视剧要播了，炒作嘛。大家都散了吧。”
路人说：“怎么又是明星谈个恋爱就上头条了。就不能报道点别的事吗？”
一时间，好多种爱，好多种恶，交错横列在了一块小小屏幕上。也许只是数字王国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链接，却好像有着能压垮那两个人名的力量。
一切就像个大剧场，台下的人看着热闹。可你若是演员，感受便完全不同。
不知道从今天早上几点，这条新闻上了热搜开始，栗籽已经先后接了好几个电话了，无数次重复着下面的话:
“我没有跟何歌在一起，那只是狗仔瞎传的。”
“是的，我没有跟大明星在一起，那照片只是借位问题。”
“是，我是没有男朋友，现在还单身。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跟他在一起了。”
栗籽最后有一种想摔电话的冲动。现在，她才明白平时看别人的八卦有多欢，自己摊上的时候，就有多痛苦。刚喘过来一口气，电话又响了。
“喂，您好，我是栗籽。我现在还单身，没有跟何歌在一起。狗仔拍得那个照片只是个误会。”她已经不管来电话的是谁了，直接将该说的都说一遍。
“栗籽，你还好吧？”但，这次，电话那头不是刚才莫名其妙的恭喜，而是一个充满担忧的声音。原来是姜橙。栗籽内心感叹，她可算来电话了。
“你终于来问候我了。我估计你要是再晚打个几分钟，没准可以直接收喜帖了。”栗籽无比心累地说道。
“哎呀，栗籽。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怎么说，那晚也是我带何歌去的。对不起哦。”姜橙很抱歉地说。原来，狗仔用的照片，就是那天晚上看篮球赛时偷拍的。
“不怪你啊。是你好心请我去看球的。”栗籽的嗓音已有些沙哑，讲不出什么话了。但，这也没耽误她自嘲一下“你不该恭喜我吗，我一个小配音，居然上头条了诶。”
姜橙听完更加替她叫屈了。
“现在这些狗仔也真是的，谁都拍。栗籽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啊。我估计八成是你们俩那电视剧快播了，故意炒作的。”
“我当然知道是故意炒作的啊。问题是，为什么非要拿我炒啊。他和江羽梧不是有个cp叫什么江河cp吗。”栗籽讲得很平静，但却隐隐带着哭腔。
“谁知道，这次这是怎么回事啊。居然拿给她江羽梧配音的你炒作，就不怕几家大战吗？”
听姜橙毫不留情地痛批了一通江羽梧和狗仔后，栗籽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她又想起了总监说的要让更多的人喜欢动画，喜欢你，就要跨出这个小圈子，接受另一个圈子的规则。好吧，既然想像明星一样吸纳更多的粉丝，也必须接受明星的“待遇”。反正，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也应该不会产生多大影响。
没过一会儿，何歌也打来了慰问电话。言辞恳切地连说了好几声抱歉。可最后的结论也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无论是他的团队还是片方都无法发表任何公开声明，来澄清二人关系。
对于这种结果，栗籽认了，也没多表达什么不满。除了一句冰冷的好外，只字未说，就挂了他的电话。也不顾那头的何歌激动地叫了好几声“栗籽”来祈求原谅。
朋友们的电话来完了一拨，真关心也好，看热闹也罢，现在都结束了。
她庆幸的是，林霖封闭训练时，一天都不会看手机的。自己这件事，应该打扰不到她。如果，林大头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可能会第一时间飞回来，找何歌算账吧。栗籽有些自恋地想着，有些想哭。真好，自己还有这么个朋友，真好。
她坐在自己家沙发上，耳边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看着窗外还算蓝的天，栗籽冲自己笑了笑，默默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无可避免。想开一点。
她想着，决定也不找什么办法澄清了。网络那么热闹，这种事情，应该很快就被忘了吧。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宽容退让换来的并不是这件事风平浪静，而是一盆更脏的水，无情泼下。
下午，栗籽钻进被里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心情轻松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已经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了，便又点开了微博。
结果，直生生插入她眼睛的是下午三点刚刚空降的三个热搜：何歌栗籽，何歌出轨，栗籽插足。
她的手颤抖着，点开了独属于自己的那条后，整个人都僵住了。果然，她最害怕的，还是出现了。只见，那条热搜里，又是一个吸人眼球的新闻大标题：
“配音演员插足何歌江羽梧，第三者成功扶正。”
现在，她全身都在发抖，血液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栗籽不禁苦笑一声：难道这一切都是报应吗？曾经，她什么都没做，便一夜之间由一个小有名气的配音演员成了家喻户晓的偶像明星。而现在，她又什么都没干，便从一个单身23年的女孩子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的插足者。
一切，从不跟她商量，也从不给她喘息之机。一个隐形的气球从天而降，狠狠地向她头顶砸下，爆炸。明明虚幻无踪，却压得人仿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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